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盈盈一拜。
“久闻丹青笔大名,于画之一途陈公子在此地自然难寻对手。小女子却听闻陈公子在道法之上也是所知不浅,不知今日能否请教一二?”
陈九放下手中紫毫,面上带笑。“不敢当,只是不知姑娘要如何请教?画船狭小,不适合舞刀弄枪。”
红衣女收袖苦笑,“公子抬举,我只是一个普通小女子,身无道法,怎敢与丹青笔比试?只是好奇罢了。”
高台上的华服青年笑而不语,微动衣摆,一位侍卫弯腰向前,呈递上一个小盒子。
画船上所有人的视线立刻都被那个小盒子吸引了过去。
所有的人都在猜测那个盒子里面是什么。
盒子是沉木的,很小,很精致。
陈九慢慢打开盒子,露出里面的东西。
那里面是一个黄铜色的小铃铛,看起来很小巧,也很普通,上面穿着一根红色的线。
陈九拿起那个铃铛的引线,将它放在掌心,在他这样做的时候,铃铛并没有响。
“这是一件法器,名为醉玲珑,也叫清心铃。”陈九解释。“只有遇见邪祟妖魔时这铃铛才会响。”
他将铃铛拿在手上,显然是想使什么法术。
但是就在此时,他手上的铃铛却忽然响了起来,好像发疯一样四处乱撞。
随着清脆的铃声响彻船舱,画船中众人脸色也越发难看。
一个人战战兢兢地开口问。
“陈…陈公子,您这铃铛,是不是坏掉了啊?”
陈九此时脸色苍白如鬼,再无刚刚洒脱风范。“不,不可能啊!”他大喊出声,“这,这铃铛,不可能坏啊!”
他仓皇将铃铛举起到眼前仔细观看,却冷不防身后一股子阴寒的冷气蓦然升起,伴随着一种极其危险的预感。
一团黑气砰然炸开,竟然是刚才那位红衣女子。
只是她此时面色发黑,身上不断冒出黑气,嘴巴大张,直扑向陈九而去。
她原来并非人类,而是伪装的妖魔!
“何处妖魔作祟!”
忽然一道清脆嗓声响起,一抹暗黄身影骤然破开层层叠叠的绫罗冲进船来。
“呵!我和公子追了你一个月了!今日总算把你捉到手了!”
那人话音还未落,另一道白光从天而降,直直冲着中间那位陈公子而去。
一阵刺耳的尖啸响起,无声的气浪震荡画船,人们一阵东倒西歪。待到风平浪静,便见画船中原本站着陈九的位置此时正站着一个极其漂亮的青年。
方才他是直接打破了船舱顶进来的,因此那上面此时还露着一个窟窿。
阳光从窟窿里照下来,照在他那张几乎毫无瑕疵的脸上。
人群一阵静默无声,甚至忘记了恐慌。
这个人一定不是什么一般的人。
他们同时这样想道。
不仅仅是因为他刚刚那样轻易地就干掉了一只看起来很厉害的妖魔,是因为他的那张脸。
他生得太好看了。
有着那样的一张脸,任何人都不会觉得他很普通。
他的头发束在身后,此时因为南疆强烈的阳光而染上了一点点的金色。看上去好像一个从天而降的神仙。
这个漂亮的神仙把自己沾了血的刀从那个已经死透了的妖魔的脖子上拔了下来。
但是他那一刀不仅杀死了那个恶魔,而且溢出的刀气也杀死了陈九。
衣着华贵的青年躺在地上,头掉了下来。眼睛大大地睁着,显然不明白有人来救自己,自己为什么还会死。
是的,与其说那人是被那个妖魔杀死的,倒不如说是被青年杀死的。
但是那人显然并不介意这一点。
他,也就是陆清匪,漠然地转了转手上的长刀。
那张墨迹未干的美人画也被刚才的战斗所损,枯槁地飘摇在竹架上。
所有的人都在看着他慢慢擦刀。
第76章 缠君玉腕劳相忆(二)
船中间的美人慢慢悠悠地擦完刀,有意无意展现了一把自己的绝世美貌,然后就大大方方走了。
人群分海一样哗啦啦给他让出一条路,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离开。
一个十一二岁的瘦小少年蹦蹦跳跳地跟在他身后给他提衣摆防止他的雪白的衣服沾上血。
神仙很忙的,要不停赶场。
他得去清平城。
陆清匪穿过来是三天前的事情,他一穿过来就感觉不对劲。
他有个师傅,声音很温柔很好听。
虽然没看到,但是凭借猜想脸应当也很好看。
但是这不是重点。
他师傅忧郁地和他说他的大师兄不见了,他不得不去找他。
于是他就在半夜两点被赶出了师门,带着他的小包裹。
他师傅在门内叹气,说辛苦他了,可这都是他的命。
其实柔弱少男一个人半夜上街是很危险的事情…很不提倡。
小包裹里面装着一条薄褥,一套换洗衣服,还有厨房大妈为他打包的午饭。
然而出来之后他就发现他没有带钱,吃完午饭就要去乞讨。
身负分文的柔弱少男半夜三更流落街头……听起来好像更惨了是不是?
