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的眼睛看着楚漠,却是坏笑的模样:“爷,来玩吗?”许逸悠悠道。
楚漠和他对视,半晌唇角扬起一个笑:“来。”
不过眨眼居然真的到了二楼。
许逸被飞上来的男人吓了一跳,身体下意识地往后仰,随即又被楚漠搂着腰拉近,摁着后脑勺交换了一个漫长的吻。
“刘大人又找你商讨他女儿的终身大事了”两人分开后,许逸笑眯眯地道。
他们自从和江南州府——刘丹和他的女儿刘歌儿见过面后,那刘歌儿似乎便爱上了楚漠,想方设法地同他们见面。
许逸没少拿这件事来揶揄楚漠。
说到这个楚漠脸黑了黑,随即又镇定自若地道:“我拒绝了。”
许逸故作可惜地叹气:“你怎么舍得。”
楚漠心道我可舍得了。
楚漠的确舍得,并且还迫不及待,因为他拒绝的是许逸和刘歌儿的婚事。
几乎连他都想不到那刘歌儿竟如此迂回委婉,这一年来刘府次次邀约的都是他,帖上也仅有几次带上了许逸的名字,却不想今日刘歌儿含羞半露,扭扭捏捏半天后说出的名字居然是凌云。
楚漠当时听了只觉得这小姑娘正是二八的年纪,当真如是一朵娇艳欲滴的鲜花,所以——
所以在这个最美的时候死去想必也是极好的。
一个小丫头片子居然也敢和他抢男人!
楚漠不由地摸了摸自己的配剑,在确定自己的确还提得动刀后便放心了。
两人回到房里,清晨刚换上的花儿还在瓶中神采奕奕。
楚漠看向身旁正翻着书的青年:“下个月去青州”
许逸修长的手指一顿,又缓缓翻过一页书,他笑了笑:“算了。”
楚漠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许逸感觉地到那几乎要灼伤人的视线,却故意装作看不见,直到觉得楚漠要憋出内伤的时候才抬起头看过去。
楚漠的确憋得很辛苦,向来威严冷漠的脸上看起来居然还透着可怜。
许逸低低地笑了一声,走到楚漠的椅子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许久却是笑着道:“四爷,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了好不好”
楚漠睁大眼睛,向来鲜少有表情的脸上清晰地出现狂喜,激动的情绪,他猛地一把抱住许逸,用力之大几乎将许逸勒得发疼。
“你……你其实不恨我了对吗”从来强势的男人此刻声音里是小心翼翼的近乎恳求般的询问。
许逸一愣,随即才想起曾经的那段对话,再看楚漠小心的模样,莫名地也有些心疼。
【楚漠,以后我可能会一直恨你。】
【你的确该恨我。】
许逸叹了口气,第一次意识到楚漠当初回应得虽然坦然,但他说的这句话却是实实在在的一根泛着毒液的针,深深地扎在男人身上,就那么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刺痛了男人近乎四年的时间。
“疼吗”许逸轻声道。
楚漠一愣。
许逸已经抬手抱紧了他。
他突然想起了元越,当初许逸和楚漠是在签订契约后的一个月后离开的。离开时那永远潇洒的二皇子已经不在恣意。
自始至终,元越沉默地看着他们远去。
许逸知道,元越与其说是送别,倒不如说是在祭奠曾经的时光。
那段那个少女存在过的时光。
先前,元越在书柔死后,消失了整整三天,再出现时很平静,甚至着手安排登基的事情。
然而在登基后的某一天,他突然歇斯里底地撕掉大臣呈上的让他选秀扩充后宫的奏折。
那些可怜的大臣其实不过是在试探,毕竟新帝若是上道,哪怕真的看不上他们家的女儿,也会为了和谐娶上那么一两个。
却不想阴差阳错,元越犹如被戳中伤口的野兽,痛苦而又疯狂的反击。
鹭国百姓不过睡了一个觉,早上一起来便被各处满满当当的告示吓了一跳。
哟嗬!咱鹭国原来这么多贪官污吏。
总之,查处的查处,下放的下放,处刑有之,流放有之,一夜之间天翻地覆,一切都变了。
百姓们都拍手叫好。
而深宫中那优雅的成为太后的女人,本该高高在上享受一切却选择了从此青灯古佛的女人却是痛苦地握紧了手上的珠串。
她知道,有些事情,她那重情的儿子果然一辈子都忘不掉。那道永远愈不合的伤口将永远横贯在元越心间,一直折磨着他,直至死亡。
“我悔了,我真的后悔了!”女人掩着脸,眼泪从她指缝间止不住地流下。
