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珩挑着眉梢,慢声说道:“你的意思,是各路神仙价高请不动,所以就来麻烦我这个白得的苦力?”
萧烨连忙摇头道:“不是的师兄,我没这么想。”
他的意思分明是说师兄厉害,为什么会被歪解成白得的苦力?
陆珩上下打量着萧烨:“作为被你死皮赖脸缠上的师兄,我打算在今天尽些作为师兄的责任,教你几句话。”
萧烨闻言,忍不住嘴角抽搐,虽然是事实,但放在嘴上说,总让人觉得难为情。
他抱拳拱手,态度恭谨:“师兄,请说。”
陆珩道:“你记住了,靠山山会倒,靠水水会流,靠人人会走。不管以后有多少人诚心助你,为你效力,你可以相信他们,重用他们,而不能依靠他们,你能靠的,只有你自己。”
萧烨问:“师兄呢?”
陆珩垂眸,掩住眸中复杂情绪,说道:“我于你,与别人于你,并无不同。”
萧烨瞬间就听懂了陆珩的话,陆珩并没有把他自己排除在外,他与他口中所谓的效力的人相同,可以信任,可以重用,却不可以依靠,因为他也是会走的。
他忽然觉得心跳慢了几拍,心间隐约透着几丝涩疼和压抑,让他不自觉放缓了呼吸,想调整好心底莫名泛起的波澜。
来不及去仔细思考原因,他只得胡乱点头:“师兄的话,我记住了。”
到底是真难受的,他的话音也不如之前轻快。
回程的途中,萧烨的话少了很多,直到行至陆珩的房门前,他忽然叫住了正准备推门的陆珩:“师兄,我还有可以依靠的人么?”
陆珩略微侧过头,眼角的余光刚好落在萧烨写满了悲哀的脸上,他没有回答他的话,伸出的手往前一推,门在两人面前缓缓打开。
陆珩抬步走了进去,当着萧烨的面关上了门,将他和他阻隔在两个空间。
他用实际行动告诉他,没有!
这大概是最直接,也最让人绝望的回答。
萧烨伫立在陆珩的房门前,盯着紧闭的房门,久久不肯离开。
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也让他的心逐渐凉了下来。
他不禁抬起手捂着泛红的眼睛,低声重复:“师兄的话,我记住了。”
曾经,他很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被无数人环绕恭拜的梁王会自称寡人。现在,他好似明白了一些,因为人再多,都只是供他驱使利用的,而不是能被他依靠的。
萧烨深深凝望着紧闭的房门,终于转过身,徐徐朝着他自己的房间走去。他的心依然很乱,却已然明白他以后将要走的是一条怎样孤独的路。
回晋国的途中,他问过师兄,为什么山上要比山下冷。
他记得师兄的回答,是高处不胜寒。
在萧烨转身的刹那,陆珩若有所感的抬起头,眸色幽深的望着门外,他握着竹简的手慢慢收紧,终是没有多余的动作。
这方小世界的萧烨,总是会让他在不经意间想起由他亲手养大的小崽子。但他很清楚,以那小崽子半吊水的修为,是出不了本源修真界的。
半下午时分,老仆来报,说是贵客求见公子。
陆珩立即收拾好,叫上住在隔壁的萧烨,一起朝着前院而去。
一路上,陆珩简单与萧烨交代了几句纪知年的情况,萧烨也都认真听着,时不时的提出几点疑惑让陆珩解答。
你说我听,你问我答。
两人的相处看起来颇为自然,只有各自心中清楚,因为那席关于‘依靠’的话题,他们之间还是疏远了。
萧烨藏在袖中的手虚虚握着,唇边挑着干涩的弧度,他面上凝神听着,脑海中却不住的浮现出以往相处的画面。
那些时候,尽管所见皆疮痍,所闻皆悲戚,可他并不觉得害怕,因为只要转过身,他就能找到师兄,他知道师兄会保护他。
却原来,会保护他的师兄也是不能依靠的吗?
