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总觉得哪里不对,他看到自己,不该是那种眼神。难道因为自己的脸开了美颜他认不出来了?
何筝坐了很久,晚饭后方天灼还是没来找他,他只能去找方天灼,如今何筝都怀疑自己都不敢出门了,瞧这一个个的,都瞄准了他的人头。
顺意提着灯笼帮他引路,何筝一路来到方天灼的院子,江显立刻向他行礼。
“陛下休息了吗?”
“受了伤,已经睡下。”
何筝皱眉。
原著里面,贺润心急如焚去见方天灼的时候,江显也是这么说的。何筝转身离开,突然扯过了顺意,在他耳边耳语。
十分钟后。
“走水啦!!走水啦!!!”
“来人哪!善首还在里面呢!!”
方天灼住的就在何筝隔壁,江显心里一咯噔,立刻跟聂英一起冲了出去。
何筝飞速的溜进方天灼的院子里,还没等他一脚踹开房门,方天灼已经自己打开了。
四目相对,何筝看了看他身上的单衣,又看了一眼窗前的小桌子,他挤开方天灼,走过去拿起毛笔一捏,湿软。
他放下笔,道:“陛下不是睡了吗?”
“朕只是怕筝儿担心。”
“是怕我担心,还是巴不得我担心?”
方天灼跟他对视,须臾一笑,走过来单手搂他,低声道:“筝儿变聪明了。”
何筝看了他一会儿,道:“当时除了挡剑,还有别的方法可以救我,对吗?”
方天灼轻声道:“朕实在太担心筝儿,一时乱了方寸。”
狗屁。
何筝心中燃起火焰,自己都分不清究竟是心疼还是恼怒,道:“那陛下怎么不怕我担心陛下呢?”
“情况紧急,朕无暇多想。”方天灼忍俊不禁,眸子里带着一抹志得意满:“筝儿心疼了?嗯?”
男人唇形优美,弯起来笑的时候迷死个人,他凑到何筝唇边亲他:“日后再也不会了,筝儿不气。”
原著哪怕剧情不同,可一个人的本性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改。何筝嗯了一声,道:“陛下还疼么?”
“筝儿心疼么?”
“我当然心疼了。”何筝认真的喊:“我心都要碎了。”
单方面旖旎的气氛被打破,方天灼笑意未敛,眸子却已经带了冷意,何筝道:“我是陛下的人,怎么会不心疼陛下呢?”
方天灼直起身子,面无表情。
何筝下意识后退一步,他怕极了方天灼的这种眼神,总给他之中会把他撕碎的错觉。
“陛,陛下好好养伤,我先退了。”
何筝谨慎的绕过他快步离开,出了门才松了口气。方天灼喜怒无常,聪明绝顶,还敏感的一比。
罢了罢了,虽然是套路,可说到底,他确实是真的受伤了,以后别跟他生气,管好自己,千万不要像原著的贺将军一样,傻乎乎把身心都交给他。
话虽这么说,可他想到那飞溅的血,心里还是忍不住一紧。
方天灼伸手抚了抚自己肩膀的伤口,垂下眼睫,缓缓伸手去揉,剧痛之下,他脸色依然平静。
直到嫣红的鲜血溢出来,将纱布染成赤红,他走到桌边,看着桌子上被何筝摸过的毛笔,五指成掌,慢慢按下去。
过了很久,他缓缓松开。
桌子在他面前轰然粉碎。
“筝儿,筝儿……你把朕当什么呢?”
第42章
何筝去而复返回来扒着门看他的时候,正好看到桌子坍塌的场景,他下意识又想走,可想到方天灼无论是不是故意,说到底都是在乎他,又硬着头皮留下了。
这个时候把他丢下,只会让他更生气。
方天灼终于注意到了他,他转过来,白色单衣已经被血染红。
何筝嘴唇抖了抖,一时有些不忍。
这个神经病,是有自虐倾向吗?
“不是退了么?”方天灼先开了口,从衣服上还在晕染扩散的血迹来看,他身上的血还在往外冒,但脸色平静,除了脸上血色减退,仿佛流的不是他的血。
何筝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愤怒,他眼圈泛红,猛地扑过去重重推了他一把:“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包扎的好好的你动它做什么?!”
方天灼被他推的纹丝不动,他眯了眯眼睛,道:“不疼。”
何筝微微发着抖瞪他,鼻尖也慢慢泛红,“那要是,我心疼呢?”
方天灼望着他:“若朕是故意为筝儿挡剑的。”
何筝道:“那我又生气,又心疼呢?”
他漂亮的眼睛掀起来,直直望着方天灼,方天灼抿唇,缓缓道:“朕疼。”
“你疼你还折腾!”
