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未见过如此正直的反派[穿书] (南溪糖醋鱼)
- 类型:穿越重生
- 作者:南溪糖醋鱼
- 入库:04.10
他哂笑一声,转头看向陆浅川,却见陆浅川面色苍白,嘴唇不住颤抖,一眨都不眨地盯着符印之上出现的画面。
他吓得不轻,连忙扶住陆浅川的肩膀,连声呼唤:“师兄?师兄?”
叫了七八声后,陆浅川才堪堪回魂,转头看了他好一会,眼中渐渐凝聚出神采。
莫沉渊拥住他冰冷的身体,皱眉问:“怎么了?”
陆浅川看着他,嘴唇颤了颤,所有声音都卡在嗓子里,连带着震惊与茫然,在腹中拧做一团。
那画面上两人的容貌,他再熟悉不过。
不是别人,正是前世的他自己。
第92章 一点灵犀必暗通(八)
这是小灵光晃荡在人世间的第不知多少年。
他眼见着呱呱坠地的婴孩长成垂暮之年的老人,然后闭上眼, 安稳地死去, 在粗壮的古树下化为一抔黄土,守护着后继的年轻人茁壮成长。
他本以为, 这便是他一生的使命了。
直到有一天, 他一如往常的在村子中游荡时, 无意间听到了隔壁一户人家的对话。
那家的汉子在骂:“一辈子都困在这么一个破地方,还让不让人活了!”
女人低声宽慰他几句,汉子却犹不解气, 继续道:“你闭嘴吧。待在这么一个地方,除了做我爹我爷爷的那点事,还能有什么出息。”
小灵光晃晃悠悠地飘进去, 他一现身, 那汉子便住了嘴,两位主人家好言好语地向他打招呼。
千百年来, 他在这里便是守护灵一样的存在——虽然真正的守护灵是那条巨龙, 但巨龙很懒, 轻易不现身,这里的人们都将他当做神灵一样供奉。
汉子叫女人多做些好吃的招待他。小灵光只食天地灵气日月精华, 于人类的菜肴毫无兴趣,但他混迹人间这么多年, 总被人用这样的方式招待,也就养成了在饭桌上转一圈,以示他们招待得当的习惯。
他转完一圈, 假装自己吸了饭菜的香气,在汉子面前晃了两下,见到男主人脸上露出的欣喜笑意,满足的飘走。
这只是他漫长生活中的一段小插曲,他在外面游玩两天,连那家做得一手好饭菜的女主人的相貌都想不起来了。
也正是他游玩归来的时候,在村口一户人家听到了呜呜的哭声。
他吓了一跳,又十分好奇,连忙顶开窗户,飘进去看。
那户人家的两位主人坐在一起,正抱着一个婴儿襁褓涕泗横流。
他从两人之间挤进去,飘到了婴儿的头顶上方,这一眼却吓得够呛。
那个孩子明明是婴儿模样,身上的毛发却都是白色的,眉毛都稀疏不可见。
兀自痛苦的两位主人家没有注意到他,男主人抱着哭得几欲昏厥的妻子和熟睡的孩子,痛苦道:“不能留了,村长已经定下最后的期限,如果三日后我们还没有动作,这孩子会给村子带来天罚。”
女人哭道:“哪里有天罚!如果有天罚就罚我吧!求求老天爷,放过我们的孩子啊!”
女人最后哭晕过去,男人将她放平在床上,自己则坐在窗下沉思。
他的眼中蓄着泪,打开窗,时不时轻抹一把脸,抬头看向窗外。
湛蓝的天空积了几朵白云,沉甸甸的,阳光无法透过它们漏向这个小村庄。
不一会,熟睡的孩子醒了,开始哭叫。男人怕惊醒女人,连忙走过去抱起孩子,轻轻地摇哄着。
哄着哄着,一滴咸咸的眼泪掉到孩子稚嫩的脸庞上,婴儿因此止住了哭声,愣愣地看着男人眼中接二连三地掉下泪水。
他伸出小手,摸上男人的侧脸。男人浑身一僵,再也忍不住,额头紧紧贴在幼子的脸颊上,用尽全力抑制住喉间的哭声。
压抑得令人心痛。
小灵光不懂喜怒,他从来都是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可看到这样的情景在眼前上演,他竟然前所未有地体会到了一阵哀伤。
甚至快要和男人一道留下泪来。
可他到底只是一团灵光,流泪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男人将婴孩放回摇篮里,七尺男儿双膝一软,跪到在小小的摇篮旁边。
他的双手交握于胸前,既像祷告,又像在请求谁的原谅。
那个孩子到底还是被村人施以天罚,直接埋葬进一团厚厚的黄土中。
哪怕葬进去时,他还在放声大哭。
女人疯了,男人沦落成一个终日酗酒的醉鬼。他半月后再去看时,女人正抱着家里的枕头,低声哼唱哄孩子入睡的童谣。男人则握着一个空空的酒碗,仰躺在桌子上,对着天花板露出痴笑。
自这之后,世道就变了。欢声笑语渐渐被怨声载道取缔,其乐融融逐渐转变为各种各样的争吵。
蓦然一天,他猛然发现,这个平和宁静的小村落,开始滋生处可怖的怨念与恶意。
