柏易:“俄国。”
白二:“我观柏大少的气质,倒很像法国回来的。”
柏易又拿了一杯酒:“二爷这话怎么说?”
白二眉目含笑:“都是一派的贵气。”
白二忽然话锋一转:“柏大少来港多久了?”
柏易:“满打满算,应有三个月了。”
“想来柏大少还不了解上港。”白二说道,“若是不嫌我庸俗,倒可以时常来找我说说话,我也带大少多看看上港。”
“上港人际复杂,恐怕大少的八面玲珑也到此为止了。”
柏易笑容扩大:“那都是友人胡诌,我若八面玲珑,怎能时至今日才有缘得见二爷?”
“二爷这样的人物,我仰慕已久,可惜一直无缘一见,今日相见,才知二爷气势迫人。”
白二微笑,目光却十足冷漠:“柏大少口舌灵巧,红颜知己应当不少,可惜这场宴会未曾请几位交际花,见不到柏大少撩花手段,倒也是个遗憾。”
柏易不知道这位白二爷是意有所指,还是说话就爱这个腔调,就说:“二爷谬赞了,家里管得严,莫说红颜知己,就是母蚊子也不敢亲近,未倒结婚,不敢于女性往来。”
白二:“柏家果然家教森严,柏大少来得巧,我正有件事要人去办,大少可能相助?”
柏易不敢一口答应:“二爷请讲,若云庭能助,自不推辞。”
白二抬起手来,手指轻触柏易的额角,再向下划过,在柏易的脸颊停下。
“白二兴趣与他人不同,不知大少可愿陪我荒唐一夜?”
第71章 于火焰中重生(二)
纵观古今,最荒唐的便是大家公子哥们,普通的享乐对他们而言不再有乐趣,于是另辟蹊径,爱好广泛,最常见的就是男男相交,现在的公子哥若是没包个男戏子,那就没有脸面,出去与人说话似乎都不够时髦。
但公子哥包戏子是乐事,两个有头有脸的男人相认相交,那就是丑闻。
柏易愣了两秒:“二爷这是同我说笑?”
白二笑了一声,笑声中有浓重的不屑:“柏大少看我,像是爱说笑的人?”
“柏大少气质非凡,白二一见倾心,愿与大少携手,大少愿否?”
柏易拒绝道:“云庭虽喜,却难答应,因已有心爱之人,恐怕要辜负二爷的好意了。”
白二收敛了笑容:“心爱之人。”
柏易正要说话,白二却冷着脸说:“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夺人所爱,大少自便。”
说完这句,白二就走了,自然又有人围住了他,要同他说话,在上港,白二就是无冕之王,他不仅有钱有人,还有自己的私军,就连巡捕房也全是他的人。
来人笑着讨好:“听说柏大少从俄国回来后便一直没见外人,可见还是二爷面子够大,二爷一句话,柏大少也得来。”
白二微笑道:“是吗?”
“我看他跟诸位不同,可不怎么驯服。”
来人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毕竟是留过洋的,脾气大点也不足为奇,更何况再大的脾气,到了您面前,不也得俯小做低?”
白二冷笑一声,众人低下了头。
没人敢得罪他,他睚眦必报,手段毒辣,谁若得罪他,就是天涯海角,他也能要了对方的命。
人们既想讨好他,又害怕他。
陈宇这时候带着柏美茹走过来,他有些担心地问:“可是说错了什么话?二爷他……”
柏易叹气:“想来是完成不了父亲的嘱托了。”
柏美茹在旁边说:“他虽外貌优秀,可我不爱他这样的人,父亲要是怪你,我去与父亲说。”
陈宇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他又惊讶又悲伤地说:“世叔竟然是这个意思。”
柏易对白二不慎了解,只知道他叫白烨,在白家排行老二,除此以外,就是他的财力和人力,以及在上港的势力。
三人走到没人的地方,柏美茹给柏易递了一支烟,柏易点燃后问陈宇:“白二爷可有什么喜好?”
