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的话在韩松脑海里编织成戏,少年尾音的失落酿出一个远走求学,惦记亲人朋友却难相见的画面。
韩松想起在现代每年清明去墓地吊念父母时,那股想相见却永别离的心情,瞬间随着少年的话语侵袭进他的脑子。
“你以前也那么恋家吗?”
提到这个,董传林不由地叹口气说道:“不是,我以前可欢了,天涯海角的工作,酒店就是我的家。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来这里以后好像智商和勇气都在往后退,活脱脱就是个傻小子,思考的问题都极其幼稚。”
本以为能回到少年时期一鸣惊人,没想到是一败涂地,人设还没立起来就崩塌了。
韩松笑了,“做好傻小子就行了呗,考虑那么多容易老。”
董传林挑着眉头狡黠地问:“会像你一样老吗?”拆完台他就嘻嘻哈哈地跑到前头,还不忘回头做个鬼脸气人。
一路嬉笑打闹,在韩家很近的地方两人看见了满盈。
她站在大槐树底下来回踱步,神色焦急,看到韩松后立马神采飞扬,提着裙角含笑跑过来。
满盈抑制不住喜悦,眉开眼笑地深情望着韩松,哪怕对方一直在回避她的眼神,十分冷淡。
僵持有一会,满盈吝啬地从浓情蜜意的眼神里择出一个分给董传林,语气温柔地让他麻溜滚蛋。
“站住。”韩松一句话拉住想溜走的电灯泡,淡淡地说:“传林不是外人不用回避,你有什么话直说。”
站在那儿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董传林欲哭无泪,闭紧嘴巴尽量减少存在感。这种男女之间的爱恨情仇,扯不断理还乱,他这个小喽啰还是别插手的好。
“松哥,你非要这样无情吗?”满盈欣喜的笑意褪去,挤出一个干涩的笑容掩饰难堪。
韩松面对几近落泪的娇女子不为所动,依旧一张臭脸冷冰冰:“没什么事我们还着急回家,先走一步。”
“我说!我说还不行吗。”满盈抹抹泪,屈服道。
她眼睛空洞地望着远处黄绿的稻田,语气里带着丝丝绝望。“我娘给我安排了一门亲事,明天媒婆就要来上门提亲了。”
视线落回到韩松身上,她眼神充满着期望,哀求道:“松哥,我们带着韩婶一起走吧,离开苗竹村去到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生活,这样就没人会阻拦我们在一起了……”
满盈拉住他的衣袖,拼命往前扯,她想逃离想远走高飞,想和心爱的人儿长长久久。可她费劲心思,她心爱的人儿还是一脸淡漠,她的期望她的热情就像是一场闹剧,只有她一人痴痴狂欢。
韩松把紧拽着衣袖的手掰开,退后两步与她撇开距离。
“满盈,你冷静点。我们没可能了。”
韩松眼底的冷漠刺激了满盈,她变得暴躁不安。她踉跄两步上前追问:“我不信,松哥……你之前承诺过要把我娶回家的。是我娘不好,我替她向你道歉好不好,我们还是有可能的对不对?”
一旁的董传林心揪得死死的,他脑子里有两个小人,一个痛哭流泪感动于满盈的情深,另一个义愤填膺想冲上去问问满盈,为什么相隔那么长时间才后悔,一开始就坚持或许孩子都有了。
“以前那个韩松已经死了,回不去了。”
韩松的话惊醒两位梦中人。
满盈震惊慌乱,手足无措:“松哥……你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董传林脑子里瞬间从天而降第三个小人,它挥舞着长棍打死前两个不明事理的小人,用蛮力告诫主人——原来那个韩松早就死了,鸡同鸭讲你还在心疼个屁。
甩下话后,韩松扛着细竹子大步往前走,气势如虹,丝毫没有心疼哭到岔气的满盈。
董传林扶起瘫坐在地上满脸泪花的满盈,安慰词刚到嘴边就被一句怒吼吓跑了。
“董传林你属蜗牛的吗走那么慢!”
把安慰词咽下去,见满盈站稳后董传林撒手,捡起锄头就跑。
随着木门砰一声关上,满盈眼角滑下两行清泪,她跌跌撞撞往家里走。
……
董传林把锄头放好后,跟在韩松屁股后面。
韩松去喝水,董传林眼巴巴地看着说他也想喝。好心给他倒杯水,结果他一口饮尽后又跟着跑进灶屋。
韩松指着门毫不留情地送客:“你去回家,我要做饭没时间搭理你。”
董传林手叉腰来回晃荡,硬憋出一身傲慢。
“谁要你搭理了,我进来看看你家的灶屋长什么样都不行吗?”