先是许多喜欢新奇热爱冒险的年轻人,扛着稀奇古怪的家伙式儿,信誓旦旦说要去外面闯出一番天地,没过多久,各个灰头土脸,铩羽而归。
他们抱怨这地方太过古怪,无论怎么走都走不出去,只能在方圆几百里内兜圈子。
继而是众多新婚燕尔的夫妻,抱着他们刚刚出生的幼子痛哭流涕,哭诉刚坠地的孩子竟患了遭天谴的怪病。
他们怨怪孩子受了天谴,也怪自己生下这样不详的婴儿,然后亲手将孩子送进土里。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埋葬幼子似乎成了这里约定俗成的习惯。
最后则是一些老人,因为后代越来越少,他们不得不撑着衰老的身体辛勤劳作,每天都生活在无比的怨念中。
小灵光开始放弃在人类之间游荡。他躲到主神曾经最喜欢待的地方,却悲哀地发现,曾经鸟语花香草木葱茏的仙境,已经变成了只存一些枯木的荒地。
不止草木,就连他的身体,都在越发猖獗的咒怨中江河日下,本来乳白色的灵光越发浅淡,他已经无法在湖面上看见自己的倒影。
小灵光怕极了,他不敢出去,不敢面对村民们狰狞的面孔,也不敢看到主神留下的人间仙境变成这副模样。
终于到了几乎所有村民都患有各种各样先天疾病的地步,这个村子的人再也坐不住,决定用尽所有办法,从这里辟出一条生路来。
*
陆浅川从巨大的震惊中缓过神,额上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他眨眨眼,眼中倒映着莫沉渊焦急担忧的面孔。
心脏在胸腔中剧烈震动,陆浅川深吸口气,摇头道:“我没事。”
莫沉渊伸手拭去他额上的汗珠,虽然听不到他的声音,但通过他的动作和嘴型,也能知道他说了什么。
拭汗的手微微下移,挪到了陆浅川的面颊上,不轻不重地摩挲。
掌心传来的温度缓解了面部的僵硬,陆浅川对他笑笑,心跳一点一点平复,身上又有了温度。
前世种种于他已是镜花水月,就连午夜梦回,他也几乎没有梦到过前世的事。方才突然见到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容貌,心中的震惊几乎要漫过头顶。
莫沉渊只以为他是身体不适,用灵力在他脑海中问道:“哪里难受?”
陆浅川无法向他解释,含含糊糊地说:“真的没事,不用担心。”
莫沉渊听见脑中清澈的声音,面上却露出了狐疑的表情。
但陆浅川不愿说,他也就不细问,只微微倾身,在陆浅川额头印下一个吻,回应道:“有我在呢。”
陆浅川心里一暖,整颗心化成了一汪软水,主动回抱住他。
那一瞬间,单身小几十年的陆某人好像听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声音,像是心脏一角突然塌陷,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照进了心里。
两人在一片黄沙之间腻歪半天,一个突兀的声音忽然在下方响起:“浅川兄!沉渊兄!你们在吗?”
莫沉渊环住陆浅川的手臂一紧,额角蹦跶出一根暴起的小青筋。温柔款款的眼神瞬间杀气横生,他像要吃人似的,瞪视着那个声音的源头。
陆浅川听到澄明的呼喊,不敢耽搁,连忙拉开莫沉渊的手臂,走到那边,向下面喊道:“明兄!”
澄明肩上扛着华文岳,见到他,明显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他几个闪跃,直接跳到山顶,先问了一句:“沉渊兄呢?”
话音刚落,他也便看见了站在陆浅川身后,杀气腾腾宛若修罗恶鬼的莫沉渊。
澄明:“……”
他怎么觉得,这杀气是冲他来的?
他疑惑地看向陆浅川,眼神示意莫沉渊状态不对,陆浅川转头看了某位情绪不太稳定的师弟一眼,打了个哈哈:“华师叔这是……”
澄明道:“在下面感应到了深藏的怨气,没撑住晕了。”
陆浅川由衷同情这位共情能力过强的师叔。
他又道:“黑云呢?”
澄明放下华文岳,身体僵了一僵,讪讪地摸了下鼻子:“我没看住,他……散了。”
陆浅川惊讶:“散了?”
澄明不知该如何描述,十分为难地伸手比划道:“我眼见着他向四周散开,身体越来越小,最后……没了。”
他越说,声音越小,神色也无比沮丧。陆浅川的一口气淤积在胸口,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无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