“原本筝儿不心疼,朕便不疼的。”
无人心疼,疼又何用。
何筝扁嘴,道:“我去找太医。”
“朕不想见他。”
何筝没跟他辩解:“我去拿药。”
何筝第一次帮人包扎伤口,还是在伤员的指导下进行的,他应该背着方天灼哭过,眼睫毛湿漉漉,眼睛也湿漉漉,泛红的鼻尖可怜可爱,方天灼望着,忍不住扬唇。
何筝认认真真的系好绷带,起身去帮他把衣服拉好,系好衣带,方天灼突然勾住他的腰把他搂向自己,道:“筝儿最近越来越爱哭了。”
“知道为什么吗?”
“嗯?”
“我原本是天上无情无欲的神仙,遇到你之后动了凡心,下凡历劫嘛,就每天以泪洗面,以后是要瞎的。”
方天灼思索片刻,道:“难怪朕总觉得筝儿与众不同。”
何筝一愣,方天灼把他拉腿上坐下,道:“筝儿能不能跟朕说说,神仙日子是什么样的?”
何筝缩了缩,他一直觉得方天灼可能看出来他不是原本的何筝了,如今越来越确定,这男人太聪明了,不知道都看出了什么来。
何筝揪着衣角,下意识看他一眼,道:“神仙日子,就是每天坐在家里打打杀杀,你知道在家里,通过一个小镜子跟人打架是什么感觉吗?根本不用怕死,因为死了可以无限复活,被杀也没关系,你还可以杀回来。”
方天灼皱眉:“游戏?”
何筝瞪眼:“你怎么知道?”
“与象棋有些相似,但一定比象棋有趣,对吗?”
何筝下意识点头,还想再多说些什么,又放弃了,道:“陛下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方天灼不肯放手:“今晚便留下吧。”
“您还受着伤,我睡觉不老实,怕碰到您。”
“那筝儿就老实些。”
何筝闷闷不乐:“小皇子说不要。”
方天灼道:“为何不要?”
这家伙怎么变得那么黏人了?何筝没好气的道:“您是伤号,我还有孕呢,不好互相迁就,干脆各睡各的比较好。”
方天灼又有点不高兴:“筝儿还在生朕的气。”
何筝不理他。
“不许生气了,朕命令你。”
何筝很坚持:“小皇子说不要。”
“你……”方天灼拿手捏他的脸。
何筝缩头,瞪他:“小皇子说的,您打他去,跟我发什么脾气!”
他推开方天灼跳出去,道:“小皇子要跑跑走了,再见陛下。”
他蹬蹬跑了出去,一路回到院子,关门宽衣上床。
方天灼这家伙,何筝叹了口气,他开始觉得发自内心的疲惫。方天灼喜欢他,在乎他,原本是好事,他可以利用这一切活的更好,可今天的事却让他感到了负担。
因为方天灼在要求自己给予相同的回应,如果回应内容他不满意,会不会恼羞成怒呢?
何筝胸口有一股郁气挥之不去,他坐起来吸了口气,起身推开窗户抬头去看月亮。
曾经他可从来不懂什么叫伤春悲秋,他的世界里面没有生离死别,没有心惊胆战,没有如履薄冰,只要每天活着,开开心心的活着就好了。
他的父母从来没给过他压力,哪怕是高考,也从来不会要求太多。他比哥哥小七岁,哪怕有人说他不如哥哥,他爸妈回来也都会宽慰他:人家那是羡慕你只要开开心心的活着给你添堵呢。
好像他生来就不需要负责任,就不需要承担压力,真的只需要每天混吃等死就好了。
夜风微凉,何筝趴了一会儿,心里越发难受。
他踢了一脚墙壁,又踢了一脚,踢到脚疼,才一瘸一拐的回到床上。
何筝摸了摸肚子,陡然抬手打了一下,但又怕疼,只敢轻轻的。
何筝感觉看不到自己的未来,他想象不到那是什么样的,甚至,也不愿去想象了。
第二日,他们启程回京。
何筝在码头下车,被方天灼牵着走上船,回到房间把纱帽摘了,就安静的坐在窗边看着水发呆。
他有点晕乎乎的想,不知道被淹死是什么感觉,痛苦大不大。转念又想,再大也就几分钟,很快就能过去了。
他又觉得自己想法有点傻,好不容易,方天灼越来越在乎他了,死什么呢,这日子还能比当初难过了?
他在船上食欲不太好,还总做噩梦,梦到有人凿船,要么就梦到自己溺死,短短几天下来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消瘦。
方天灼最近都不与他一起住,何筝又几乎不出门,按照顺意的说法,他最近很安静,能一坐坐一整天都不跟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