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久的相处之后,谢恪也看出来了傅知玉到底是什么心态,若不是就元家和元明刀这些他还在乎的人仍在这个世界上,他是没有任何动力去做一些事情的。
傅知玉对自己本身的期望几乎没有了,如今得过且过,**少之又少,这样的他让谢恪感到害怕,怕他什么时候又突然消失了。
“他不想见我,如何恨我都可以,”谢恪道,“但是我希望他好好的。”
杜隐就是带着他这样的嘱咐去江南的,虽然他内心疑惑,但是作为一个将士,听令这种事情他会做到的。
反正总要人去做,不如自己去吧。
他没一开始就去江南,先是去了边关,给元江行颁了旨。
没办法,虽然知道傅知玉在江南,也极有可能与元江文在一起,但是元江文手底下的宅子一大堆,商号更是数不胜数,傅知玉具体在哪里,谁也不知道,总要有个接旨的人吧。
元江行似乎对京城那边的来人并不感到意外,他其实随时可以走,这地方山高皇帝远的,手上还有兵,谁也管不到他。
但元江行近来是听到一些风声的,他刚听到是傅燕然登基为帝之后是很疑惑的,按他的设想,不是谢霖就是谢恪,后者的可能性还稍大一些,最后是这样的结果,真的是出乎他的意料。
而且,谢恪还莫名其妙地就不见了,一点消息都没有了。
所以当他看到那张圣旨的时候,元江行的表情就更奇怪了。
按照逻辑上,应该是先给傅知玉颁旨,先立下江南王,然后再给元江行这个调去江南守着的将士颁旨,告诉他职责变了,以后只听傅知玉的便是。
但是元江行先收到了自己的这一份,傅知玉那张旨意虽然没颁,但他听着这意思,也能猜到大多了。
傅知玉曾和他提过傅燕然的事情,但是就凭这简单的关系,元江行觉得应该达不到能把江南送出去的程度。
杜隐留在那里呆了一段时间,好几天之后,他才收到了元江行给他的信息。
“准备动身吧,”他道,“我们一起去江南。”
这大约就是可以见到傅知玉的意思了。
杜隐也是人生头一次到江南。
现在快要入冬了,若是在京城里,早已经冷风簌簌,但南边却不是如此,天气依旧残留着一些暖和的温度,毫无冬季的萧条样子。
京城虽然繁华,但多少带着点粗犷的风味,江南的繁华却带着精细,人看着也与北边京城那边的不一样,就连路边的树,看着都要清秀婉转许多。
所谓江南,不是只有一城而已。
人们嘴里说的江南包括茗江河一带的七八个城,给傅知玉的封地便是从茗江河中段起一直到南疆边界处这一块,囊括了江南一带最为繁华的几座城市,其中最出名的一座,便是眼前的鸾州城。
鸾州城别名桃花坞,只是他们来地不巧,这季节没有桃花,路边卖桃子的摊倒有几个。
这里商业繁荣,和京城划定了商铺的位置的做法不一样,到处都可以做生意,也没有限定商铺的营业时间,人声鼎沸,到晚上也是灯火通明,从下榻的地方二楼的窗户上看过去,一串一串灯笼的光映照在茗江河上,美地如梦似幻。
杜隐暂宿在行馆之中,鸾州城的官吏对他尊敬倒是尊敬,但不算很热情。
江南这地方富商奇多,官吏之间的关系网也复杂,又离京城远,真要接管起来,其实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傅知玉有那两个舅舅,算是事半功倍,他即使不想管,情况也不会太差,他若是想管……
杜隐知道他先前是故意装的了,只是现在清元帝已经死了,他也不知道傅知玉会如何选择。
第二天,杜隐就见到了傅知玉。
傅知玉是和元江行一起来的,颁旨的地点就在鸾州城的官府处。
毕竟他这权力不仅要叫傅知玉自己知道,也要叫其他人知道,这地方如今主事的是谁。
圣旨抬出,所有人按律法都要跪谢接旨,唯傅知玉不用。
“陛下旨意,昭王殿下不需要跪,”杜隐道。
和送出江南比起来,这一点特殊就不算什么了。
傅知玉倒是一直沉默着,他听着那张旨,有点心不在焉。
元江行在出发来江南之前就已经给他传过信了,也是得到傅知玉那边的肯定回答他才动身的。
这圣旨上已经盖上了皇印,实际上已经生效了,颁旨也只是一个仪式而已。
而且皇城那边全都知道他没死了,就在江南,这口径一改,自己藏着掖着也没必要,只是掩耳盗铃罢了。
这江南……
这件事真的是出乎傅知玉的意料,他心不在焉地听了,又心不在焉地从杜隐手里接了旨,然后便听见杜隐低声问道:“昭王可否一叙?”
