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接待的人极为仔细,生怕对方趁机挑错,寻隙滋事,没想到那应野在临行最后三天,果然提了一事。
“据闻南历的风将军名震天下,少年英雄,不知可愿与我比比手箭术。”
皇四子萧源虽然年纪稍幼,但接待他们的时候并不曾出错,故而没想到他们这会儿出这么大一个难题。
他也知道这个事情绕不开,只好点头答应,出了行宫就直奔将军府。论理,齐御风一向傲气,绝对会接下挑战,但眼下他正和自己的父兄闹,再加上为了那个榜眼,一连几次做出匪夷所思的事来。
张子初正和齐御风在玩闹,取笑他连个九连环都解不开,听到四皇子上门,一口茶差点尽数喷在齐御风的袍子上。
“怎么?你之前见太子和瑞王都不曾这般,为何听到四皇子,脸色这么难看?”
看着齐御风好奇的样子,张子初连忙转眼珠子,想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我是被瑞王和太子弄怕了,实在担心他们皇家的人看我不顺眼,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弄死我。”
他的模样虽然不是十分畏惧,但到底手抖,让齐御风信了几分。他心疼的把人搂着:“你放心,要他们真这么有意思,非要和你一个人不对付,大不了我就反了。”
“啥?你等等……”张子初还没反应过来,不想齐御风已经大力亲了一口他的脑门,出去迎接四皇子。
他抖了抖嘴,以最快的速度关好门窗,把自己一个人搁屋里。原文最后继承皇位的就是四皇子,本来瑞王已经继位,但五年之后就病入膏肓,最奇葩的是没有传位给自己的孩子,反而让位给四皇子。
这其中到底藏了什么玄机,说起来也不是很好懂,因为那会儿齐御风和原主远离朝堂,甜蜜到冒泡,也不是很在意这种细节。
但是四皇子继位以后,实行了不少政策,要说起来也算大刀阔斧的挽救朝局,只是手段激烈,杀的人不少。他曾经派人想把齐御风劝回去,甚至于私下密会原主,希望原主能说服齐御风。
原主没有答应,但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想起来也是很令人后怕的。
这会儿萧源现在还是一个小小少年,没有后来的雷霆手段,应该也不是很大的威胁。不过他这会儿来,是为了什么事呢?
过了好一会儿,齐御风回来,转达了他来的目的,听得张子初一愣一愣的。和应野比箭?这个人以后是鹘族的族长,并且和裘华的关系也很复杂。
准确的说,裘华就是因为爱上他,这才背叛先帝。他偷偷潜回来,就是为了找到先帝留的人,要和他们打听宫闱秘辛,并且传递一些错误情报。
不过裘华死在南历,他却不闻不问,仿佛一点也不关心。他甚至说出,裘华行动可疑,南历这般做法也是情有可原,不然他们也会处理他。
“子初,你在想什么呢?”
齐御风对他这种不在状态,埋头想事的样子十分不满,已经不知道第几次看到他这样了,到底他脑子里还有多少事是瞒着自己的?
“啊,没什么。你要去比吗?”
“你希望我去吗?”
“这个自然要去。我说不想你去,难道你就不去,到时候被扣一个怕输的名头,这不是丢脸丢大发了吗?”
齐御风忽然长长叹了一口气,闷不做声的坐在一旁。
他这样子让张子初很是奇怪,见半天不动,只好开口询问:“你怎么了?”
“最近本将军沉迷男色,无心弓箭,怕是会输。”
“啊?”
张子初张大了嘴巴,吃惊的看着他,这话听起来完全不是齐御风的画风。他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回:“……不然这几天你好好练箭,我就不出现在你面前了。”
“你想得美!”
齐御风拉着他就往外跑,本想拉到上马一起直奔教武场,但是怕被人看到举止过于暧昧,只好安排他做马车。
等到张子初的马车到教武场,齐御风已经射了好一会儿箭,周围到处都是喝彩声。
他命人将十个箭靶抬过来,对着张子初道:“你看我这还需要怎么练?”
但见十个箭靶都正中红心,本以为张子初必然赞叹不已,没想到他皱着眉道:“如果叫五个人,手上各执一鸟,随时放手任鸟飞去,将军可有把握一一射中?”
齐御风闻言一愣,死死的盯着他,似乎要把他盯出一个窟窿。
他这样子很吓人,故而张子初很快就咂舌道:“我随便说的,不然还是不要玩了。”
“来人,去买十只鸟来,越名贵越好。”
张子初心中奇怪,这是打的什么算盘?鸟的话随便买就好,何至于要名贵的,这不烧钱吗?
