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谈嘀咕了一句:“但愿如此吧。”
不过现在最大的问题并不是李辅国死没死, 反正李亨已经驾崩了, 而李辅国跟张良娣想要立李仅为帝, 他们就没想过问问天下百姓答不答应?
李仅在李亨诸多儿子之中就是个小透明, 当然跟他一样透明的还有许多个。
这就意味着无论是在以前的太平时期还是在这场动乱之中, 他们都没有过任何出彩的行为。
太平盛世的时候,他们文不成武不就, 动乱的时候也只能随波逐流地跟着李亨。
而这次李亨跑路, 他们居然也就这么跟着跑了, 这无形之中在朝臣心里的评价就到了最低啊。
虽然说天下是李家的, 然而其实哪怕是在封建时期也是皇帝与士大夫共享天下。
而这个士大夫就是所有的官员, 这个天下是皇帝的, 也是这些官员的。
当朝臣拧成一股绳的时候, 想要废个皇帝都不是事儿,更不要说这个不被承认的皇帝了——没有三省的承认,就算他当上皇帝, 却也一道圣旨都发不出。
是以对待这件事情,李俶十分冷静,直接在含元殿继位,并且大赦天下,至于登基大典——后补!
因为有整个朝廷做运转,李俶在登基流程方面没有一丝纰漏,然后他登基之后下的第一道圣旨就是封李仅为蜀王,封户两千,而后命李仅护送灵枢还京。
讲真就李谈看来,李俶这样做已经是非常宽慈的,无论是谁知道了前因后果,再看这道诏书都会觉得李俶是个厚道人。
他弟弟都要跟他抢皇位了,他不仅不怪罪弟弟还要给弟弟加封户——现在封户最多的就是李谈的万户,但他那是用军功换来的。
李仅有什么?上来就两千的封户,也算是另类的补偿他了吧。
当然也有可能是李俶知道李仅就是个傀儡,根本没有办法做任何决定,所以写了这么一道诏书,这道诏书一下他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至于李仅会不会就此同意,真是想都不用想,如果李仅有脑子的话,他肯定是愿意同意的。
可问题是李辅国不同意啊,李辅国手上有兵,李仅还能做什么?
这话事情都是明摆着的,所以商议都不用,李谈直接让人将消息送往政事堂,然后思考如今舆情部这个行事方法是不是不太对。
虽然直接对他负责是他一开始定下来的基调,但今时不同往日,政事堂本来就担心舆情部会权力过大,再将他们分开来以后这两边只能是渐行渐远。
李谈思前想后决定将俟斤喊过来说道:“以后再有消息,除了比较特殊的,都先送到政事堂,然后让政事堂呈上来。”
俟斤听了之后愣了一下,却没有多问,反正李谈不会害他,他只要听命令就行了。
至于什么是特殊消息,他还是有分辨能力的,如果这点分辨能力都没有,只怕舆情部部长这个位子他也坐不稳了。
俟斤带着这道命令去了政事堂,政事堂那边听到李谈这个命令之后,心里都是松了口气。
他们也知道俟斤现在几乎是掌握着凉州的所有消息来源,而俟斤直接听命于李谈其实严格说起来也没什么不对,可长此以往舆情部没有别人能够压制,那可怎么办?
当然他们还有一点隐忧——李家人的信誉其实不太好啊。
从李隆基开始就各种盲目信任自己想要信任的人,什么忠言逆耳权当放屁。
一开始他们以为是因为李隆基上了年纪,越来越固执才会这样,回来李亨上位他们才发现这根本就是这对父子一脉相承啊。
李俶现在看着还行,李谈就更是能够听劝,可问题是谁知道将来呢?
现在看来李谈的脑子还是清醒的,可不是松了口气嘛。
俟斤走后,朱邪狸才问道:“之前你不是说想要出兵帮忙?现在还帮吗?”
李谈说道:“基本上就大局已定了,还帮什么?李辅国又活不了多久了。”
虽然唐堂出了点意外,但依照唐堂的脾气,肯定会尽快完成这个任务的。
只要李辅国死了,他手下那批人也死了,还怕什么呢?
然而李谈笃定很快就会死的李辅国,还没死,但是新任“皇帝”李仅的死讯倒是先传来了。
这次送来消息的是印子哲,作为李谈到了凉州之后积极投靠的人,李谈对他自然也要投桃报李,给他在州府安排了一份差事。
李谈看了印子哲送来的消息之后不由得一惊:“唐堂这是疯了吗?跟皇帝干上了?”
虽然这位皇帝谁都不承认,但哪怕把他打成反贼,人家也是称过几天帝的,结果怎么就这么死了?
