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来自对面两人的震惊,陆庭深依然能够镇定自若地信口开河:“难得朕的皇后解风情一次,不趁着这个时候把房圆了,朕无心看这些东西。大婚的事回头早些定下来,省得朝中那些人闲得慌来操心朕的婚事。”
李公公心里想:谁还敢操心您的婚事,上一次斗胆提了这事的大臣被您烦心之下连降三级,差点连乌纱帽都保不住了。
常言道色字头上一把刀,安明晦觉得凭着这些主角个个都没道理逃得过这一把刀,偏偏最后以各种五花八门的方式去世的总是他自己,可见人言果真不可尽信。
“陛下,别再胡闹了。”叹了一口气,安明晦转头对着李公公抱歉地笑笑,“摆驾就不必了,且帮我把家中的一些东西拿来,麻烦公公了。”
李公公尚且惊魂未定,听了安明晦这么说又是站在原地犹豫了半晌,见陆庭深只是哼了一声,却迟迟没有出言反驳,这才试探着问了一句:“陛下,这……”
“让你拿东西就去拿,别磨磨蹭蹭的。”一边不耐烦地说着,陆庭深一边重新捡起了刚被自己放下不久的笔,一脸烦躁地翻开下一本奏折。
看这意思,俨然是默认了那安大人已经可以为圣上做主了。
一时间简直是被吓得肝胆俱裂,李公公面色恍惚地走出御书房去,只觉得这宫里宫外怕是马上就要变天了。
***
后来大婚的事情还是被安明晦给劝住了,因为他不太想被扣上皇后的名头。
理智上知道这只是个名号,没必要那么在意,但总觉得让人不自在,尤其是陆庭深还时不时就拿这个捉弄他,调笑上一句:“皇后天姿国色,实在令朕把持不住。”
他还是当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媚主之臣。
而搬入宫中的第一天晚上他实在是被陆庭深缠得太厉害,第二天早上没能起床,自然也就错过了早朝,是以并未能亲自看到朝臣们当时的反应,只知道从第三天他恢复正常上朝时起,朝臣们就没人敢再提那件事一字一句了。
这段时间最令他在意还不是成婚与否或者朝臣们对他的看法,而是他养了十几年的那盆草竟然长出花苞了。
第一眼看到那个小花苞的时候,安明晦还以为自己是大清早的眼花了,后来低下头凝神仔细看去,确认那确实是一朵娇嫩的花苞,就顿时有了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十几年了,这东西竟然真的是能开花的。
别说是他,就连陆庭深听说这事时都愣住了。
年轻的皇帝坐在仪清宫内,撑着下巴望着桌上那盆草,伸出一根指头想要戳戳那中间的小花苞,然而手才刚伸到一半,就被安明晦给拦住了,看那样子是生怕他碰坏了这好不容易开出花来的玩意。
“可真有你的,这都能被你养出来。”陆庭深多少有点吃味,又觉得跟一盆草较劲太**份,就只能自己憋着,“朕当初把这东西送给你哥哥,只不过是想给他添添堵,没想到落到你手里后倒是成了宝贝。”
陆庭深看了看眼睛发亮地看着那盆草的准皇后,见对方看得太专注似乎没打算接自己的话茬,就幽幽地接着说:“你可知道这盆草的来历?”
“是什么?”这个安明晦还真挺好奇的。
“西域进贡的东西,里面带了一盆这玩意,说是那边的一种奇花,不过只是打肿脸充胖子的说法罢了。”陆庭深说得很直白,并不打算给那些使臣留下半片遮羞布,“这草唯有开了花之后才是奇珍,若不开花就与寻常杂草无异,然而已经几百年没人见过这种草开花了,相当于一个垃圾,这才落到了我的手里。”
“然而开花之后,这东西从花瓣到根茎就都有了奇异药效,其叶可解百毒,其花可生死人肉白骨,而其根的效用最是诡秘,说是巫毒妖术也不为过。”嘴上说着诡秘,陆庭深却是对这种效用最为感兴趣,要不是安明晦定然不会准他动这盆草,他还真想等开花后挖出一条根来试试,“传说误食其根者,当神智尽失,五感皆损,如行尸走肉,力大而不知疲惫,变作好啖生人血肉的怪物。”
察觉到了陆庭深话里的兴味,安明晦当下便把那盆草抱回了窗台上晒太阳,还不忘了认真地告诫:“不论传言是否为真,都不要伤了它,不然我要生气的。”
陆庭深面无表情地喝了口茶,心想着当年就不该把这玩意送出去,不如就地摔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昏君:哎呀朕的这朵小莲花可真是又香又软
安宝:陛下,该批奏折了!不要抱着我了!
