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车身缓缓地驶入门内,在别墅的门口停下。
早已等候在门口的仆人为他们打开车门,韩隶将车钥匙抛给其中一人,然后和沈空一起向着门内走去。
韩家不愧是几大豪门世家之一,欧式别墅内的装潢华美而端丽,每一处都显示着老牌家族优厚的财力和底气,即使是墙角随随便便的小饰品都是价值不菲,空气中弥漫着馥郁的花香,每个角落都被精心打理的毫无灰尘。
仆人将韩隶和沈空引至会客厅,卞娴静笑眯眯地迎了上来。
她是个长相很美的女人,五官精致妩媚,白皙细腻的皮肤保养的很好,身材曲线苗条,几乎看不太出来岁月流逝的痕迹,她神情和蔼亲切地与韩隶含蓄了几句,然而在看到沈空的时候不由得微微面露讶然:
“这位是……?”
韩隶面色不改,搭在手杖上的手指轻叩两下:“孟明轩。”
卞娴静似乎对他的名字有点印象,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她看向沈空,漂亮的面孔上带着亲昵的笑容:“哦!我好像听说过呢,不愧是个大明星呢,果然真人看上去比电视上更好看。”
他这个临时身份那么糊,唯一一次知名度迅速上涨就是因为被全网黑,这个“大明星”实在是分外讽刺。
但是沈空却仿佛毫无所觉,只是冲她礼貌的点点头,脸上的微笑无懈可击。
说毕,卞娴静扭头看向韩隶,笑意更深几分:“快进来吧,你爸正在等着你呢。”
韩隶面色沉静,抬手握住沈空的手腕,拉着他一起向内走去。
他的掌心温度极低,犹如一块终年不化的冰,修长的指节环绕着沈空突起的腕骨,手掌的弧度严丝合缝地密密贴合,仿佛要将他皮肤上的所有温度全都汲取走似的。
进入房间,沈空不动神色地打量着已经等在里面的其他两人。
韩庄的长相和韩隶有三分相似,一双鹰般锐利深沉的双眼被压在高高的眉骨下,颧骨和额头因岁月的沉淀而显得越发突出,纵然已经有了老态,但仍旧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场,他冷淡地扫过韩隶,目光落在沈空身上,眉头不由自主地微微皱起,眸底似有怒意。
而正在从盘旋的楼梯走下来的很显然就是自己这个临时身份的雇主,韩子濯了。
他其实长得更像是他的母亲一些,五官轮廓较为柔和,唯有一双漆黑眼珠和他的父兄如出一辙。
沈空分出一半精力听着他们几人的你来我往的客套寒暄,心里差不多有了谱。
韩隶现在的地位和成就已经不是韩家想要动摇就能动摇的了,所以韩家对待他的态度暂时转向了拉拢,才有了这次会面的发生。但是卞娴静和韩子濯很显然非常担心韩隶重新认祖归宗回到韩家来争夺继承人的位置,同时他们也不清楚韩隶对当初他小时候被绑架的事情和他的母亲死亡的内幕知道了多少,所以话里话外都是试探之意。
沈空则是低调的夹菜吃菜,不说话不出声,嘴和筷子不停。
他忙了一整天,也确实是饿了。
直到韩子濯将目光投向他,似笑非笑地开口问道:
“对了,大哥,你怎么不给我们介绍一下你带来的这位朋友啊。”
韩隶则仍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他冷淡地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韩子濯,然后像是和刚才卞娴静介绍时一样,言简意赅地说道:
“孟明轩。”
韩子濯闻言笑了,他端起酒杯轻轻地晃了晃,眉梢挑起,显得有几分轻浮:
“我说怎么长得这么眼熟,原来是个明星啊,长得不错,大哥好艳福。”
卞娴静故作生气地说道:“小濯怎么说话呢,这是你大哥的朋友,他怎么可能把那种不三不四的人带到家宴中来,你不要乱猜。”
韩子濯放下酒杯,真诚地说道:“抱歉抱歉,是我想太多了,相信大哥不会怪罪我的,对吗?”
韩隶冷眼看着他们一唱一和,突然开口问道:
“我怎么不知道这是家宴?”
