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俊翔把一张照片从上衣兜里掏出来:“但找到了武叔。”
柏易把照片拿起来,低头看去。
——章武。
他都快把这个人忘了。
照片上的章武比起五年前像是老了十岁,他看起来像个老人了。
不如意的生活让他迅速衰老,两鬓已经斑白,脸上也满是皱纹,他的身体佝偻着,仿佛遭受了巨大的打击,再也直不起腰来。
“他跑到宏江市,听说因为躲债不敢用自己的身份证,只敢去□□工。”陈俊翔剥了个橘子,橘子甜而酸的清新气味在屋子里弥漫开来,陈俊翔的手肘搁在膝盖上,他笑了笑,“结果被人骗光了钱。”
五年时间,足以天翻地覆,改变人的一生。
陈俊翔看了眼柏易,发现柏易面无表情,又说:“他又去找当地人借钱,后来还不上,被打断了一条腿,现在靠捡破烂和要饭过活。”
“厉哥当年因为他走投无路。”陈俊翔扯出一丝嘲讽的笑来,“结果他还是混成了这副模样。”
大约是章武惨成了这样。
所以章厉曾经的付出就忽然变得没有一点意义。
陈俊翔说完后就低下了头,把橘子掰了一半递给柏易:“柏哥,吃点,这橘子甜。”
然而柏易没有回答陈俊翔的话,他还在看照片。
陈俊翔在柏易看不到的地方咬紧了牙根。
他跟着柏易五年了,还比不上只在柏易身边待了不到一年的章厉吗?
最初的时候,他确实也想念过章厉,但也只是最初,毕竟他和章厉也没什么过命的交情,甚至不算是知心朋友。
然而章厉走后,他就成了柏易身边唯一的友人,柏易温柔又大方,而且很照顾他。
甚至愿意把他带到省城来。
章厉在陈俊翔心里早就淡的连影子都没了。
他之所以愿意一直帮着柏易找章厉,只是因为他这样做柏易会更看重他。
在心里,陈俊翔巴不得章厉一辈子不要出现。
章厉不在的时候,他就是柏易身边的独一无二,谁都知道柏哥看似温和,但不会和人过于亲密,除了陈俊翔以外,再也没有第二个人去过他位于市中心的房子里。
陈俊翔忽然咧开笑容:“柏哥,要不然去宏江市看看?”
柏易把照片收到柜子上的文件夹里,他站在沙发旁边,五年时光并没有让他多增加一条皱纹,他看上去依旧跟五年前一样,现在看上去和陈俊翔都像是同龄人。
“不了。”柏易没准备在章武身上浪费时间。
陈俊翔的拳头放开,松了一口气。
“那……厉哥……”陈俊翔吃了一瓣橘子。
柏易揉了揉晴明穴:“再找吧。”
陈俊翔把橘子吞进肚子:“我今晚住这儿?我车借人了。”
柏易:“带干净的衣服和睡衣来了吗?”
陈俊翔笑道:“带了,我还能不知道柏哥你的规矩?”
“行。”柏易点了点头,“床单被套你自己换一下,就在衣柜里。”
陈俊翔笑嘻嘻地趴在沙发上:“知道知道。”
关上房间的门,柏易靠在衣柜上,他手里拿着的手机从摩托罗拉变成了另一款翻盖手机,这依旧是做任务的手机,只是手机自己变化了形态,更符合手机的更新换代。
只是无论再怎么变,手机里也没有出现任何一条新短信。
章厉离开前说会给自己写信,然而一直以来柏易都没有收到过。
可能是因为章厉忘了,也可能是因为他柏易还没有重要到那个程度,还有一个可能就是章厉写不了信。
无论哪一种可能,对柏易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与此同时,寂静的办公室里,黑色短发的男人坐在沙发上,手里也拿着一张照片。
下属站在他的身侧,大气也不敢出。
不过跟柏易手里的那张照片不同,这张照片上的人并不是一身狼狈的章武。
而是柏易。
在明亮的大堂内,照片上的柏易穿着黑色的西装,头发梳向耳后,脸上带着从未变过的笑容。
男人的手指珍惜的滑过照片上柏易的脸庞,滑过柏易的嘴角。
但他的动作忽然一顿。
在柏易的身边,还站了一个人。
并不怎么起眼,或者说,只要有柏易在,所有人都不起眼。
可男人还是看到了这个人,这个人紧贴着柏易的手臂,眼睛紧盯着柏易,专注,认真。
“这是谁?”男人指着那个人的脸。
下属咽了口唾沫:“姓陈,叫陈俊翔。”
男人没有继续说话,他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这张脸也很眼熟,但他却并不记得。
下属紧张道:“章总,下午三点还有一场会。”