昏君:不让抱,朕就宰了你那哥哥
安宝:……
(安哥哥:狗皇帝我敲里吗,听见了吗,敲里吗!!!!)
第94章 阴与阳(14)
当今圣上的脾气是真的不太好,尤其擅长威胁讽刺朝臣。
而近年来户部尚书在上朝时的主要工作就是劝陛下息怒, 甚至在下朝后也是如此。
所幸这事他干惯了, 以往的每一个世界里都跑不了和几次稀泥。
“陛下, 气大伤身。”御花园中的一棵梨树下, 安明晦端正地跪坐在一张古琴面前,手指停于琴弦之上尚未拨动, 只无奈地望着身旁倚靠着树干, 闭着眼一言不发的帝王。
随身伺候的李公公站在稍远的地方,低着头静候吩咐。按理说他此时应该劝陆庭深坐到旁边的亭子里而不要席地而坐,但他又知道这个时候除了安大人之外, 谁敢多说一句话那都是在撩老虎的须子。
多亏还有个安大人陪着,不然这宫中上下日日都要过不安稳。
“陛下当初分明说了不在意旁人眼光, 如今却要出尔反尔吗?”轻笑着说完, 安明晦抬手将身侧的矮桌向着陆庭深的方向推了推,“我亲手做的糕点, 陛下都不愿尝一尝吗?”
“以后这种事情, 交给御膳房的人去做。”
话虽这么说, 但陆庭深还是伸手取了一块冰片糕, 从边缘处咬下一小块静静地品尝着。
“御厨做的点心是因职务所在,我做的点心却是因一片心意, 这又怎么能一样。”想着今天该应当哄哄身边的人, 安明晦手腕一转,在琴弦上拨弄出一段温柔缱绻的调子,“吃了我的点心, 听了我的这一曲《长相思》,陛下可就不能再生气了。”
轻哼一声,陆庭深侧过头看向那身着一袭白衣,被月色笼罩着信手抚琴的人,见那人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眉眼含笑的样子,既觉得看在眼里心烦,又舍不得挪开眼睛,就只能端起矮桌上的酒杯,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分明遭人冷眼讥讽的是你,在这生气的却是朕,在朝上骂骂自己的臣子还要被你拦着。”这样说着,他又觉得更加烦躁了,就又替自己倒满了酒,再次仰头喝下,“泥人尚有三分火性,你就不觉得恼火?”
安明晦当然知道自己如今已经算是名扬天下了,这两年下来常国内外谁人不知当今圣上身边有一佞臣,以色侍君,妖媚惑主,是个万死难辞其咎的祸害?
“陛下自己被人唤作残暴昏君之时,不也同样不见你发火。我再怎么金贵,还能比得上九五至尊吗?”
陆庭深抬了抬眼皮,懒洋洋地回道:“九五至尊都舍不得说上一句重话的人,他们却敢讥笑辱骂,莫非这天下人个个都比你我金贵?一群人云亦云不长眼的东西,死了反倒清净。”
自日暮时分起就断断续续喝了不少的酒,到了现在陆庭深才有了几分微醺的感觉,头脑有些发晕,然而他半睁着眼望着那坐得挺拔端正从容抚琴的人,又觉得只要多看这人几眼,哪怕再多烦心事也不足为道了。
琴声入耳,月色入酒,美人入心。
这人还是像十几年前一样,干干净净的,总是笑得很温和,看着就让人发自心里觉得暖和,又飘飘然的像是看尽了天下风月。那时候他从来没见过这样温柔的人,只想着以后一定要把这人抢到自己身边才好。
正看得入神时,那人回头看了他一眼,刚好与他对上视线,那模样看起来有一分惊讶,随后很快又笑了,朦朦胧胧间他好像听见那人问了一句:“陛下望着我时的神色,当可入文人诗画。”
这人笑起来真好看啊。
陆庭深凑上前亲了亲安明晦的脸颊,随后就从后面将人抱在怀中,打断了琴声,只顾着把头埋在这人的颈窝中,醉意朦胧间说着自己都没大听清的醉话。
不过安明晦倒是听得清楚,他说的是:“文人多迂腐,惯于扭捏作态,哪怕是三分悲喜也要说成是十二分。而朕做事一向喜欢留五成筹码,说喜欢你十分,那便是还藏了十分。”
这人就是喝醉了都还没忘了说几句讨人欢心的话,安明晦觉得好笑之余也有些无奈,扶着靠在自己身上的皇帝站起身,问道:“陛下醉了,今日便早些休息,是去陛下的寝宫还是仪清宫?”
没得到答复,看来他又要擅作主张了。
示意李公公来将树下的琴和桌案收走,安明晦自己则扶着陆庭深,悠闲地慢慢走回自己居住的宫中,待快要走到门口时,又觉得喉咙间泛起少许痒意,便轻咳了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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