这短短的三天内,风波涌动,陆清匪经历了很多事情。
对了,他现在的名字是澹台清玉,一个仙气飘飘的名字。
他现在的脸也是一张仙气飘飘的脸。
因为这一点,即使这个世界还是要攻略两个目标他也很开心。
但是有一件事情没有变,那就是陆清匪他很穷。
1.5贯铜钱=一两白银=1/20金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字想到。
陪一个菜包子要一铜钱,那就是1/1000贯铜钱,等于1/1500两白银,也是就1/30000两黄金。
一个肉包子要两铜钱,那就是1/500贯铜钱,等于1/750两白银,也是就1/15000两黄金。
他的身价资产现在是0铜钱,所以他买不起菜包子,也买不起肉包子。
他真可怜。
包子铺的铺主被他灼灼的目光盯得浑身发麻,好像自己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连煎包子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包子是馅在里面皮在外面没错的吧?煎包子是先放油再放包子没错吧?
那边那位长得仙气飘飘的公子怎么还在盯着我看?
话说他长得可真好看……
“公子,你饿不饿?”一旁伸出一个小脑袋来。
是一个大眼睛的小少年,瘦瘦小小,一身灰黄衣在身上晃晃荡荡。头上一撮黄毛晃来晃去,好像一根营养不良的小豆芽。
陆清匪看着他头顶的小豆芽,更加仙气飘飘地摇了摇头。
不,他是神仙,他不会饿。
“可是我饿了。”小少年拿出了自己的破碗就要走上前去使出大招。
却不料陆清匪先他一步,两把雪亮长刀啪地拍在面板儿上,扬起一阵面粉。
他这刀用的极好,正正好从两溜包子中间穿了过去,竟然一点包子皮都没有伤到,一点菜屑都没有沾到刀上。
这刀法实在可称巅峰造极!
“公子厉害!”小少年在一旁为他大声鼓掌。
包子铺的铺主脸色一白,当即就要跪下来大喊求大人饶命。
但是一股气浪脱住他的膝盖,竟然让他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我是暮寒门的内门弟子。”陆清匪说道,他的声音极轻,但是又十分清晰,带着一股清寒,如林间初融的新雪。
“我的师门是镜湖城的护教,自从安南之乱以来就镇守在西塞,距今已经九一二年,此间无论王位更迭,□□纷扰,始终万民拥护,众望所归。”
“世人常言,暮寒不死,长春永存。”他微微垂眸,林间的风温柔地吹拂他的鬓发,显出他寒星一样的眸子。“只要我派镇守西塞一天,漠北的胡狼就不能犯我镜湖一步。”
包子铺的铺主几乎要被他那一双眼睛吸进去。
那里面似乎有着无数的忧愁和悲伤,有着数不清的故事。
他曾经斩杀过无数妖魔,曾经也有过无数生死,他的这把长刀上沾染过多少鲜血,经历过多少离别?
他的身躯看起来是那样脆弱,那样不堪一击。
但是他又是这样的坚忍,这样的沉默。
“这两把长刀,伴了我十二载。”
修长的手指从刀柄上划过,激起一阵清脆的鸣响。
蒸汽升起,遮住他眼里的盈盈闪光,似乎马上要有泪水滑落。
什么人舍得让这样的人落泪?
又有什么人舍得让这样的人悲伤?
铺主不由得伸出一只手去,想要支撑起那人柔弱的身躯!
一声刀鸣骤然响起,那把原本被放在板儿上的长刀忽然在空中转了一个凌厉的刀花,被陆清匪强行塞到了铺主手上。
“不知道这把刀。”陆清匪垂眸低语,面上清寒不变。“能换几个包子?”
他话音刚落,周围树林中忽然响起一阵嘈杂声响!
却听一声大喊。
“动手!”
登时树林四周一片簌簌之声,竟然是无数羽箭齐发,目标正是正中的白衣公子!
陆清匪将那把刚在铺主手上呆了两秒的刀重新拿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