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所在的铁架已经是研究所最高的立足点了，当水漫过这里时，伽尔不得不抱起莫常情，跟着水位逐渐上升。可是就算再高，也高不过这个房间的屋顶。
几乎已经到顶的时候，伽尔还不忘举起莫常情的右手。
他原先也差点忘了莫常情的手曾被他重重咬伤过，直到他看着莫常情的手臂浸在水中，才猛然想起这个事情。
人类的身体比人鱼脆弱太多了，莫常情自己已经冷的几乎失去知觉，只能由他来抬起这个人的右手，不让伤口泡在手中变得更严重。
“早晚要泡到水里，不用举着。”莫常情本人倒是看的开，看他举得久了直接道，“泡不烂的。”
“你手下的都是什么饭桶，这么久了还不过来。”伽尔皱着眉问，“你怎么好像特别不在意这只手？”
这个问题其实伽尔早就注意到了，毕竟是右手，莫常情虽然用左手写字，但平常做事还能看出右手是他的习惯手。可偏偏莫常情对右手格外的不在意，无论是当初被他咬了，还是现在还没好全就泡在水里。
如果是平常，伽尔应当不会多问。可到了这个时候，莫常情的眼睛几乎已经要闭上了，刚好还有精神说到手的问题，伽尔也就顺着问了出来，希望莫常情能多保持一会儿神志。
明明是该不在意的，可听到伽尔的问题后，莫常情竟真的清醒了几分。
可能这本身就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这只手，早就已经废的差不多了。”他看着自己被举起的右手，笑的有些嘲讽。
伽尔看他突然有力气说话了，知道这个话题有用，也就继续问了下去：“怎么就废了？”
莫常情看了他一眼，他们的头已经顶到了天花板，现在水就已经到了胸前，再等一会儿，怕是冰水就会充满将这个房间。到时候他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因为……”
这是莫常情第一次说起七年前的那场大火，和那场大火给他造成的伤害。
连莫家上层都只有几个人才知道的事情，如今被他亲口告诉了一条人鱼。伽尔也是这个时候才完全明白，莫常情为什么有时候会突然忘记某件事。
对一个研究员来说，手坏了或许还能靠助手补救，但头脑受损，就是会影响到实验的大事了。
然而即便如此，莫常情还是在得知父亲遗留的实验要被关闭后，回来接手了这个实验室。
将所有的事情说完，水已经漫至脖颈处，莫常情连呼吸也已经极度困难。还没完全浸入水中，他就提起体验到了窒息感。
“可惜，实验还没完成。”他看向伽尔，有些遗憾的道。
“你现在还想什么实验。”伽尔已经尽力把他们所在区域的水往下压了，但水迟早会充满这个房间，他着急起来，“要做实验，首先得活下来吧。就真的没有什么办法了吗，你的人怎么还没找到这里来。”
“办法？只能听天由命了。”莫常情弯了弯唇角，“我尽量憋着气，不行的话，窒息后也得五六分钟才会真的死亡。”
“别听天由命啊！”
随着伽尔最后一句话落下，水完全充满了整个房间。
莫常情浸在水中，紧闭上眼。他已经不能再开口讲话了。
对人鱼来说，无论是陆上水里都是一样，伽尔抱着莫常情往下沉，又用力拍了拍这个冰室的门，依旧没得到一点回应。
他又去看被自己抱在怀里的人类，重重咬了咬牙。
明明是战胜了人鱼，称霸陆上的生物，却依旧这么脆弱。
莫常情已经完全憋不住气了，他的手紧紧抓着伽尔的肩膀，绝对是他至今在伽尔身上用过的最大力气。
银蓝色的鱼尾缓缓摇摆着，伽尔看着莫常情有些痛苦的脸，终究妥协的叹了口气。
他伸手按住莫常情的后脑，然后缓缓低下头。
突然被人鱼吻住的时候，莫常情骤然睁开眼，他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闭眼认真吻着他的伽尔。想退开，却又被人鱼强势的按回去。
冰凉柔软的舌头打开他的口腔，莫常情突然发现，那股让他绝望的窒息感竟开始慢慢消退了。
仿佛被注入了足够的氧气，让他难受的感觉完全消失后，伽尔才松开了嘴。
属于皇族的湛蓝色眼睛慢慢打开，仿佛能蛊惑人心一般。
“你不是一直问我，人鱼怎么在水里岸上都能呼吸吗。”伽尔看着全身僵硬几乎呆住的莫常情，凑到他耳边道，“就是这样。”
这样是怎样？靠接吻吗？
莫常情脑子一片混乱，完全没整理出其中的道理。
“还难受？”伽尔却是看着他，眼神突然变的十分无辜，“那要再来一次吗？”
这句话莫常情倒是听懂了，立马摇头想要退开。
