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站在原地不动,黑漆漆的眼睛看着他。
少年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他试探着先迈开步子,走到楼梯时才停下来,回过头伸手时小孩已经握住了他。
少年俯身,对着小孩微笑:“少爷,他们都在等你。”
“咳、咳、咳……”小孩捂着嘴,明明咳得撕心裂肺,脸上却没有任何神情。穿着白褂子的人鱼贯而入,各种仪器闪着刺眼的白光。最后那些人摇着头一一出去。屋子里握着手杖的人,手稍稍收紧,最后似乎终于彻底失望,“以后有什么事不必告诉我了。”
屋子里其他人诚惶诚恐,小孩却静静地看着天花板,好看的小脸没有丝毫表情。
就像一个漂亮的却没有生命的木偶。
直到门外传来那熟悉的、轻缓的脚步声时他的眸子才一下子有了光彩,小孩猛地坐起来,紧接着似乎意识到什么,他皱着眉头看着床边因为摆放了许久而失去温度的黑色药汁,大大的眼睛瞪了一会儿,终于在那人进来前一饮而尽。
重新坐回床上时候少年也进来了:“听说你又病了。”
少年眉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小孩拉住他的手:“我不痛,带我出去吧。”
风仿佛从远处的天空吹来,经过后科技化的城市,呜咽中回响着一路的空荡的喧嚣。
小孩穿着薄薄的睡衣,固执地不肯披上外套,他指着远处遥远的城市,“他们好安静,也好吵闹。“
风将他柔软的头发扬起,在风中混乱地舞着。
少年拿着外套,终于半强硬地给他披上。今天异常不听话的小孩让他又开心又生气。
小孩仰起脑袋:“哥哥,我要死了……”
少年瞪大眼睛。
风再次从遥远的地平线刮来,这次少年没拿稳,眨眼间外套被风刮走,少年这才恍然回过神来,从身上脱下衣服,披在小孩身上。
“穿好。”他大声道,与此同时他朝那被风卷走的外套追去。
小孩披着外套,依旧可以感觉到上面残留的余温,视线里少年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小孩晃了几下,突然缓缓地倒下。
“霖……”小孩的手指动了动,仿佛试图带走那不属于自己的外套上的最后一点温度。
“不!”许逸猛地睁开眼睛,他艰难地转头,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和文九接触的手指。
不可以再接近他。
一定要离他远点。
那一瞬间仿佛是生命的直觉做出的判断,许逸挣扎着要摆脱那只手,却在挥手间,被一股更大的力气握住了。
许逸猝不及防地看过去。
柜子里,文九缓缓睁开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我正在写最后一个世界啦(砍了一个世界,原来是六个世界现在只写五个)
然后打算另写一篇文,也是快穿的,只开了文案,你们看得见吗,看见的话跟我说说喜不喜欢吧,抱抱~
☆、第 32 章
许逸伸手,一个光点落在他手上,他将手靠近一些,发现是一只银白色的小萤火虫。
许逸手指一动,那小萤火虫立刻颤颤巍巍地飞走了,沿途洒下细微的光点。
“这一幕好像有点熟悉。”许逸看着围绕着他的数不清的萤火虫。
华霖这个世界第二次和他见面的时候围绕着他们的就是这些萤火虫,当时华霖还说这是梦。
“你吓到我了。”华霖捏了捏他的下巴,“一早醒来,一个美人人事不省地躺在我身上。”
华霖似乎心有余悸:“还以为下一秒会冲进了一批警察把他们的证件糊我脸上,然后告诉我我有权保持沉默,但所说的话会成为呈堂证供。”
许逸拍开他的手:“怎么看你也像是会在警察闯进来时邪魅一笑,然后手一拍立刻冲出一堆小弟把警察反杀的大反派。”
华霖摇头:“我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市民。”
“遵纪守法的好市民在自家柜子里藏着一具尸体。”许逸挑眉。
华霖不惊讶,笑吟吟地握着他冰冷的手:“毕竟藏在别人家的柜子里好像不太礼貌。”
许逸闭上眼睛:“从你嘴里出现礼貌这两个字还真是奇怪。”
“慢慢听就习惯了。”
许逸的意识昏昏沉沉的,昨晚他在最后用全身力气把文九推开,然后把柜子合上,最后又死撑着才半走半爬地到床边。
当然,许逸死撑着爬到床边不是为了“死之前一定要再看你一眼”这样的理由,而是“藏了一个这么危险的尸体在柜子里你特么居然不告诉我还一次次撺掇我去打开你是不是想害朕”。
简单地说就是许逸本想回去揍华霖,结果还没开揍就晕在他身上了。
但许逸看华霖好像误会了什么,不过他也不打算解释。
“现在几点了。”
“晚上七点。”华霖道,“你晕了差不多一天,已经和你朋友说过了。”
“他们怎么说?”