印子哲不知道唐堂是谁,但是他聪明,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便说道:“大王,俟部长说具体的情况稍后会有文书,这份情报是飞鸽传书过来的。”
因为这个情况太特殊,情报人员也不太确定这个消息是不是十分重要,是以干脆就用飞鸽传书先送过去,文书整理之后再通过正常渠道送去。
正常渠道也不算很慢,半天之后就送到了。
李谈打开文书之后看了一眼,发现居然还真是李辅国杀了李仅。
原因就是李仅对于李俶的条件很心动,原本他也不想当什么皇帝,他是没什么本事,但也不傻啊,如今这种情势就算被李辅国拱上了皇位,那也不过是另外一个伪帝。
正经的太子在长安呢,就算之前李亨一直说太子要谋逆,但从头到尾也没有下诏废太子啊!
太子还是太子,皇帝驾崩,太子继位基本上就是天经地义,现在他横插一脚,那不是找死吗?
而且他也看得出来,李辅国只是想要一个傀儡而已。
傀儡这个东西……很容易让人想到前朝的隋恭帝,皇泰主等等等等……简直是世界上最危险的职业。
李仅当时的想法就是你们神仙斗法随便,我就不掺合了。
当然他也没有跟李辅国产生十分激烈的冲突,只是找借口说自己梦到父亲去后过的不好,所以想要出家为父亲祈福,皇位他就不要了,他选择跟着父亲的灵枢一直到父亲入土为安,然后他就为李亨守陵。
李仅表现出了退位的意思,并且还谁都不打算投靠,只想为父亲守陵,这么看起来的确是个大孝子。
只不过他也有自己的想法,他是觉得去守几年陵寝也比在中间夹着强,而且以后无论谁胜谁负,他至少能活下来。
李俶胜了,为了自己的名声也不可能让弟弟守陵,所以早晚都要将他赦回京。
如果李辅国胜了……李仅觉得这个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毕竟李俶手下那么多人,而且他们似乎都忘了一个人——宁王。
李仅不知道太多事情,但他总觉得宁王那么厉害的人,就这么毫无反抗的去当质子,本身就有很大的问题啊。
说不定沙陀国还要奉他为座上宾。
不得不说,有的时候知道的越多越不容易看清真相,反而是李仅这种边缘人物,看的挺透彻。
至于李仅退位之后李辅国会拥立谁……那就不是他能管的了,他还有好几个弟弟呢。
实在不行不是还有张良娣的儿子吗?张良娣之前就差明明白白跟李亨说要立她的儿子为太子了,现在正好,这俩人一拍即合挺好的。
李仅的态度很好,而且他平时就有些软弱,如今哭哭啼啼这么一说,谁也不会怀疑他。
李辅国对于李亨也有些感情,毕竟是跟了那么久,而且李亨死的太突然,让他许多计划都胎死腹中,如今想来也是十分伤心。
一开始他还劝李仅,说什么只有将反贼平定才是让李亨安心长眠的最好方法。
反正一个非要让对方做皇帝,一个非要不做这个皇帝。
后来说着说着,李辅国激动起来,跟李仅产生了肢体上的冲突。
当然其实也不算什么太大的肢体冲突,李谈看着消息估摸着大概也就是拽个衣领,或者拽个胳膊这样,激动到极点的动作表现。
结果寸就寸在李辅国一拽李仅,李仅当时哭得有些晕头,顺着力道起来但是腿却是软的,而李辅国当时也没用太大的力气,然后李仅直接扑在了食案上。
此时食案上正好放着剔肉用的小刀,正正好好的扎进了李仅的脖子里面。
李辅国当时就吓得清醒了,连忙喊人来救治。
不过李谈估摸着,可能这一刀就直接切到了大动脉,如今这个医疗水平应该是救不会来的。
更何况真正的国手此时都还在长安,跟着李亨走的那些人也就那样。
反正李仅就这么死了,看上去冤枉的很,而李辅国虽然是无心之过,但是勉强也算得上弑君,毕竟这个皇帝是他拥立的啊。
李谈看到这里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该感慨李仅倒霉,还是该感慨李俶的运气不错。
他身边有没有神队友说不好,但是对面都是猪对手这是真的。
这件事情一出,李俶几乎立于不败之地——想想连自己承认的君主都敢杀,还有什么是李辅国不敢干的?
这样一个绝世凶人,谁敢跟他共事?
李谈含笑将消息放在一边,转头对朱邪狸说道:“行了,不用担心了,不出下午太子……哦,圣人,肯定会有反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