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一株不起眼的竹子旁走过。
眼前的景物忽然扭曲旋转了起来。
回过神时,林稚还没弄清楚周遭的环境,便先被一阵来势汹汹的刺鼻味道熏得差点儿闭过气去。
而后他才看清了身前的景象。
那是一条只在影视剧里出现过的,蜿蜒而去的地下河,里面是一眼望不到底的,猩红的液体。
——林稚很想说服自己,那只是一个红色的大染缸,可几乎要把他刺激得失去嗅觉的气味却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他,里面就是血。
铺天盖地都是触目惊心的红色,林稚忍不住闭了闭眼,体会到了类似雪盲症的痛苦。
这是一个溶洞一样的空间,头顶是姿态万千的钟乳石,年深日久,自尖端到底部,无不被染成了渐变的血色。有风从四面八方拢过来,分明是冷的,那血河却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像是有无数不甘的魂灵在里面挣扎,呐喊。
林稚从未见过如此世面,本就是苟延残喘的神智经此一击,差点当场报废。他表情空白了一瞬,本能地低下了眼,忽觉眼前的景物模糊了起来。
系统迟来地给他打上了马赛克,道歉:“抱歉,我来晚了。”
与此同时,那冲天的血气也被隔离开来。
林稚听见了身后渐近的脚步声,无心搭理系统,道:“这是什么?”
话是这么说,心里却已有了一个隐约的猜测。
闻笛走到他身边。他像是一个嗅觉失灵已久的人,面色丝毫不变,甚至还笑得出来。他说:
“这是你们止水峰历代积累下来的宝藏啊。”
“也不对,应该说,是你们止水峰无数光荣事迹的见证。”
林稚隐隐觉得自己触到了真相的一角,系统的屏蔽也发挥了作用,他冷静了些,故意道:“这同你又有什么干系?”
闻笛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一凝,旋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不可抑制地仰天大笑了起来:
“你说这跟我没关系?”他一边笑,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哈,清寂真人,你可知我是什么人?”
他笑得眼角渗出了眼泪,林稚却一点也没被感染到,脑子像是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冲击,竟然有些发木,只是习惯性地面瘫着脸道:
“世间精怪千万种,我又怎知你的生父是哪一族?”
“我的生父?”闻笛捂住了脸,突兀地止住了笑声,厌恶道,“我可与你们人族没有一点关系。”
林稚心里一紧:“什么意思?”
闻笛指着那奔流不息的血色长河,道:“我的族人,都在这里看着你呢。”
“我的身上,干干净净,绝无一滴人族的血液。我是这天底下的最后一块钟山之玉,我是,我是钟山之玉一族的少族长,你知道了么?”
他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神情渐趋癫狂,含着夙愿即将得偿的快意,不待林稚出声,便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肯定不知道。”
系统惊讶道:“钟山之玉?他们不是早就灭亡了吗?”
林稚听得心里咯噔了一下:“你不知道?”
系统:“这和我已知的剧情有出入。”
林稚眉头微皱,心知此刻并非讨论剧情的时机,便只道:“那钟山之玉是什么?”
系统:“钟山之玉栖于钟山之上,族人稀少,生来可化为人形,说起来与人也差不了多
少,知冷知热,他们没有灵根,但是……”
林稚:“但是什么?”
系统迟疑了片刻:“但是据说,把钟山之玉炼化之后,可得游仙髓。”
林稚一个头两个大:“这他妈又是什么鬼东西?”
闻笛和他说的也不一样,炸丹炉炸了那么多次都没炸死,也有灵根,还是百里挑一的单火灵根天赋,这……
那边闻笛仿佛听见了他的疑惑,脸上露出了一个奇异的笑容:“真人,我的好师尊,你知道,我的灵根是怎么来的么?”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系统的屏蔽工作做得太好了,把空气也隔绝到了一边,林稚一刹那竟然有种喘不上气的错觉。他后背一寒,屏息问:
“怎,怎么来的?”
