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之山乃北方屏障之一,一翻山,则是素有塞上江南之称的内海平原,过了内海平原还有一座齐云大山脉,若内海平原被鞑子占去,日后收复起来极难。
皇上端详他神色,见他脸色变了又变,问:“你在梦中可梦到了此事?”
樘华摇头,“回陛下,并未。”
“你梦中之人有何指示,再说一遍。”
樘华早将自己说的那翻谎话背得滚瓜烂熟,闻言又说了一遍。皇上听着与上次所言并无出入,颔首道:“依你看,此次营之山是否能逢凶化吉。”
樘华猜测他这次以梦为借口提前警示边疆有变,皇上他们可能觉得自己神异,故想让自己说出那番话,讨个好口彩。
想清楚后,樘华毫不犹豫说道:“天佑我大晟,此次定能逢凶化吉!”
皇上也没在他身上抱什么希望,听到他说完话之后,又让人送他出去了。
樘华心中忐忑,怕父兄那边受到冲击。
消息传开来之后,皇都一片哗然,许多人颇觉不可思议,没想到樘华那梦竟然是真的!
一时间,顾狂的名头更为响亮。
许多人这地悄悄来看樘华,见他面目清俊,一副神仙童子的模样,心里更是信了七八分。
樘华没什么渠道打听边疆的情况,他心中着急,只叫景勋问了又问,景勋虽为王府侍卫,王府也有暗卫,但这种事情并非他能打听,即便有什么密辛,王爷不发话,他也不敢告诉二公子。
见樘华急得跟无头苍蝇一样,他心下不忍,悄悄安慰他道:“秋冬之际,边疆本就严加防备,何况我们提早得到了消息,圣上也作出了指示,想必王爷那头防备更严,纵使鞑子冲关,也挡得住。”
“挡得住也分多种情况,大获全胜与惨胜可不是同一件事。”樘华摇头,而后问:“我们还能发信往边疆么?”
景勋摇头拒绝,“最好不要,我等在朝中无官无职,冒然探听边疆战事,一个不慎,可要被当作细作论处。”
樘华知道这个规矩,不过人有些不甘心,他叹口气,“那便算了,一旦有消息,务必第一时间告知我。”
景勋应下,“必定。”
樘华带着江平原回院子,长吁一口气,有些惆怅地压低声音道:“等我.日后有钱有人,我一定要建个完善的消息网,这样便不必事事都依靠他人了。”
江平原安慰他,“公子年纪还小,日后机会多得是。”
“话是这么说。”樘华叹口气,“我们得好好将布料生意做起来了。没钱没人做什么事情都不成,一旦遇到大事,只能呆在家里干着急。”
☆、第32章 生病
樘华过完年一直在生病,又被皇上召见了一次, 游千曲年初六才找着机会约他出来。
有些商行启市启得早, 茶楼年初三便开了门, 樘华到茶楼时, 呜呜泱泱都是人,各种茶点茶香交织在一起,好不馋人。
边疆有战事,却未影响到皇都, 百姓该吃吃, 该喝喝,还因过年慰劳自个,出手分外阔绰。大堂里到处都是吆喝声,热闹至极。
樘华带着江平原进茶楼,按游千曲给的包厢上楼去找他。
游千曲见着他惊了一下, “樘华?别人过个年都要胖上两斤三斤, 怎么你还瘦得下巴都尖了?”
樘华掩嘴轻咳几声,“过年祭祀时不慎染了风寒,已无大碍。”
“可怜见的, 得叫盅热汤给你补补。”游千曲对跟在后头上来的小二道:“凤爪、排骨、肉饺、飞云饼等各来一屉,你家的当归老鸡汤也来一盅。”
樘华摇头:“鸡汤就算了, 还在喝汤药,免得跟药性相冲。”
“不至于, 温补的东西。”游千曲觑他神色, 到底未坚持, 道:“罢了,汤不要,先送吃的来,快些。”
小二关上门点头哈腰去了。
游千曲给他两人刷杯子倒茶,见门关紧了,压低声音道:“我爹说昨夜朝廷收到消息,我大晟将士胜了,已将鞑子赶回草原老家,你莫担心了。”
樘华未想到能收到这消息,心里一轻,脸上神色也好些,点头道:“那便好。”
游千曲道:“我瞧天儿渐暖,鞑子也要吃饭过日子,这段时日恐怕没心力再犯我边疆。”
“希望如此。”樘华叹口气,“草原遭了雪灾,不知死了多少牲畜民众,还望别有什么瘟疫,不然便遭了。”
“你父王作为镇北军监军还在那里坐镇,统帅他们打了那么多年仗,也并非吃素,你一少年郎,无官无职,跟着操心那么多作甚?”
