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不死,日后终究落在武常手上,终日也要龌蹉不堪的活着。所谓夜香,就是家家户户的净桶满了以后,要倒空的物件。平日里最臭的营生莫过于此,而常年与夜香为伍的武常,是一等一的臭人,配着他这个多年做娈童的脏人,真是再好不过。
然而他不再盼着一点好,只求早早脱了这悲惨的身世,投胎归去。到时候那武常将尸体一裹,白赚银子,也算一桩善事。
天上的白雪一点点飘落在他的脸上,融化进肌肤里,慢慢冰封那颗凉了半截的心。好在武常家里也是有杯子有碗的,趁着他出去找大夫,陈三月踢翻了桌子,从床上滚将下来,拾起碎瓷片狠狠地往手上刺去。他不觉得疼,好在本就命在旦夕,这样一来应能如愿。
他慢慢闭上了眼,那口呼出的白气终究也不见了踪影。
张子初看完小说《伴春》第一章 结尾,毫不犹豫地点了关闭,今天真是倒霉透顶,随便搜自己的名字,发现一本小说。本来还以为是什么好故事,居然这么个坑爹剧情。他耐不住好奇心,熬夜看下去,没想到后续神展开,受重生成了将军攻,渣攻反而成为受,被虐得死去活来。
对这种狗血套路,他只想翻个白眼,想想如果不是他太死宅,也不至于做大龄单身狗这么多年了。眼看天要亮了,他实在熬不住,也不想往下看,便草草搜了一下剧透。他躺到床上,沾枕即睡,就在此时,电脑上显示的小说忽然都消失了。
第2章
“少爷,你快醒啊,那个煞星还在外面大厅等着你呢。”
哪来的人在耳边哭哭啼啼的?张子初一想不对,自己租的一居室独门独户,怎么会有人闯进来搅扰清净?
他睁开眼吓了一跳,这根本不是租的那个屋子,四周全部木制家具,看起来很像老家爷爷奶奶住的祖屋里的,不过相较更为精细巧妙。
他抬头看了一眼,这床居然是木头做的,上面这种蚊帐看起来也很特别,倒不像市面上那种机器纺织而成。
“少爷,你终于醒了,快把我吓死了,你再不醒外面那位怕要冲进来。”
说话的人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打扮得和古装剧的仆人一样,正一脸欣喜的望着自己。
“你是谁?这是在哪?你怎么把我弄来的?”张子初的三连问一出口,就觉得头疼得厉害,龇牙咧嘴的哼了几声。
“少爷,你怎么了?我是常春啊,你不记得我了吗?”那个仆人打扮的人很是激动,抓着他手腕凑上前来。
常春?这名字有点耳熟,等等,难道说……张子初心中纳罕,连忙又问:“我叫什么?外面那位是谁?”
常春连忙答应道:“少爷,你怎么了?你是张子初啊,新科榜眼,外面那位是当朝的风将军,名叫齐御风。”
张子初闻言,呵呵一笑:“你稍等哈,我可能还没睡醒,让我再睡一次。”
他猛地躺了回去,闭上眼又要再睡,却听常春大急:“少爷,你再不出去,那风将军怕要拆了这里。”
张子初死命掐自己大腿,哎哟一声,见真的疼痛,顿时慌了。这不是梦?他又起身揪住常春衣领问道:“我问你,我以前是不是有个书童叫陈三月?”
“少爷,你不是说任何人不得在你面前提起陈三月这个名字吗?”常春一脸不解的反问。
张子初还想再问,却听门被一脚踹开,进来的人英武俊朗,身姿挺拔,眉宇间却凝着一股暴戾阴郁之气。
“张公子,你这一觉可还睡得香吗?”他这话虽然是问候,语气却是恶狠狠的。
张子初百爪挠心,这是什么鬼,一醒就是修罗场。这个人应该就是风将军齐御风,也就是陈三月重生以后的身份。那么自己是穿到书里了吗?
现在也顾不得这许多,重点是不知道齐御风有没有听到常春那句话,以防万一,为今之计只能先装糊涂:“你是谁?怎么擅闯我的寝居?”