空气瞬间一片死寂,气氛凝重而尴尬。
韩隶拿起餐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唇角,然后抬起眼帘,轻慢地扫了眼桌子对面神色莫测的韩子濯,继续说道:
“我以为这次是韩总请我来谈论接下来的合作的,看来是在下会错意了。”
说毕,他将餐巾丢到桌子上,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卞娴静和韩子濯神情尴尬,似乎没想到韩隶这么不给他们面子,僵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挽留。
反倒是韩庄站起身来,和颜悦色地说道:
“确实是请你来谈论我们接下来合作的进度的,但是人老了,总是想儿女绕膝团团圆圆,当初也是其他韩家有实权的叔伯强烈要求,我才忍痛将你送走的,这么多年不见,我也着实是十分想你,这顿饭我也确实是有私心的,想弥补一下我们缺失多年的感情。”
卞娴静赶忙附和道:“是啊,你爸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念叨你,就连你当初的房间都给你留着呢。”
韩隶挑挑眉,似乎来了兴趣:
“是吗?”
“你要是想去看,等下吃完饭我领你去看看……”
卞娴静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韩隶打断了:
“这就不劳烦卞姨了,我还是认得去我房间的路的。”
说毕,韩隶轻轻地笑了笑,也不管桌上仍在继续的宴席,拄着手杖,步伐缓慢,一瘸一拐地向着厅堂外走去。
在走到门口时,他却突然停下了步伐,扭头向着沈空看了过来。
一双漆黑的眼珠内没有什么情绪,但是沈空却意外地读懂了韩隶的意思,似乎是要他跟上来。
他扫了眼桌上丰盛的菜肴,一时居然有些依依不舍。
在剧组中的伙食实在太差,再加上还要被助理经纪人逼迫减肥节食,这是他这几个月以来吃的最好的一顿了。
——但是被留在这里陪韩隶的继母和继弟也着实没意思。
沈空权衡了一秒,最终还是遗憾地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然后站起身来,快步跟了上去。
55、第 55 章
第五十五章
韩隶顺着楼梯拾级而上, 手杖点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均匀而有节奏的咄咄声。
漆黑的西装严丝合缝地贴合着他宽阔的肩膀和挺直的脊背,起伏的衣料在灯光下随着动作闪耀着流动的光泽。
他注视着和记忆中处处相似,又处处不同的走廊,漆黑的眼眸内情绪莫测不明。
在熟练地拐过转弯处后, 韩隶在一扇紧闭的房门前停了下来。
他缓缓地伸出手, 将门轻轻推开。
门板无声地向着黑暗中滑去,一股久未住人的沉寂气息弥漫开来。
韩隶按亮了灯, 一间冷冰冰的巨大房间瞬间被灯光照亮,除了简单的家具之外没有任何装饰,线条板直冷漠毫无人情味, 几乎看不出来是小孩的屋子。
沈空跟在韩隶身后走了进去, 环视了一圈之后皱起了眉头:
“……这就是你小时候住过的屋子?”
韩隶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走到床边,弯腰拾起床头的相框,他垂眸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然后回答道:
“是。”
沈空在房间里简单地转了两圈。
在经过韩隶身边时,他的视线下意识地从他手中的相片上划过。
在简单的漆黑相框内,框着一张看上去似乎已经有了些年代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皮肤白皙的女人,眸光温柔, 面容端庄矜贵,微笑着注视着镜头,五官和韩隶有三分相似。
沈空的步伐顿住。
韩隶将相框拆开, 然后轻柔地将那张相片从中拿出。
他似乎注意到了沈空的视线,声音平静无波:“这是我的母亲,她在我八岁的时候去世了。”
沈空眼尖地看到韩隶的指腹在照片表面轻轻地摩挲了一下,幅度小的几乎无法捕捉。
他的心中微微一动,面上露出遗憾的表情:“……抱歉。”
韩隶将相片揣进口袋里,然后抬眸看向沈空,漆黑的眼珠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似乎压抑着什么难以言说的情绪,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没有什么可抱歉的。”
沈空想起,剧情中促使韩隶将枪口转向那三人的主要催化剂之一,就是他得知了自己的母亲的死并非意外,而是人为。
他的心脏微微一沉,下意识地抓住正欲从自己的身侧走过的韩隶的手臂。
韩隶顿住了步伐,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沈空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得体,于是缓缓地松开了手掌,半是羞惭地露出一个微笑:
“不好意思……我情不自禁,其实我的母亲也在我很小的时候的死去了,所以我很能感同身受……”
他抬眸凝视着韩隶的双眼,半真半假地说道:
“我就是想说,不要对自己太苛刻了——这不是你的错。”
说毕,沈空稍稍后退一步,有些惶恐地收回了手,羞愧而拘谨地抿了抿唇:“对不起,我是僭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