闻笛轻轻地说:“是烧出来的啊。”
“因为那个虚无缥缈的传说,你的师父,或者是师祖?一把火烧了整座钟山。”他眼底现出追忆之色,痴痴地道,“那火烧了三天三夜,可真是美啊。”
他就是在那三天三夜里,被自己的父母和族人护在中间,看着他们一个个的在那场无处躲避的大火中,惨叫哀嚎,扭曲着失去人形,化为一块块晶莹的玉石,又在火舌的舔舐下逐渐融化,把他包裹在中间,结成了一块石头。
举目望去全无生路,彷徨四顾皆是死途。
终于,连这一点点的抵抗也化为乌有,那火烧到了他的身上,却不知何故,前所未有的慢,竟然从始至终,都没能把他烧死。
他于是清醒着,动弹不得地,被烧了三天三夜。
然后他发现,他居然有了族人从前总是羡慕的,人类才会有的灵根。
“哈哈哈哈哈,多可笑啊。”闻笛凝视着林稚,不无讽刺地道,“说起来,还是我得了好处呢。”
他不仅无中生有地长出了火灵根,且再也不怕疼了。
因为他已体会过人间至痛至苦,从那以后,无论什么,他都再尝不到丝毫滋味。
所以,他永远也炼不好丹药,所以,他才能够面不改色地把如意火拢在掌心。
林稚惊得失了言语,只能听着他自言自语般地说完,半途,他仿佛是过于激动,两指一用力,捻碎了指间的黑色丹药。
闻笛自如地收了疯癫的笑,眼睛又恢复了清亮。他歪着头冲林稚一笑,问:
“师尊,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说吗?”
林稚盯了他片刻,便知他还没有从方才的状态中脱离开来——抑或者说,他从来不是他以为的那个性情跳脱的弟子。
他在少年的眼瞳中,看见了跳动的火光。
等等!火光!
林稚心一跳,脸色蓦地变了,拔腿便往外面走。
闻笛又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闻笛:悼念故人之词。
第49章 绝境
林稚要出去,他也不挡路, 甚至在林稚走到他跟前的时候还风度翩翩地侧了侧身子, 免得耽搁了人家的时间。
可惜林稚空有一颗急切的心, 跌跌撞撞地没跑出几里, “低血糖”又犯了,他忽然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能力,不由自主地一头撞上了前方垂下来的钟乳石尖儿上, 撞了个头破血流——破的是钟乳石, 石头表面未干的血则糊了他一脑门。
难以言喻的腥臭味直扑入鼻,他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却根本来不及矫情地吐一下,拿袖子胡乱地擦了一下, 强撑着又往外走。
心里则在对系统催促道:“快!给我开个导航!”
系统淡淡地问:“大人为什么这么急?”
林稚一愣,旋即怒气冲冲地道:“老二都要放火烧山了, 沈焕他们还在外边, 我能不急吗!”
系统:“大人又没有封山, 他们自己会走的。”
比起林稚, 他显然是很冷静的——冷静得近乎不近人情的冷漠, 林稚的心里浮起一丝极淡的违和感, 像是骤然在平静温和的湖里窥见了怪兽狰狞的眼, 然而只是一瞬, 系统便又恢复了正常,嘴贱道:
“主要是吧,我怕我给大人开了导航, 你也走不出去啊。”
“那就不劳您操心了。”林稚彬彬有礼地道,“来吧。”
那熟悉的,发着荧光的蓝色箭头又悬在了地面上空,林稚回头看了闻笛一眼,正对上了少年陌生的,似笑非笑的眼。他抱着双臂,就像是在看一场演技拙劣的戏,丝毫没有上来阻拦他的意思。
难不成他特意把他引到这里来,就只是为了控诉一下他的先辈犯下的罪行么?
还是说,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沈焕和宋沉璧已经……
已经怎样,林稚不愿去想,只能寄希望于闻笛的脑子确实不正常。毕竟,他虽然被拍成了一个残废,沈焕和宋沉璧却是完好无损的,身上还携带着这样那样的灵器法宝,就算火燃得再急,也总该有机会下山。
他随闻笛来观摩犯罪遗迹前,还吩咐他俩下山去招待怀星河了呢。
这么想着,心里的不安驱散了一些。林稚不再试图揣测闻笛的动机,一咬牙头重脚轻地冲了出去。
好在,这看一眼能叫人吐三年的“秘密基地”虽然不知被用什么秘法藏得严严实实,出去却并不需要走什么复杂的流程。他得以顺畅地狂奔到了那山紫竹林里,迅速地抬眼望了一下止水峰的现状。
这一眼望去,林稚的呼吸便不由得停顿了一下:那火不知从何而起,目之所及皆是直窜上天的火焰,见风便长,已然包围了整座止水峰。
这时,他不太敏锐的触感,才延迟地感到了令人窒息的热意。
他先前才失了那许多的血,一时半会的还没补回来,又被这高温一蒸,简直整个人都要化成一滩扶不起来的液体。
所幸,他还记得自己从前外出历练时有搜刮到一颗避火珠,忙捞了出来含在嘴里。眩晕的症状稍微减轻,这才有精力散出神识去感知沈焕和宋沉璧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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