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把裴世子扶着坐在椅子上,没等裴泓说话,自己站起身,背着手低咳一声往前朝着男眷人群那里去了。
只是走了两步,他努力往后背着手想学着古时候老爷们装腔作势的动作, 结果两只手指头在身后努力想碰到一起,结果努力半天都没能碰到。
谢彦斐干脆放弃了,偷偷看了眼,发现女眷那边正在担心自己带来的府中人或者亲人没看他这里,男眷那边正在被人盘问自然也没心思,倒是台阶上站在裴世子身后的影青看得一清二楚。
影青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捂着嘴低低笑了声。
他笑得很轻,旁人丝毫没有察觉,可他就站在裴泓身后,裴泓本来就是习武之人耳力极好,眼睛看不到之后听力更是绝佳,他本来正因为五皇子之前离开时说的那句“给你出气”在发呆,被影青这一声回过神。
裴泓回头看了他一眼:“嗯?”
影青努力憋着笑,注意到裴泓的动作,弯下腰凑近了,低着嗓子把之前看到的一幕告诉了裴泓,本来他还忍着,可越说想到刚刚五皇子努力在身后背着两只小胖手努力要够到一起的模样,他说话的时候没忍住带了笑音,赶紧捂住嘴。
可即使如此,还是被一直注意着自己刚刚那尴尬一幕的谢彦斐捕捉到,他嗖地转过头,就对上影青那憋得满脸通红还凑到裴世子面前边瞅着他的背影边说着什么的模样,他眯着眼,锐利的小眼神幽怨地瞅着他:是、不、是在说本王坏话?
影青迅速站直了,一本正经摇头:没有,绝对没有,属下多么正直善良从来不背后说人是非。
谢彦斐信他才怪,之前说话说一半害他误会的事还没算呢。
谢彦斐抬起手点了点他:悠着点,把刚才那一幕忘了!
影青露出八颗白晃晃的牙齿:好。
谢彦斐这才满意了,迈着步子踱过男眷那边去了。
影青等他头一转,立刻低下头:“主子,王爷他威胁属下,你可要给属下说情,属下这可都是本本分分办事的。”
裴泓漫不经心嗯了声,像是听到了也像是没听到。
他看不到,却能明显感觉到刚刚影青在跟五皇子做了什么,可他虽然耳力好,可隔了这么远的距离,他们又没说话,他知道却看不到,这种感觉……头一次让他有种无力感,也有些很不舒服。
他瞎了三年,除了头一年差点因此丢了宗主的位置,他用一年的时间重新把自己变得更厉害,眼睛对他来说,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可这些时日听着影青跟他的抱怨或者禀告,他脑补出的五皇子的形象总觉得差了那么一点,他后悔以前能看到的时候怎么就没多看殿下几眼,脑海里竟是丝毫没对以往的殿下留下任何印象。
谢彦斐是不知道裴泓的想法,他踱步到这些男眷身边,从第一堆开始往后慢悠悠走,时不时询问一句,“你是哪家的?还有你,你是跟着谁来的?你们是哪家的下人?事发的这段时间你在哪里?有人给你作证吗?哦,有啊,那你过了,你呢?你又是哪家的?”
谢彦斐故意慢吞吞从头开始盘问,等终于到了追杀男主的那一行人,他停了下来,高仰着头从上往下瞅着他们:“你们……瞧着有点眼熟啊?”
这一群人一共有八个,为首的男子朝谢彦斐笑笑:“之前在院子里拜菩萨的时候与王爷擦肩而过过,那时候不知道是王爷,有失规矩,还望王爷大人不记小人过。”
谢彦斐摸着肉呼呼的手笑了:“好说好说,你倒是挺会说话的,你们是谁家的下人啊?”
那人表情一僵,摇头:“我们不是那边女眷的下人,是过来替我家少主人祈福的。”
“哦?那哪个是你们少主人?”谢彦斐好脾气的问道。
那人拱手道:“我家少主人没跟过来,这次过来就是为了给少主人祈福的,少主人他……离家出走了。我家老爷担心他,就一直让我们寻他,只可惜,一直没寻见,听说这曲峰寺的香火挺灵的,就过来上个香希望能早点找到少主人。”
“这样啊,你们倒是挺忠心的,你们是哪家的?”谢彦斐随口问了句,他们说了个地方,谢彦斐没听过,也没在多想,跟他们相处还挺融洽的,有说有笑的,这一幕落在不远处的段氏与开了半扇门从里面能看到外面外面看不到里面的偏房里的那位姑娘眼里。
谢彦斐继续往前走,他的打算很简单,段氏想蒙混过去不想继续下去,他就非让这件事有个结果。
到时候段氏与那姑娘肯定无法搭上话,隔绝了两人之间的交流,他不介意吓唬一下这姑娘,到时候她胡乱指一个。
段氏是故意给他找不痛快的,他这会儿对谁越和颜悦色,到时候越是那姑娘眼中刺肉中钉。
谢彦斐又与这群人攀谈几句,说说笑笑就去了下一堆,等一圈盘问下来,丝毫……没有收获。
谢彦斐故意蔫头耷脑回去了,朝方丈叹息一声:“不好查啊。”
众人眼观眼鼻观鼻:所以王爷刚刚你雄心壮志让我们相信你的气势呢?