杜隐停顿了一会儿,又补充了一句:“单独。”
傅知玉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
“杜将军随我来吧。”
杜隐便跟着傅知玉去了他现在住的地方,是一间很精致的小院子,看样子是仔细打理过很久的,没有皇宫那么豪华,但是很让人舒服。
傅知玉就在花园的亭子里面请杜隐坐下,清清淡淡的风不知道送来什么花的香气,叫人不自觉地就安定下来。
杜隐看着傅知玉,只觉得这个人好像没有什么变化。
仍然是那样有点懒懒散散的样子,坐下之后没有立刻开口,慢悠悠地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先喝了几口,然后才说道:“杜将军要与我说什么?”
“谢恪……本来是打算自己跟你说这些的,”杜隐道,“但是昭王殿下给了他一箭,他到现在还没醒,便只能我来了。”
傅知玉笑了一下,他听出了杜隐话里面的怨气。
从杜隐的角度来看,谢恪做出的事情就好像是被他下了蛊一样,只能用“不可理喻”来形容。
每个人的角度都不一样,有的时候实在很难讲清楚谁对谁错。
“他还是这样,总要给人塞一点他认为好的东西,”傅知玉叹了口气道,“杜将军真没必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从未跟他讨要过江南,也……不欠他什么。”
“他知道你喜欢,才把江南送给你的,”杜隐道,“我现在往前想,只觉得可怕,有的时候我甚至感觉到,他筹谋布局当然这一切全都是为了你。”
从来都是谢恪眼巴巴地往前送,你情我愿的事情,杜隐心里知道这算不得亏欠。
“可是,为什么呢?”他憋不住地问道,“谢恪爱你这件事,我不觉得有什么,他要如何对人好,我也管不着,但是你为何这么对他呢?若只是不接受倒好了,有的时候,你也……太狠心了。”
杜隐想从傅知玉的神情中看到一点点后悔的痕迹,但是没有。
他很坦然,神色无比平静,好像什么时候都没办法叫他动容。
傅知玉从来都没打算和杜隐解释这件事情,他理解不了的。
杜隐把自己的情绪压了下来,还记得自己的话没有说完。
“他昏迷之前,都在说关于你的话,”杜隐把谢恪的话说给他听,“我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讨厌他,也许是谢恪真的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但是……你对他好一点,可以吗?只对他好一点,他就会感到高兴了。”
“杜将军,你对试图杀他的我说这句话,真的本末倒置了,”傅知玉摇了摇头道,“为什么他的情绪要依赖我呢?他若是学会放过我,便不用受你说的这些折磨了,不是吗?”。
第六十七章
傅知玉和杜隐实在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不仅是角度不一样的问题,两个人所知道的信息也大不相同,讲三天三夜也讲不清楚的。
“我也不记得和他说过多少次了, ”傅知玉有些无奈, “谢恪若是能学会放过我, 我们自然各自欢喜,谁都没必要伤害谁,不是吗?”
杜隐没接着说下去了, 他长叹了口气道:“我希望吧。”
但是他心里清楚, 不可能的。
谢恪那个样子, 虽然可能不会像之前那样守着傅知玉,但他依旧不会放弃,只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罢了。
圣旨已经颁完了, 杜隐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他很快就告辞回京城去了。
走之前, 他深深地忘了傅知玉一眼,却什么话都没再说了
傅知玉也转身回去了,和没事人一样。
他接了旨之后也像之前那样, 和娘亲、元明刀还有原来的王府里的小动物们过着小日子。江南本来就有各层官吏管辖着,况且还有元江行带兵守着, 他撒手什么都不管, 倒也不会出什么事情。
不过,江南确实是住的很舒服的一个地方,比傅知玉之前想象的样子还要好, 悠闲地让人会忘了时间流逝。
直到娘亲给自己送上礼物的时候,傅知玉才恍然醒悟过来,三年多已经过去了。
“给你缝了一件新的冬衣,试试看?”
元挽云离开宫这么久,眼看着也年轻许多,走出去之后,旁人看着都认为她是三十出头的女子,她身上又是别人没有的那种的成熟风韵,气质上比一般的年轻女子要好太多,让人见之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