屋里三个人面面相觑,一脸茫然的看着彼此,最终是齐御风率先开口打破沉默:“张公子,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你们到底是谁,能不能先出去,我头疼得厉害,全身没有力气。”张子初干脆当做不认识,硬是挺起腰板摆谱,赶快把这个大佛请走再说。
常春愣在那里不敢动,只拼命向他使眼色,似乎很是惧怕齐御风。
“常春,你去找我的手下,让他们拿我的名帖请秦太医来一趟。”齐御风目不转睛的打量张子初,却把常春支使走了。
张子初眼睁睁看着常春应声而去,满心不自在的与齐御风独处一室。
后者却已经开始自说自话:“本将军有一独门秘方,可助公子恢复记忆,不若先试试看?”他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说话间已经伸手点了张子初的几个穴道。
“哈哈哈哈……”张子初只觉得全身止不住的想笑,顿时笑翻在床,拼命的捶床。四肢本就疼痛,此时的动作无异加重伤势,他笑滚下床,边笑边道:“不知……哈哈哈……在下……哈哈哈……何处……得罪哈哈哈哈……”本想再说一句手下留情,却是再也说不出来,面颊抽痛,四肢隐隐的像要抽筋,但是仍然停不下笑声。
笑到最后,他已经疼得满地打滚,口中仍是笑声不绝,只在断断续续的笑声里夹杂着“饶命”二字。
齐御风微皱眉头,解开了他的穴道,但见他趴在地上连连喘气,满头大汗,半晌才道:“在下实在什么都不记得了,不知何处得罪过你,若是在下理亏,定当领责。”
张子初不敢抬头看他,却被扶起坐在床边,不得不面对着眼前之人。只见那双眼睛正极为怨毒的看着自己,显是满怀恨意。
他暗自叫苦,如果自己真的在这本《伴春》的故事里,那现在的剧情到哪了?他看剧透知道后面两个人言归于好,但是显然目前还没进展到这里。
刚才常春说他是新科榜眼,如果没记错的话,在陈三月死后不久,张子初的妻子难产去世,而后其父也亡故,临终之前交代他一定要中举。他发奋苦读,三年后中了殿试榜眼。
他入京以后就和齐御风狭路相逢,被他修理得很惨,整个京都都知道两人不对付,可怜他的功名在齐御风显赫的家世面前毫无用处,仕途不顺,官场落魄。
张子初想起书里描述的那些报复,瞬间恶寒不已,这些折磨是要整死人啊!他记得刚及第之时和状元他们游街,骑的马被齐御风做了手脚,奔到河里去了。还好他会游水,这才捡了一条命。
当然小说里曾经交代,齐御风知晓他会游水,而且本就埋伏了几个游泳好手等着救他。但是这也没什么用啊,他虽然不会把他整死,这仍然会要他半条命的。
这样一想,他决定要装失忆到底,一定要想办法远离齐御风。
“领责?张公子言重,本将军刚才不过出手救治,可惜不曾见效,还让你吃了苦头,在此给你赔罪。”他说是赔罪,但神情毫无愧疚之意,冷漠至极。
两个人正僵持着,常春已经领了秦太医前来,见自家公子脸色苍白,心中大急。
“老太医,你可给我们公子看看,昨天晚上我们公子出去会朋友,回来的路上遇到一群黑衣蒙面的匪徒。他们截了财物不说,还把公子打了一顿,有一棍子正敲在公子头上。现如今公子醒来就什么都记不清了。”常春一边说一边把张子初扶着躺好,还体贴的盖了棉被。
张子初心中暗想,这段书里好像有提过,这莫非是他中了榜眼以后,等着朝廷封官的日子。这顿黑手倒不是齐御风的命令,是他手下的将士见他与自己不合,擅自做主打的,那棍子敲到后脑,书里有写歇了三个月,但不曾失忆。齐御风为此大怒,杖责了好几个部下,还送了许多珍贵补品来。
不过原主不敢吃,都偷偷倒掉了。等病好以后,因为齐御风做手脚,他被安排到兵部,仍是天天受气。
听到常春的话,齐御风大惊失色:“你说什么?方才本将军来的时候,你不是说你家公子昨天晚上只是不慎跌落马车吗?”
常春连忙应道:“是昨夜公子安寝之前,吩咐如果将军前来,定要这么回禀。小的也曾去过太医院,但是谁也不来看诊。小的只好请了一个外面的郎中,公子服了药就睡下,谁知醒来就这样了。”
张子初是新科榜眼,照理太医院不会推辞,想来是太医院知道他与齐御风不和,卖了他的面子才不与理会。
秦太医看齐御风脸色已知不妥,连忙说道:“那定是昨日太医院当差的人胡闹,下官回去之后定会责罚。”
他说着连忙给张子初诊脉,过了片刻方道:“张公子身上的伤,敷些膏药来,应是无碍。至于他脑中有淤血,怕是一时难以恢复。我写个方子,每日泡药浴或许见效快些。只不过……”
齐御风急忙问道:“只不过什么?”
秦太医面露难色,支支吾吾道:“就怕他不只失忆,怕还有不好,不如再观视几日……”
张子初心中害怕,连忙道:“还有什么不好,你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