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传林趴在窗子上看远处进来的学徒们,他不禁想起之前见到的新护卫们。
与他们一比,外头这些人乖巧多了,说话轻声细语一点都不吵闹,观察四周都是悄悄的不露痕迹,让人印象良好。
反之一比,稳重背后是无趣,一点儿年轻人的朝气都没有。
发掘出一丁点新护卫们的益处,董传林思绪飘远。和一群叽叽喳喳充满活力的年青人在一起,应该很有趣吧……
正陷入遐想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
董传林没回头,看不都看地说道:“你怎么来了?”
来人是陈岁阳,听脚步声董传林便能听出来。再者说,整个制药村估计只有他才会与自己玩这些无聊的把戏。
“主事请师傅们去书房谈话,我来传话的。”见他眼巴巴地看着窗外,陈岁阳探头瞅一眼,“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他摇头晃脑道:“我在感叹年华逝去,青春不再……”
陈岁阳笑了两声,打趣道:“哟,没想到你还如此多愁善感,真看不出来。”
董传林白他一眼。
“好了,不跟你闹。”陈岁阳敛住笑意,正色道:“回屋吧,一个人在这干嘛又不好玩。”
“啊?谁说我一个人……”董传林边说话边回头看,偌大的屋子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他们什么时候走的?怎么不叫我。”他瞪大眼睛问:“我人缘有那么差吗?喊一句话就行的表面功夫都没人愿意做了?”
以前还觉得除卢致明外,他与其他人虽然关系不密切,但也相处的不错。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假象……他是被排挤的那一个……
“没有。”陈岁阳内心毫无波澜,欠揍地说道:“是我让他们先走的啊。”师傅都不在场,怎能让徒弟独自炒药呢,当然是回屋休息啊。
悲伤的气氛倏尔消失,董传林抬脚作势要踹他,“你娘没教你说话不能说半截啊!说一半留一半的折腾谁呢!”
一人抬脚想踹,一人撒腿就跑,玩闹间也没忘记锁上门。
打闹着两人往住处走,路上巧遇了同样要回屋的卢致明一行人。走在最前头的卢致明一脸喜气洋洋,难得见到董传林还维持着笑脸,大步地往住所方向走去。
“休息半天而已,至于那么兴奋吗?”董传林不解。卢致明最近轮转的好像是盐炙房,可他听说盐炙房的师傅不凶啊。
“什么啊。”陈岁阳故意卖关子,挑眉问道:“你猜猜他去干嘛?提示一下,和他们有关。”他手指着新来的学徒们。
他这副卖关子的模样真让人忍不住想踹一脚,董传林嗤笑道:“你爱说不说!谁稀罕。”
心中默数三个数,时间一到,陈岁阳立马缴械投降:“算了,还是告诉你吧,免得你胡思乱想。”他凑到耳边低声道:“卢致明有个弟弟,也想来这儿学手艺。”
“你是说,他弟弟也来了?”董传林登时觉得头大。一个哥哥都能烦死个人,再来个弟弟还得了。
“不是。”陈岁阳又说道:“他弟弟想来但没来成,他估摸着还不知情,这才欢喜地去寻人。”
“他弟弟没来他都不知道,你又从哪儿知道的?”
“我在主事书房帮忙时听来的。”陈岁阳和几位主事关系好,平时说点微不足道的小事不会故意避着他。“好像原先他弟弟能来的,后来被临时剔除了,主事说原因时我去拿东西了没听见。”
日光强烈,晒得人眼睛酸涩。董传林眯着眼看前方:“别说剔除,他要是什么时候能被调离的远一些,我都能烧高香。”
“他的手艺与你不分伯仲,我估计你很难摆脱他。”陈岁阳拍拍他的肩头惋惜。
董传林睨着他:“与他不分伯仲那我宁愿手艺差些,不然我嫌丢份。”
陈岁阳:“……”
在宁愿胡说八道咒自己也不愿物以类聚的这点上,董传林完胜卢致明。
两人慢悠悠地摇回住所,越过人群时董传林头稍稍偏斜瞅了一眼。
卢致明在寻人,穿梭在新学徒中间,脸上欢喜的笑容只留下两三分,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明显的焦躁不安。
收回眼神,董传林跟着陈岁阳上台阶进屋。在关上房门那一刻,卢致明依旧没放弃,锲而不舍地在一眼望去便能看清所有人长相的小小人群中找寻。
主事在给新来的学徒们进行完点名和讲话后,开始给他们安排住宿。
一时间,屋外响起各种嘈杂的声音,有人在搬行李,有人在呼同伴,还有人躲在门前避太阳顺带着聊天。
正打算美美地补个午觉的董传林眉头紧锁,憋着想冲出去吼一句安静的心,重重地翻个身。
睡得迷糊时,屋外又传来动静,这回像是有人在吵架争论。
美梦在前,董传林无心顾及其它,手一掀将薄被掩住脑袋捂住耳朵,将纷乱的声音遮在外面。
天大地大,睡觉为大!
