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雪衣暂时离开的身影,阮韫暗自琢磨起来,总感觉自己快要被卖了一样。他正犹豫要不要悄悄溜走,不巧雪衣又进来了。
“你娘是真命苦,当初非要将孩子拿掉。还好我苦口婆心一番劝说,才保下了你的命。”雪衣取出一支木盒,里边放着一叠信纸,“这木盒估计是你娘埋在后院桃树下的,昨儿几日连续大雨,被狗给刨了出来。这木盒边上刻着你娘的小名,所以我才晓得这是你娘的遗物。”
阮韫不知她这话的真假,姑且信了,接过木盒看了看。那些信纸已然泛黄,字迹也略显模糊,明显有被翻看过的痕迹。他也没细问,毕竟这里是别人的地盘。
自他进入青楼开始,雪衣的目光便没从他身上移开过。那目光不像是在打量人,更像是在打量一件货物。
难不成这老鸨真想把他给卖了?还卖给她口中的那名柳公子?
阮韫正想着,雪衣又道:“有些话不知该不该讲。你娘当初替自己赎身花光了积蓄,后来生下了你。我问她孩儿他爹是谁,她到最后都没说,病重那会儿还都是我请大夫给她医治。”
听到这儿,对方的心思阮韫已经懂了大半,雪衣这是在向他讨过去的债。
阮韫道:“劳您以前照顾,这次出来得急,等我回太玄宗后,一定差人送来。”
“哎,我也不是这个意思。”雪衣道:“要谢就谢柳公子,他把这笔钱都替你补上了。”
也不知这柳公子是何许人物,和原主究竟是何关系。阮韫心里一紧,莫非是原主的旧情人?如果真的是,这可就难办了。
便此时,一名女子掀开半角珠帘,“柳公子来了。”
雪衣朝那女子使了个眼色,这边对阮韫道:“你们慢聊,我先去忙了。”
“好,您慢走。”
阮韫站在原地,将那些信纸翻来看了看,信的每一页都以吾儿开头,可以看出原主娘亲对原主的牵挂与惦念。他还没来得及看下去,门外传进一串脚步声,随即收好木盒。
进来的是一名青衫男子,身后紧紧跟了个清丽女子。女子应是琴伎,抱了古筝在屏风后坐下。
“阿韫,许久不见。”这位柳公子比想象中要儒雅,见他不动,笑道:“难道不认识我了?”
阮韫凭着原主隐约的记忆喊出他的名字,“思客?”
“这不还记得吗,来,我们坐着聊。”
“嗯。”
柳思客满了两杯酒,一杯移到他的面前,“一晃多年过去,我以为我们再也不会相见。后来我才得知,你娘早已病逝,你也被送去了太玄宗。怎样?你在太玄宗过得如何?”
“师父师兄待我都不错。”阮韫顿了顿,打算开门见山,“那信其实是柳兄写来的吧?不知约我来此为何?”
柳思客道:“到底还是瞒不过阿韫的双眼,你娘的遗物雪衣娘可是都给你了?”
阮韫点头,直觉告诉他,柳思客是个可信之人,刚才的疑虑一时全消。
“那我接下来说的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第三章
***
阮韫道:“柳兄请说。”
柳思客似乎觉得不好开口,犹疑良久,“我在此处有一知己,名唤清笺。”
阮韫扫了眼屏风后的清丽女子,“是她么?”
“嗯。”柳思客点头,“清笺无意间听到雪衣娘与她亲信的对话,其中提到你的名字,所以将那事私下告诉了我,才有了我们今日之约。”
阮韫道:“是什么事?柳兄直说无妨。”
“我知道此事对任何一名男子而言都很难接受,但身为你的好友,我不想你被人利用,甚而被蒙在鼓里。”
阮韫表面神情不变,心头却似热锅上的蚂蚁。大哥你倒是说啊!
“究竟是什么事?”
柳思客有些难以启齿,便在他们谈话之间,琴声变得大了许多。
“此事与你娘亲留下的遗物有关,许是上面记下了什么,因此成了你的把柄。阿韫,在你看来,男人可以怀孕吗?”
阮韫本来是不信的,当然,如果他还活在现代社会的话。但他现在是在一本书里,他不得不信。
“或许,可能。”
听到这个回答,柳思客莫名松了口气,“你的身体可能与我们不同,也或许是你们家族的缘故,这些……我想你娘亲的遗物可以替你解答。我知道这件事时也是不信的,但无论是否真假,都于你不利。”
原来说得是这事,阮韫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如果换作原主定然是晴天霹雳,可他早就知道了这个事实,情绪并无波动。
柳思客见他面无表情,以为他仍在震惊之中,“阿韫你且放心,雪衣娘这边我已打点好了,她应该不会蠢到与柳家作对。只是大家毕竟朋友一场,我想你还是有必要知道这件事,所以才这么唐突地让你来这里。你,没事吧?”