陈宇:“这倒不清楚,二爷如今要什么都有,若要投其所好,属实困难,我爹前些日子送了二爷一尊玉佛,上好的羊脂玉,还是宫里流出来的,结果二爷说想听个响,当时就砸了。”
说起这个陈宇就心痛,那玉佛是早年他们家从宫里的公公手里买来的,花了一大笔钱,家里人为此缩衣节食了好几年,就指着到了关键时刻,这尊玉佛能发挥作用。
结果到了白二那,只是砸来听了个响。
“不说这个了。”陈宇叹了口气,“听说近来不少人求到世叔那儿,想把那几个学生保出来。”
柏易点头,吸了口烟:“巡捕房现如今只听白二的话,白二不说放人,他们是绝不会放的。”
陈宇又是叹气:“那可难了,那几个学生在牢里说白二是封建派,想在上港当土皇帝,不顾人民苦难,是民族败类,是劳工的敌人。”
柏易眉头紧皱:“他们倒也说的实话。”
陈宇:“就是实话才难听,依白二的脾气,没杀了他们,只是关起来,已经算仁慈了。”
柏美茹:“白二可有情人?不如给他情人送礼,枕头风总比别的有用。”
陈宇纠结道:“虽不曾有二爷明言,不过二爷确有一处外宅,里头住的是个戏子,青衣。”
柏美茹笑了:“那可好,好歹还有个山头拜。”
陈宇欲言又止:“那是个男的。”
柏美茹笑容僵在脸上,陈宇又说:“而且二爷偶尔去见,也从不过夜,怕是并无什么深情厚谊,就是拜了山头,恐怕……”
柏易:“恐怕也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复返。”
“但还是要去试一试。”柏易笑着说,“毕竟现在也想不到其他办法,爸在文人中的人望,也是需要钱去维持的。”
柏美茹听不得这些污糟事,眉头皱得死紧,小声嘀咕:“我还以为他是个正派人。”
柏易被逗笑了:“我的傻妹妹,正派人能做到这个位子?”
宴会在凌晨结束,柏易和柏美茹坐上黄包车,在夜总会门口和陈宇告别。
“你回去替我向陈叔问好。”柏易说道,“待得了空闲,我必上门拜见,万望安好。”
陈宇拱手:“这便走了。”
走时陈宇又看了眼柏美茹:“美茹若有事,只管叫人给我递信……”
柏美茹:“我有我哥呢,不劳烦你。”
柏易:“美茹。”
柏美茹撇撇嘴:“那我们走了,你也早点回去。”
回去的路上,柏美茹问柏易:“白二跟你说什么了?我看你自从跟他说过话之后脸色都不大对了。”
柏易摇头:“没说什么,总是些老话。”
柏美茹:“真是想不到,他那个模样,竟然也包戏子。”
柏易笑道:“如今上港这些有钱有势的,那几个没包戏子?不包便不够时髦,还得时常请人一同去玩乐。”
柏美茹翻了个白眼:“也不嫌脏。”
柏美茹:“爸还想让我嫁这样的人家,要我说,我宁愿嫁个学生,也不愿嫁那样的人当个富太太,再说了,如今这个局势,嫁谁都不好。”
在现在的柏美茹看来,结婚就是最大的问题。
“之前爸的朋友带着学生过来,他们想去美国和法国,学那边的先进思想,想让爸资助他们。”柏美茹就是赴法留学,他们兄弟姐妹四个,柏易去了俄国,二弟去了英国,柏美茹去的法国,小弟现在还在美国。
他们都是在国内进行的启蒙,由柏父亲自教学,因此即便留洋回来,也不是完全的洋式做派。
“家里也没多少钱了。”柏美茹叹了口气,“这些年要供我们四个读书,爸又有那么多需要资助的朋友和学生,哪儿都要用钱,偏偏爸又不管俗务,家里的铺子生意日渐萧条,若是我们再不想办法,以后怕是……”
可他们学的是救国救民的知识,柏父是个文人,他骨子里看不起经商的,虽然柏家也有产业,但他向来是个甩手掌柜,一应事物全交给妻子打理,自己只顾和志同道合的人打交道。
柏母不仅要打理家里,还要照顾产业,忙得焦头烂额,一贯指望不上丈夫。
他们这四个子女,也没有一个经过商,唯独柏易回国后这几年帮过忙——没帮几次,就被柏父指着鼻子骂,说他沉迷俗务,不思进取,再管商务之事,就断绝父子关系。
说得难听点,柏父虽然留过洋,接受过新派思想,却还是个老古董。
等他们回了家,柏父便叫管家让柏易去见他,今晚是去见白二,柏父颇为重视,原本想自己去,却又觉得自己一个长辈去向晚辈屈膝讨好不太好看,这才叫柏易和柏美茹去。
柏易被管家领去书房,偌大的书房摆满了书,这是整栋房子最大的房间,里面摆着的全是价值不菲的木质家具,书籍颇多,国内的国外,摆的满满当当。
“回来了?”柏父穿着长袍,他头发花白,但气质儒雅,一看就知道饱读诗书,“你今日见了白二,可看出他是个什么人了?”
柏易坐到椅子上:“是个怪人,为人喜怒无常,又孤高自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