在萧烨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的时候,陆珩已经带着他踏进了前院,正走在庭院中。他抬眸四望,除了看到两个仆役从堂屋出来,就没看到别的人影。
想到很快就要见到让师兄侧目的奇人,萧烨的心跳也不仅加快了两分,他紧张的整理着衣袖,想给师兄为他选定的先生留下个不错的印象。
在进堂屋前,陆珩说道:“纪先生和你同类人,他问你什么,你只要老实说出你心中的想法就好。”
“是,我知道了。”
萧烨深吸了口气,稍微调整了呼吸,表情从容的随着陆珩走进堂屋。他没想到,进门后见到的不是惊才绝艳的纪先生,而是一柄正对着他的狼牙大棒。那狼牙大棒离他鼻翼不过半寸余,若他再前进半分,便会被锈迹斑驳的狼牙棒碰到。
托在梁国为质的福,他曾被不少梁国贵族戏弄过,所以在面突然而来的狼牙大棒时虽有些惊讶,也不至于在人前失态。
他步伐微移,避开了狼牙棒的指对。
纪知年在纪知意拿着狼牙棒冲出去时就知道了,出于心中的考量,他并没有制止纪知意的行为,而是将全部目光落在了被针对的人身上,从头到尾的见识过萧烨的反应后,纪知年的眼中不禁浮现出几许兴味。
没有在萧烨身上感觉到恶意,纪知意就收回了狼牙棒,抱在怀中。
他歪着头,扯着傻笑看向陆珩:“漂亮公子,我大哥等你好久了,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陆珩戏道:“是不是我们来晚了,让知意不高兴了,才拿武器对准我们的?”
纪知意想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再次用狼牙棒指着萧烨:“没指漂亮公子,指他。”
见纪知意为了这么个简单问题还想半天,纪知年终于有点看不过眼,喊了声:“知意,又忘了大哥和你说过的话了?”
纪知意连忙收回武器,三两步跳到纪知年身边,讨好的看着他。
若纪知意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娃,此时的行为必然无比讨喜。
可惜他又黑又壮,怀中还抱着杀伤性武器,此时的行为就只能被称作滑稽。
纪知年颠簸着朝陆珩二人走了几步,拱手道:“萧公子,小弟无状,还请萧公子莫要与他计较。”
萧烨回礼:“纪先生言重,纪公子也是护兄心切,我羡慕两位的情谊还来不及,又怎会计较?”
纪知年向萧烨道过谢,转身看向陆珩,与陆珩寒暄。
纪知年的面色依然苍白,但他整个人都像是被注入了新的魂魄,看起来精神鲜活多了。他不再是平阳城中苟且偷生活得毫无希望的书肆店主,他的眉宇间多了许多意气与斗志,眼中更像是有火苗在跳动,仿佛是要燃烧他最后的生命,为人生择一个有意义的终点。
与纪知年三人坐定后,陆珩与纪知年天南地北的闲聊,两人都是走过南闯过北的人,都见识颇广,谈起这乱世,谁也不会没话说。
萧烨侧耳听着陆珩和纪知年的谈话,他自出生就被幽禁,年幼时倒是听照顾他的阿伯们说过外面的事,但都有限。而今听师兄和纪知年的说法,他方意识到,他以前就是被安置在井底的蛙,所见不过头顶一片天,真正的天有多大地有多广,他恐怕是想也不能想象的。
其实,井底之蛙又何止是他呢?
高坐的朝堂的王,在朝中搅风弄雨的臣,偏安一隅的民,谁不是呢?
纪知意则是警惕的盯着萧烨,握着狼牙棒的手蠢蠢欲动。
和纪知年聊了许久,陆珩笑问:“先生可是决定了?”
纪知年的视线与陆珩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要表达的意思。
先生可是决定了?决定为这风雨飘摇的晋国效力,决定在这乌烟瘴气的晋国朝堂一展拳脚?
纪知年爽朗道:“六公子都愿放手一搏,不过成败而已,我又有何惧?”
不过生死而已,若浑噩糊涂的活着,生亦何欢,若能蛟龙得水,死又何惧?
言罢,纪知年目光幽然的斜着萧烨,问道:“六公子可也决定好了?”
要知道公子烨在晋国的处境称不上好,他没有任何根基,不了解晋国的现状,还有可能被怀疑心向梁国,成为晋国上下的眼中钉肉中刺,几乎所有的坏处都让他占了。
陆珩唇边噙一抹浅笑:“至少,孺子可教也。”
第17章 血染山河16
陆珩叫来了萧烨,让他和纪知年说话,他则是招呼着纪知意在旁边坐定,一边品茶一边逗纪知意。
纪知意心性纯良,喜怒哀乐都全然写在脸上,他整个人又充满着活力,与这乱世中的绝大部分麻木的人不同,倒是叫陆珩难得的升起了几分兴致。
在逗纪知意期间,陆珩也听到了纪知年和萧烨间的谈话。
因着两人见识不同,聊的话题也多浅薄,但纪知年说的话,萧烨基本都能接住,还能在谈话之余加入他自己的想法。
都不用细看,从纪知年越发兴奋的声音中,陆珩就能猜到他对萧烨的满意。
纪知年是个心怀天下的人,他有意为天下人谋生,奈何明主难得,让他平白蹉跎许多年。
萧烨也是个心怀天下的人,他有意免除战火,免百姓流离,他会是个明主,让纪知年得以展露拳脚的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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