“没事,多谢柳兄,帮了我这么多忙。”
“我们之间何言谢字,日后你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找我。”柳思客说着想到了什么,又道:“不然你来绛阙,左右也有个照应。”
阮韫不想那么折腾,委婉拒绝,“多谢柳兄好意,还是不麻烦你了。而且,我在太玄宗过得还不错。”
“如此我也不便强求,对了,听说最近各门各派陆续有弟子去鸬鹚山,你没和师门一起去斩杀恶龙吗?”
“前些日子受了点轻伤,所以留在了宗内静养。柳兄不也没去?”
柳思客笑了笑,道:“这种争功劳的事,还轮不到我。阿韫这几日若有闲暇,不妨来我家作客。”
“今日便算了,改日再登门造访。”
柳思客当他是忧心方才那事,仔细一想,任哪个男子得知自己这般,估计都很难接受,所以没有强求,只道:“你别担心,他们不敢乱说,只要你还记得有我这个朋友就成。”
“自然不会忘记。”
阮韫作别了柳思客,婉拒他派人送他的好意,离开青楼赶回太玄宗。他本是打算在叶城留宿一夜,可又担心多生是非。
倘若是他一个人知道还好,现在好了,这么多人都知道了。他阮韫身为男人,却有一副可以怀孕的身体,说出去肯定会被所有人当成妖怪。
大概原主他娘不想他沦为娈-童玩-物,最后才会把他送去太玄宗修仙论道。他不过青楼女子所生,像道山绛阙这种大仙门自然不会收留他,也亏得太玄宗是个小宗派,更亏得原主结识了柳思客这等好友。
等等,柳思客这名字怎么有些耳熟,仿佛在哪里听过。
阮韫想不出这人在书中的身份,索性放弃了。
刚出叶城不久,天色尽黑。往太玄宗那段都是山路,天一黑四处迅速陷入沉寂。老实说,阮韫有些后悔了。
如果他跟着柳思客去了柳家作客,那他现在一定在吃香的喝辣的,哪会儿像现在这样。
阮韫借着半点月光,独自走在山路上,远远望见几处萤火飞舞。他停下脚步,总感觉身后一阵凉飕飕的,像是有人在偷偷跟踪他。
“什么人?”阮韫猛地转身问道。
黑暗中无人回答,唯有夜风吹拂着路边杂草。
奇怪了……
阮韫一向很相信自己的直觉,比如直觉跟他说,宋衡不一定是个好人,但柳思客一定是个好人。所以他万分确定,一定有东西在后面偷偷跟踪自己。如果不是人的话,那没准儿就是个妖怪!
卧槽,想到这里,阮韫的心凉了半截。原主长得又这么好看,走到哪儿都像个蓝颜祸水,这要是被什么妖怪给看上了,那可怎么办。
于是,阮韫不再多想,闭着眼睛拔腿便跑。不料他还没跑出几步,脚下便绊到了什么东西,直接摔在了地上。
他的视线已经适应了黑暗,往脚下一看,只见一条赤蛇正冲他吐着信子,险些把他吓得魂飞魄散。
“别……别过来!”阮韫别的不怂,一看到这种爬行生物就双腿发软。
赤蛇仿佛听懂了他的话,果真没再动了,停在原地。阮韫趁着这个时候,起身就跑,一抬头那赤蛇不知何时又拦在了前面。看这样子,是不打算让他过去了。
阮韫咽了口唾沫,背脊和额头上冷汗直流。他握紧手中佩剑,想起那句蛇打七寸,打算就往那里下手。
“阮师弟!”
正这时,黑暗中几道人影赶来。凭着声音阮韫辨出来人,大喊道:“师兄。”
那赤蛇见有人来了,立即滑进了路边的草丛。其中几名弟子追了上去,宋衡看着阮韫,满是紧张,“你怎么下山来了?受伤了吗?”
“没有。”阮韫摇摇头。
宋衡松了口气,想要去拉他的手又停下了所有动作,“没受伤就好,我们走。”
刚走几步,那几名弟子跑了回来,说是追丢了。这附近都是山路,他们索性寻了处山洞,搭了火堆和帐篷,打算将就度过一夜。
阮韫正准备休息,宋衡又问他,“你怎么下山了?不知道很危险吗?”
听语气像是在责怪,更多的是关心。
面对这么温柔的师兄,阮韫又是个GAY,本来早该动心了。但是,他对宋衡始终有所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