他看齐御风的脸色不对,也不敢说什么,教武场稍远处就有一个花鸟市场,故而下属很快就把鸟买了回来。
齐御风不动声色,吩咐十个人围成一个圈,自己骑着马绕着他们跑。随即那些人连着放鸟,而齐御风箭无虚发,一一射中。那些名贵好看的鸟儿,很快就倒落在血泊之中。
张子初见他骑着马都能把鸟射中,着实箭术了得,连连鼓掌。他对走上前的齐御风道:“将军神箭!这骑着马射箭本就极难,竟将所有鸟儿都射中,真是难得。只可惜了银子,我刚听买鸟的那位小兵说,这十只鸟儿花了一百多两银子呢。”
齐御风反复打量着他,忽然将他报上马背,绝尘而去。暗卫正要跟从,但见他比划的暗号,都一一退了下来。
他将张子初扯到一个没人的河边,大喝道:“你根本不是张子初,到底是什么人!”
话音刚落,他已经掏出一把剑,架在张子初的身上。
第40章
张子初怎么也没料到,自己会在这个节骨眼露出马脚,想了好一会儿,这才明白过来。原主定是十分爱鸟之人,决计想不出以活鸟练箭术的法子。
他一时之间不知如何辩解,只长叹一声,空手抓起架在脖子上的剑,往里推了几分。
剑锋锋利异常,顿时就将他的手割破,鲜血极快的流出。他却毫不畏惧,甚至要把剑往脖颈处推近。
齐御风本以为他会反驳一二,没想到他闷不做声,抬手就是自残之举。他到底不忍心,出手点他手臂的穴道,使得他脱力抓不住剑,即刻便把剑收回鞘中。
“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让我怎么说得清呢?总之,你的少爷确实已经不在,我也不知道到底为何进入他的身体。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你若愿意,大可杀了我,也许他的魂魄会回到这具身体也未可知。”
齐御风极为痛苦的抓住他的肩膀,喝道:“你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就算你不敢说,但你何必招惹我!”
“对不起。”
张子初也想问为什么,为什么要等他们之间已经木已成舟,事情才败露。
“你走吧,从此以后我们再无瓜葛。”
齐御风很想问他,为什么会知道陈三月,但终究没有问出口。他不想暴露太多,又或者有的时候问得太清楚,只会对彼此伤害更深。
他想要把这个人杀掉,但这样一来,少爷就算回来,也不能在这具身体上复活。少爷并不知道自己已经重生,就算复活定也当他是旁人,那便当真是生离死别。
这具身体里的灵魂,不管是什么人,其实他早就察觉到和少爷有极大不同,但他一次又一次的欺骗自己,这才导致今日之祸。
他不敢承认的是,哪怕这个人已经不是少爷,但他已经动了的心却不能马上收回。
张子初看着他遁走,但身边的人一个也没少,显然是怕再发生上次的事情。这次将军府的人一个个都跟着他,陪他回去收拾行李,再给了他一包银子,随他去留。
京城虽大,他身为榜眼却无处可去,空有功名,但因为之前的流言,少有人与他相交。吴满早就被责打过一次,余下之人也都不熟,何况时间匆忙,他也找不到什么地方租住。
齐御风给的银子不少,够他买一所宅院,但他并不想花掉。思来想去,他去了一个举子合租的大宅院,那里多是落榜的举人,租价便宜。他知道自己在这个地方,会惹出无数是非,但此时已经顾不得。
他住了三天,也听够这些酸文腐儒对自己的冷嘲暗讽,终究寻得一个僻静的京郊之处。那是一座寺庙,他得了一个厢房,便在那里住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他吃过早膳,正要研墨继续誊写文选,却听得人议论纷纷。
“你可听说,那鹘族的应野昨日和风将军比箭,不知道为何,就在风将军技高一筹之际,从陛下方向处飞来一枚冷箭,射穿了将军的手臂。”
“是呀,现在大家都说,陛下想要杀风将军呢。”
“嘘,你可不要乱说。听说当时场面混乱,陛下着急得都不行,也不顾再有冷箭,直奔过去就抱住风将军。”
“不管如何,那冷箭确实是陛下那个位置发出去的,事后也查不出来。再说了,不怕再有冷箭,这不明摆这箭是哪来的吗?”
“你可真敢说,小心被人听见杀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