“让我好好照顾你。”
“实话。”
“把传信的人狠狠骂了一段,还说如果我对你做了什么他们一定不会放过我。”
许逸莞尔,华霖也笑了:“那个叫李炎的小孩人如其名。”
“他脾气比较傲娇,人很好的。”
华霖轻轻恩了一声,又道:“你的朋友们的确都不坏,就是他们的眼神……”
许逸心里正腹诽你从来没有正面和他们接触过,能看出来他们什么眼神,就听华霖沉吟了一下:“看上去似乎很想炸我的工厂。”
许逸:“……”大佬,你究竟是在看别人的眼神还是在读别人的心。
华霖:“我说中了?”
许逸:“……”
华霖:“那就是说中了。”
许逸:“啊,头疼。”他把被子从头下抽出来捂在脸上。
华霖伸手来拿枕头:“行了,好好休息。”
许逸:“……”刚刚好像哪里不太对。
他突然狐疑地看向华霖。
华霖:“……”
眼前的一切光线突然消失,仿佛那些银色的小萤火虫一瞬间全部离开了。
华霖的声音在黑暗中镇定地响起:“好好休息。”
许逸啪嗒打开床头灯。暖白的灯光重新将他们笼罩。
他拉开被子站了起来,低头一看,比起原来青涩的少年的身形,现在的他身形显然更加完美,当然也更高。
许逸:“……”
华霖:“……”
许逸叹了口气,重新躺回床上,“这是他的身体?”
华霖似乎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两人一时无话。
华霖看不出许逸在想什么:“你不想知道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许逸露出一个复杂的神情:“霸道总裁痛失爱人,小心保存着爱人的身体,某天偶遇寻找同伴的乡下傻白甜,当看到傻白甜和前恋人一模一样的脸时,总裁如同死水的心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从此展开一段替身情人的虐恋深情。”
华霖:“……”这是自己给自己把剧本安排好了?
许逸拍拍自己的小胸口:“果然还是接到了这种狗血的剧本。”
华霖脸上的表情简直一言难尽。
半天他才缓缓道:“你休息吧,一觉醒来就会变回原来的样子的。”
“之前也有过这个样子,对吗?”许逸说的是华霖来找他的第一个夜晚,那晚许逸明明记得他们胡闹的时候自己不小心把桌上的闹钟踢掉了,但第二天起来,许逸试了试却发现以他的腿长无论如何也踢不到桌上那离他有一段距离的闹钟,许逸当时想了好一会儿怎么也想不通,但今天忽然一下子就明白了。
那个时候自己用的就是文九的身体。
“你很爱他吗?”许逸突然道。
那一刻华霖的神色似乎突然变作了许逸在文九的记忆里看见的那个半跪着给他系领带的少年,单纯而美好。
就像当时笼罩着他们的夕阳,耀眼却温和。
那一个问题华霖想了很久,仿佛要把记忆里那短暂的岁月匆匆地从头再走一遍,又仿佛是要把时光里那人的模样在一次翻出来重新铭刻。
“我愿意把生命献给他。”
最后华霖这么说。
就像他曾经站在楼梯前回过头,把手伸给那人时一样,轻易却坚定。
这世界就是这样。有些诺言轻巧得就像说笑,但却有人用余生去践行。
许逸在身边的人呼吸变得平稳的时候才睁开眼睛,他撑着头,静静地看华霖的睡颜,华霖的睡姿很单调,是那种一个姿势保持到天黑的类型。
他伸手在华霖脸上摸了摸,兴许是他的气息让华霖没有防备,又或者这次的药下得重了,华霖没有反应。
他睡前问的那句话显然对华霖的心神造成了不小的冲击,以至于他这次给华霖偷偷下药的时候华霖没有察觉,当然,也因为华霖以为他没有得到文九的记忆,所以暂时对他没有防备。
但他想起来了,想起了文九——或者说属于他的真正的记忆。
文九是文家的小少爷,因为先天原因从小病弱。
而华霖则是文家管家的儿子。
因为身体的问题,文九不能像正常的孩子一样生活,也没有玩伴,比他大几岁的华霖则从小担任了文九的照顾者兼玩伴的身份。两人从小关系就很好,但文九在华霖的照顾下虽然没有像医生断言的那样死在六岁,却还是在八岁那年还是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