第63章 第 63 章
去炮制房的路上,两个学徒打扮的男子走得紧凑,低声谈论。
“你听说了吗,卢致明昨日与宋主事大吵了一架,还把秦主管都惊来了。”
“那小子疯了吧!敢和主事闹。”
“谁知道呢。”其中一个男子不屑地回,随即又嗤笑道:“估摸着是得了几句夸奖就以为自己很牛了呗,主事都不在眼里。”
“是该好好杀杀他威风了,省得他每回都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的。”
到了下工时间,各个炮制房齐齐敞开大门,涌出一堆人纷纷往外走。两位男子见状也不闲聊了,快步往伙房奔去。
再晚点,伙房就只剩下菜汤了。
周遭人群都急急匆匆,唯独董传林走得缓慢。
方才他有些闹肚子,便向师傅告假提前一会下工,没成想,刚走几步就听到这番有意思的消息。
被八卦一惊,他肚子也不闹了,整个人变得活力四射,快步往住房奔去。
八卦没听全乎,惹得董传林心痒痒,在韩松那蹭完饭,他只待了一会便说要回来休息。
往常都是能待多晚就待多晚,今儿不仅心不在焉还片刻不想停留?韩松有些纳闷,却还是忍住没问,只让他早些休息。
急匆匆地回到自己房间,董传林没等气息平下来就忙不迭问道:“听说卢致明和主事吵架了,怎么回事,快和我说说!”
闻言,伏案书桌的陈岁阳回头看他,震惊道:“这事不是不让传吗?你怎么知道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都敢吵还怕人传啊。”董传林一口饮完杯中水,催促道:“别卖关子,快说!”
沉吟片刻,陈岁阳起身将房门栓住,“是主管不让传的,不然谁会把他的话当回事。”
一时间脑子都迷糊了,竟忘了卢致明和他们一般,都是个普通的学徒罢了。他张了张嘴,随即又闭上,摆手让陈岁阳接着说。
“他们是昨日下午吵的,就在我们屋外边。我当时还出去劝架了,你一点儿都没听见?”
只顾着睡觉的董传林一概不知,懵懂地摇头。
“比猪睡得还死啊你。”陈岁阳撇嘴嫌弃。在收到对方如针刺的眼神后,他收敛住嫌弃的神情,咳嗽两声道:“是因为他弟弟的事儿。”
“卢致明得知自家弟弟不能来后大发雷霆,非嚷着要找主事说个明白。主事当时正忙着给新学徒安排住处,便没多搭理。谁知那货居然朝主事大吼大叫……”
陈岁阳顿了顿,又说道:“主事人你也知道,平日里看起来笑嘻嘻的,脾气却一点儿都不小。他哪受得了被学徒斥骂,一时情绪上来了,两人便吵起来了。”
细细回想炮制房主事平日的作风,一时心急吵架这事倒像是他能干出来的。
“那有说为什么不要他弟弟吗?”
“没。”陈岁阳咂舌叹道,“那两人吵架比女子做绣活还磨蹭,一句有用的没提,全在比谁掌握的肮脏话更多。”
他使出吃奶的劲才把两人分开,还被喷的满脸涂抹唾沫。陈岁阳不由得抬手摸摸脸颊,回想昨日洗脸时有没有洗干净。
董传林没在意他的小动作,垂头沉思状。
半天没得到反馈,陈岁阳问道:“想什么呢,那么认真?”
“我在想,卢致明为什么那么激动。每年被薏草堂筛掉不要的人多了去,他弟弟又不是第一个。”董传林摩挲着下巴,“肯定是有其它原因。”
“想象力这么丰富你怎么不去当说书先生。”陈岁阳不赞同他的说法,“估计他就是觉得弟弟和他一样优秀呗,不把人招进来是在打他的脸,没你想得复杂。”
话落,董传林紧蹙眉头,慢悠悠说道:“怎么你对他评价还挺高啊,你到底站哪边的?”
“我是实事求是,他不管是切药还是炒药都比你……”
董传林不吭声了,直直地看着陈岁阳,眼皮都不带眨一下,颇有种一往情深的感觉。
只有受到眼神洗礼的本人才知道,神他么情深,都是带着刺的利箭!只待他把剩下半句话说完,便立马嗖嗖地射出,片甲不留。
陈岁阳咽口口水,顺便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挤出一个和蔼的笑容,“都比你差那么一点,只是你比他谦虚没显现出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