但后悔永远是这世上最无力的。因为从来没有倒流的时间。
最终直至许逸和楚漠离开,元越也没有说什么,只有在最后,楚漠先去车上整理时,元越告诉许逸,他说——别像我这样。
那是自书柔死后,元越唯一对许逸说的话。
“楚漠,你问我恨不恨你……”
察觉到男人的身体明显重新地绷起来。许逸眸中闪过一丝心疼。
“楚漠。”许逸拉住他的手,轻声道:“不恨了。”
风中温和的声音轻柔而温暖。许逸看着远处随风摇曳的花儿道:“就这样吧——那个过去的你和过去的我,就当他们已经谈和了。”
☆、第 47 章
许逸和楚漠离开鹭国后,一路走走停停。
兜兜转转最后他们还是决定留在江南。理由是许逸喜欢江南女子的婉转曲调,也喜欢江南细雨的缠绵细腻,当然——更喜欢的是楚漠在江南遍地开花的产业。
“果然我还是比较适合这样挥金似土的土豪生活。”许逸靠在听雨楼的栏杆上,喝着传闻一壶千金的桃花醉。
听雨楼是江南最昂贵的楼,桃花醉是江南最贵的酒。
许逸很是满意。
楚漠也很满意。
在许逸问楚漠满意的原因时,楚漠很坦然地道:“你爱财,而我富可敌国。”
许逸挑眉:“所以——”
楚漠喝了一口茶,神色:“所以我们天造地设。”
许逸:“……”突然觉得天造地设这个词充满了一股浓重的铜臭味,并且大大贬值,异常廉价。
许逸打算留在江南,归根结底还是累了。
鹭国和昱国的停战契约签订后,许逸问了一下系统,而系统的回答是任务毫无进展。
所以楚天易的目标和整个大昱江山是没有关系的。
许逸不由地想起那个总是偎着他撒娇的人,不知第几次意识到自己原来真的对他一无所知。
“怎么了?”楚漠伸手半抱住他。
许逸酒量其实很浅,是那种典型的一杯倒。
桃花醉是许逸唯一能喝上几杯的,但眼下许逸的脸也晕红了大半。
许逸把头靠在楚漠的身上,觉得有些发困:“我在想楚天易。”
楚漠:“……”
许逸知道楚漠不喜欢提楚天易,但他始终认为楚漠不喜欢楚天易是因为王位的事情,却不知道楚漠是真的很认真地把那个小他十六岁的血缘上的侄子看做情敌。
听见了最讨厌的名字,楚漠明显地脸一沉,声音却还是正常道:“想他什么?”
许逸昏昏沉沉,随便嘟囔了一句:“关你什么事。”
楚漠:“……”
楚漠想让许逸知道这不仅关他的事,还干他的事。
一低头却发现许逸已经睡了,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垂落,像停歇的黑色蝴蝶,那黑色的翅翼随着呼吸,规律而和缓的颤动。
楚漠静静地看着他,不由地伸过手,轻柔地、缓慢地触摸了一下许逸的脸庞。
这一幕若是能停留,他愿意用生命去做代价。
但无论是许逸还是他,都知道那注定不可能。
他们很快便收到楚天易的消息。
是死讯。
那年轻的、自小起便步步为营处心积虑的帝王死了。
慧极必伤,这个帝王心里藏得太多,再加上幼年的中毒早早破坏了他的身体,近年又忧虑过重,这个帝王的身体早就不堪重负。
而死前他终于任性了一把,为自己自私了一次。
孔十五半膝而跪,向来沉默的人现在更加安静,只固执而尊敬地捧着一个瓷罐。
许逸只看一眼,心便猛地一沉,他袖子里的手紧紧攥着,半晌才道:“这是什么?”
“陛下的骨灰。”
虽然已经猜到了,但那一瞬间难过之余,许逸心底深处泛着更加强烈地的疑惑:“为什么给我”
“他说,想要回到您身边。”
【陛下,您……想要什么?”】
他总是这么问楚天易。
他曾经在炎热的令人昏昏欲睡的晌午这么问过楚天易。彼时小孩在他腿上迷迷糊糊地翻了一下身,睡梦中抬手搂紧他的腰,立刻又香甜安稳地睡去。
他也曾在君臣尽欢,觥筹交错的酒席后这么问过怀里醉了笑得傻兮兮的少年。少年满身的酒香,只犯了傻似的咕哝着要抱抱。
许逸最后一次问他是在离开的时候,那时候他问楚天易,这就是你要我做的事。
他至今记得当时楚天易定定地看着他的黑色眸子。那里面是说不出的痛苦和难过。
有那么一瞬间,那个眼神和楚天易小时候噩梦惊醒后缓过来的神情是一样的,痛苦和认命,他知道只要他睡着,噩梦就还会再来,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要睡觉,这是无法逃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