方丈也皱着眉,事情发生在他们曲峰寺,若是找不到,就要让官府介入,到时候更麻烦,毕竟,不知情的一看有官府进来指不定还以为他们曲峰寺出了了不得的大事呢。
方丈道:“王爷,这件事拖得时间久了怕是不妥……”
谢彦斐嗯了声:“是不妥。”
众人松了口气。
谢彦斐站得离偏房近一些,他慢了半拍,话锋一转:“可就算如此,也要找出贼子!给大家一个交代!找不到贼子,让本王回去怎么交代,这可是本王头一次处理这么大的事,还有这位姑娘,你确定想不起来一丁点儿有关那贼子的情况吗?”
他猜到这姑娘之前想借着名誉不想追究,那接下来怕是要说自己开玩笑只是误会她并没有受到任何欺负。
果然,这姑娘抖了下,嗓子都在发颤:“其实、其实有件事是、是误会,之前……”
谢彦斐打断她,语气加重道:“这位姑娘你可想清楚了再说,本王头一次接下这么大的事做主,虽然本王只是一个没什么实权的王爷,可本王好歹是皇上亲封的旭王,欺瞒本王往大了说,也是重罪,可是要蹲大狱的!”他说完才像是想起什么,“哦对了,姑娘你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那姑娘抖了抖:“没、没什么……”
谢彦斐:“就是嘛,你放心!有本王在!今天找不出贼人,谁都不许走!本王一定非要找出一个可疑的人!要是找不出来本王不走,你们也不许走,就让刑部介入,不行大理寺也行啊。这几位大人本王都熟!快马加鞭过来也不耽误工夫!非要查个水落石出挖地三尺!”
他这话故意对身后的姑娘说的,不仅如此,还用他宽厚的背脊把整个半扇门挡的严严实实的,隔绝了段氏与这姑娘的任何消息传递。
段氏看不到里面,可她能在外面使眼色啊,可他这一挡,这姑娘什么都看不到了。
这姑娘一听要挖地三尺的查还要让那些大人过来查,她浑身一抖,万一把主子暴露了怎么办?怎么办?
谢彦斐背对着这姑娘站着,面朝众人,实则是说给身后的姑娘听:“你们放心,只要找到可疑贼子,你们都能洗刷嫌疑,就能离开了,本王说到做到。”
众人只能愁眉不展地继续等着,另外一边则是继续盘问。
这次谢彦斐没下去,而是换了个姿势站着,他侧对着偏房,半个身子这次挡住了段氏,朝里面看了眼:“这位姑娘你也不用怕,好好睁大眼瞧着,也想想欺负你的人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征什么的,指不定就能把人给揪出来了,为民除害。”
偏房里的姑娘知道这旭王不找到人怕是不会罢休,可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可这五皇子站得地方也特会站,她也看不到主子,根本无法知晓下一步怎么办。
脑海里闪过五皇子的话,是不是她虽然指出来一位主子他们就能走了?到时候她也会被护送下山,她想办法逃走之后也不会牵扯到主子。
这姑娘没发现自己一直被谢彦斐暗示性的话牵着走,当真开始认真盯着那些人,盘算着要选哪个当替罪羊。
谢彦斐刚刚故意让人把这几堆人的身份以及哪家的下人都说清楚,这姑娘也听到了,几乎大部分都是京中的家眷,即使是城外的,也是就近的,只除了……来寻男主的那八个是外来的。
说的地名还是个不知道何处,瞧着模样也不像是京城人士,这姑娘想到刚刚五皇子与这八人很是热络的模样,再想到主子对五皇子的不喜,将视线对准这八个人。
他们不是本地人,主人家也没来,就他们几个人,没人能证明当时有别人跟着他们,就他们几人一起,想要确认身份也不容易,等五皇子慢慢去查的时候,她早就跑了。
想到这,这姑娘隔着半扇门在八个人身上筛选一遍,定格在其中一个稍矮又瘦弱但是脖颈上有刀疤的男子身上,她看清楚之后,突然开口:“王爷,我想起来了!我挣扎的时候,摸到那人脖子上不平坦,像是有伤疤还是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