“水对我们来说就和空气一样。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别离我太远。”人鱼却能轻松将他拉回来，“多试几次，你就懂了。”
第26章 研究人鱼的第九针
刘博士本来想着把莫常情和人鱼关在一起，天性凶残的人鱼肯定不会放过把他们当成实验品的家伙，他又往房间里放了水，在有水的地方，多厉害的人都不会是人鱼的对手，何况是看着就没多少力气的莫常情。
就算人鱼没把他完全咬死，等水充满房间的时候，也能让遍体鳞伤的莫常情死的透透的了。
莫家是住在一区的庞然大物，家中成员多从政从军从商，也只有莫父带着莫常情到国家研究所做了研究员。
莫常情因为十八岁的意外离开研究所回到莫家，手头已经有了不小的势力，如今却在他的实验室里出了事，刘博士无论如何都是要承受莫家怒火的，但为了这怒火不烧的过旺，他还是要确保莫常情一定死的不能再死了。
一个死的莫常情，总比一个或许受伤但还活着、又被他得罪完全的莫常情要好。
然而刘博士怎么也没想到，他都已经尽可能拖住莫常情手下，放了不少□□干扰他们的行动了。竟然还是让他们在他的实验室里把人救了出来。
拖了那么长时期，莫常情竟然还没死。
不仅没死，除了异常沉默表情复杂一点，身上连点伤都没有。
看莫常情浑身湿透从冰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刘博士就知道。
自己完了。
然而莫常情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冷汗直流的刘博士。在这种时候，越是不表态，就会让涉事方越心慌。
不过他不搭理的也不止刘博士一行人。
“你右手在水里泡太久了，必须重新上药。”
“嗯。”
“还冷吗，得快把湿衣服换下来。”
“嗯。”
“是不是太累困了，把其他事往后推推，先吃点东西去休息。”
“嗯。”
跟在莫常情身边的保镖看着两人如今的相处模式：“……”
如果不是他们曾见过他，谁也不会把现在身穿白大褂迈着腿紧跟在莫常情身后的人当成一条人鱼。伽尔此刻的感觉更像是个来研究所参观的贵族少爷，就是啰嗦了点。
然而莫常情虽然态度冷淡，却也没下指示让保镖们把伽尔隔开或者带走，就让人更不敢多做什么了。
直到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实验室，保镖们在门口站好才隐隐想起，让莫常情没有任何安全措施的和一条人鱼待在一个房间里，似乎有些不妥。
不过这次好像就是那条人鱼救了小莫博士，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但就算再不妥，他们的大老板都已经关上了门，也没让他们进去。
不止保镖们觉得奇怪，伽尔也察觉到了莫常情态度的不对劲。
哪怕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了，莫常情还是没有正面看他一次，就是把药递给他的时候，也只冷冷淡淡的说一句：“拿去上药。”
“你不帮我涂？”伽尔刚想看他的眼睛，就被莫常情一个转头错开。
果然不对劲。
“你为什么不看我？”
“什么不看你。”莫常情眉头一皱，“多大人了，自己涂完药跳回水里去。”
伽尔握紧药瓶，难以置信的道：“你难道，是不想对我负责？”
“什么？”匆匆走到桌前的莫常情惊了一下，差点没坐稳，“什么负责，你别瞎说话。”
“我们人鱼一生只会钟情一个人，我很认真。”伽尔听他这么说，表情都严肃了不少的走过去，“之前在水里，我们都……”
“怎么了吗？没发生什么吧。”莫常情及时打断他的话，“我记性不好，已经忘的差不多了。”
在他看来，伽尔的亲吻是情势所迫，为了在水里保住他的命才不得不这么做。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莫常情也不想让伽尔太过在意这件事。他说忘了就挺好，只要他不说，也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人鱼皇族也不用在意其他族人说他失贞。
莫常情是为他考虑，奈何伽尔完全不配合。
听到他的话后还直接三两步冲了过去：“你说你忘了？！”
人鱼的语气里充满了控诉，仿佛他是个不负责任的渣男。
莫常情就是想轻描淡写的翻过这件事，也被伽尔明显情绪化的语言说的愣了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