“行,你慢慢看。”说完韩松气冲冲地提着木桶去外面挑水。
假模假样在灶屋转了两圈,董传林故意大声点评几句,在确保外面的人能听见后,紧接着又跟出去看韩松打水。
后面有个跟屁虫,做事都烦躁。韩松实在受不住他的粘人,冷下脸说:“你到底想干嘛?”
董传林眨巴眼睛,问道:“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什么?”
“你此时此刻的心情啊,是悲伤还是难过,又或者是惋惜痛恨,统统说出来。我会为你排忧解难,分担痛苦。不用感谢我,都是兄弟,应该的。”董传林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拍拍胸脯说道。
韩松嗤笑一声,“想听八卦就直说,扯这些虚的你也不害臊。”
董传林面色未改,“有什么好害臊的,我凭实力凭关系听八卦,理所应当。”
韩松放下手里的木桶,直直盯着他的眼睛。
“那你说说,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2019年第一更!
第18章 第 18 章
昨日本想留在家中帮着董光承干活,结果被韩松生拉硬拽着去了镇上。
董传林决定今日留在家中,一来是去田里帮忙,二来是在家好好考虑要不要去药行一事。
毕竟韩松都掰着肩告诉他要重视,还是要给他点面子的。
家里人知道他今日要留在家中,自然没人来催他早起床赶牛车去面摊。董传林毫无负担地一觉到天明。
醒来时,大哥已经出发去面摊,刘氏和二姐在灶屋忙活早饭,余氏趁着天气暖和在晾晒被子。
唯独没看见董光承。
董传林有些纳闷,以为他是去茅房或在后院。蹲在院子里洗漱时,董光承挑着一担木桶回家。他这才明白爹是趁着清晨太阳不大,是去给前几日移植的空心菜苗浇水。
父子两快速吃过早饭,没多休息准备出发去稻田里。
刚出家门,董光承说自己的水壶忘拿了,让董传林回去拿顺便灌好水,他先行一步。
董传林到家后四处找寻,才发现水壶就放在灶屋的茶壶边上,还傻傻找半天。
太阳渐渐升起,暖阳带着微风拂过脸庞。
呼吸着新鲜空气,沐浴在金色阳光下,董传林心情愉悦,哼着歌往田里去。
迎面走来两个婶子,董传林乐呵呵地和她们打招呼,婶子也热情地回应他。在知晓他是去田里帮董光承一起干活后,一顿表扬加吹嘘,夸赞他勤劳懂事又贴心。
董传林心虚地笑笑,不敢把这三个词往身上套,简单唠两句后继续往前走。
人总是喜欢听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明明知道假的要命,心里还是旋转跳跃。
虽然两位婶子的话里真实度只有百分之一,可还是充分满足董传林的虚荣心,他觉得应该给两位婶子多加一点印象分。
印象分才刚哐当哐当加上去,身后随即传来议论声。
声音太过耳熟,董传林没回头便听出来是刚刚两位婶子在讲话。她们语气里带着尖酸刻薄和不屑,甚至还有份嘲笑在里头。
董传林放慢脚步,停止哼歌,竖起耳朵听。
“刘月不是说他儿子找到营生了吗?怎么还待在家里?”
“这你都不知道?他之前是跟着村口老李的叔父学木雕,学了还没两月,就被赶回来了。”
“我前阵子不是回娘家了嘛,消息肯定没你的灵通,你快说说。”
“嗨,刘月是说因为老李的叔父去青州城不带徒了,可我看啊,就是她儿子又懒又笨!师傅都嫌弃。你看他刚刚走路那慢悠悠还哼着小曲的样子,哪像是去干活啊,分明是把自己当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了。”
“你说这老董家也真怪,夫妻两都勤勤恳恳,怎么养出来的儿子尽想着赖家里不干正事呢。一大清早我就看见老董在挑水浇菜,真是操劳。”
“估摸着是想野鸡家里出凤凰呗。”
……
距离相隔太远,剩下的董传林听不清也听不进去。
这短短几句话在他脑海里形成惊涛骇浪,溅起巨大的水花狠狠拍打在心岸上。
当演员时,他黑粉不少,每次黑粉吐槽谩骂起来,一点水都不放,什么难听说什么。
他在拍戏间隙,闲来无事会翻看一些评论。那时他看到黑粉的讽刺还能笑出声,自嘲一番后顺便激励自己要更努力更优秀,用成绩狠狠打/黑子的脸。
他以为他的内心已铸成铜墙铁壁,能把嘲讽奚笑都揉碎咽进肚子里去。
可他还是太高估自己的承受力,当亲耳听见婶子的冷言冷语时,温热的心顿时凉透。还想给婶子加印象分的想法像一把铁锤,哐当哐当地敲打他的脑门,在问他到底清醒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