男人——也就是章厉,他没有理会下属的话,拉开抽屉拿出里面的剪刀,小心翼翼的,堪称笨拙的把柏易从这张照片里剪了下来,然后动作温柔的放进了一旁的相册里。
下属更紧张了。
没到这个时候,他都觉得眼前的人不是他熟悉的章总。
而是另一个人。
看起来更温柔。
但是也更可怕。
作者有话要说:依旧前三十
柏哥真是个罪孽深重的男人
柏易:??我干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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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尘埃里的玫瑰(十三)
严格说起来,霍哥并不算是个难相处的人,他这几年也不再是那副暴发户的打扮,摘掉了金项链和戒指,带上一副眼镜,挺着一个肚子,脸上带着憨厚的笑,任谁看他,都觉得是个老实的生意人。
柏易跟霍哥相处的时间长了,霍哥俨然把柏易当成了好兄弟。
两人此时在办公室坐着,霍哥动作自然的把烟盒递给柏易,柏易从里面抽了根烟出来,打火机的声音响起,柏易靠在沙发上,缓缓吐出一口烟。
“新来了一伙人。”霍哥站在办公桌旁,靠在桌角,眉头皱得死紧,“之前是搞翡翠玉石生意的,这两年市场没之前赚了,他们就来这边搞房地产。”
柏易之前劝过霍哥乘着房地产还没起来去插一脚,可霍哥保守,不敢冒险。
于是柏易也不多说,沉默着把烟灭了。
霍哥叹了口气:“这些年你在找章厉的事我也知道,这次来的那伙人里头,就有他。”
柏易停住了动作,保持着灭烟的姿势,他难得脸上没有笑意,声音很平静:“什么时候来的?”
霍哥把手机递给他,上面有条彩信:“就这几天的事,他不知道在哪儿发了财。”
人的际遇真是说不准的东西,五年前为了还债,章厉没有踪影,有人猜测他签了合同去了黑窑做工,也有人猜他给人顶罪去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猜测都有,但无一例外的是,所有人都认为即便章厉能活着回来,也不可能健康完整,谈不上衣锦还乡。
更别提发财了。
柏易接过霍哥的手机,看到了彩信里的照片。
这张照片是偷拍的,加上应该是手机拍照,像素不高,所以显得模糊,跟智能手机开了高度柔光一样,脸也不怎么清晰,只有侧着的上半身和侧脸。
照片里的章厉穿着一身黑色西装,他的身材并不像身边的那样或削瘦或肥胖,即便穿着西装,也能看出他精实的肌肉,通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势,照片看不清他的五官,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大概。
他旁边的人都在笑,唯独他面无表情,可那些人的目光都注视着他,他是这张照片的中心。
霍哥叹气道:“造化。”
近年霍哥信了佛,求了平安符和念珠,嘴里念叨的多是命里有无。
“他以前过得不好,看来也得到补偿了。”
霍哥看柏易不说话,走过去拍了拍柏易的肩膀:“你也不要气,他想跟过去划清界限也很正常。”
柏易终于抬起头,脸上又挂起了微笑:“他过得好是好事。”
离开办公室以后,柏易没有向往常一样回家,彩信上有章厉现在下榻酒店的地址,既然章厉不愿意找他,那就只能他去找章厉了。
耽搁了几年时间,他可不想在这个任务世界寿终正寝。
一路上不断有人给柏易打招呼,他们脸上都带着真诚的笑意,打心眼里觉得柏易是个好领导。
柏易难得没有停下脚步跟他们寒暄,径直走向停车场。
主干道堵车堵得厉害,柏易打开车窗,从推销的阿婆那里买了红绳穿起来的栀子花挂在后视镜上,栀子花的香味霸道,柏易单手松开了领带,靠在驾驶座上等着前方的车开动。
章厉住在市内星级最高的酒店里,酒店新建不久,柏易停车的时候还有门童接过钥匙帮忙泊车,服务生穿着衬衫马甲,个个年轻,前台也都是化着淡妆的年轻女性,脸上也都挂着热情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