樘华叹口气,“不是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么?我好歹是读书人,父兄又在那头,哪里就放心得下?”
游千曲认真道:“放心不下也得放下,那么多事压心头,对身子骨不好。”
他们说话间,外面有人轻轻敲了下们,游千曲扬声道:“进来。”
三个店小二端着热气腾腾的托盘鱼贯而入,江平原站起来协助他们将茶点放在桌子上。
等他们再关门出去,游千曲道:“别愣着,先用些东西。他家茶点还不错,用料新鲜,汇聚南来北往鲜味,请的师傅也是各地的老师傅,偶尔尝尝还不错。”
樘华从善如流地挟起个包子,微微吹凉,边吸汤汁边听他说话。
游千曲道:“布料生意我与我爹说了,我爹说可行,愿借名头给我们去闯闯。”
樘华早有预料,听他说来,还是挺高兴,略有些苍白的脸上浮上点笑意,“那再好不过。就按我们先前说的来,待会写个条子,准备人事资金,过两日南下津口府开始物色地皮染坊。”
“这样快?”游千曲诧异,“这般就成了?”
“嗯,说起来快,做起来还不知要遇到多少事。”樘华笑了笑,看向江平原,“平原,今年要劳烦你了。”
江平原点头,“为公子分忧乃我本分。”
三人吃了道茶,跟着游千曲一道回游家,写了契书来。
樘华为避免日后争端,契书写得极为清楚:游家以势力庇佑布庄染坊,另出三十家丁,占利三成;江平原出力,占利两成;樘华出主意、染方及本钱,占利五成。若中途有事或有人要退出,无条件拆伙,入伙的东西不作为染坊布庄公有事物瓜分。
游千曲与江平原看了之后无意见,各自签上大名按下指印。
樘华与江平原这里又做了一道契书,这布庄染坊挂在江平原名下,樘华想转回来时,江平原须得无条件转回来,游千曲做见证。
樘华信得过江平原,原本不想签这契书,江平原却坚持,他此时无妻无子,不必怀疑他的忠心,然而日后牵扯多了,人却难保不会变,他得从源头断绝樘华利益受损的可能。
游千曲给他们做了见证,私下里感慨,“你这奶兄真不错,你说我怎么便修不来这样的奶兄?”
樘华笑笑,“我真心拿他当兄弟。”
游千曲凑进来,“哎,那我呢?”
樘华轻轻捶他一拳,“我亦真心拿你当兄弟。”
“好兄弟!”
回王府之后,樘华去给王妃请安,说要回别庄。
王妃有些意外,抬眼扫他一眼,见他恭敬站在那里,冷淡道:“去罢。你还需思过,本就该在别庄待着。”
樘华再行一礼,“明日要早起,便不来搅扰王妃了。”
王妃颔首。
顾恩德知晓他要回别庄的消息,劝道:“公子不在皇都多住一阵,路上雪还未化,您又病着,不大方便。”
“有何不方便,那日天那样冷,我与平原亦赶回来了。”樘华朝他笑笑,“这些日子多谢管家照顾,父王或大兄给家中寄来了信,还需劳烦管家给我抄送一份。”
顾恩德弯下腰,一叠声应了,“哎,公子您放心,若有消息,老奴必定第一时间给您送去。”
樘华点头,“我明日回去之事,你帮我跟景侍卫长说一声。”
“是。”
樘华要回去,薄雾带着一屋的小丫鬟给他收拾衣物,足足装了两个箱笼并五个包裹。
临了,薄雾忐忑来问:“公子,我跟着去伺候罢。”
樘华看她一眼,“不必,你们姑娘家跟着去不大方便,你们在院子里守着便成。”
薄雾暗自松口气,“是。”
樘华道:“退下罢,不必伺候。”
薄雾带着一干小丫鬟行礼,细心关上门出去。
樘华洗漱完,有些拿不准要上.床歇息还是去先生那头,他看了眼铜镜中自个脸色,脸色是有些白,瞧着不大好看,他轻吁一口气,想着还是算了,再养一两日,免得先生见了担心,这般想着,他脱了鞋袜外裳,上.床歇息。
马车走得慢,路上雪又未化尽,行驶须得小心。
樘华怕两日之内赶不到别庄,第二日特起了个大早,用过早点之后准备出发。
这回与他上回去别院时大不相同,他仍坐一辆马车,然而这马车却非送他去瀚海房念书的小马车,而是王府制式的大车,里头空间不比阮时解的房车小。
顾恩德做事妥帖,里头各个小匣子里放满各类果脯肉脯,点心也有好几匣,与那等临到上车才故作恭敬地塞饭食的管事天差地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