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淼知道谢琰病症的根源不能简单归咎于谁,而是一群人造成的。然而这么多要被责备的人里面,林淼觉得首当其冲的还是谢琰的母亲。
她什么都可以不给谢琰,却不能连最基本的爱与保护都半点不给。
每个雨天里面谢琰表现出来的迷茫与惊恐,归根究底都是从幼年时累积下来的,深入骨髓的冷漠与虐待而造成的心里阴影。他骨子里缺乏安全感与自信心,这种缺乏很多时候就会透过冷漠与残暴的性格表露出来。
这个时候的大夫也指望不上了,其实别说这个时候,这样的类似精神类的疾病,就算放到医学手段发达的现代社会,林淼都不能够打包票说谢琰的病一定能好透。
不过即便是这样,既然他是特别的那一个,能够给谢琰慰藉的那一个,林淼还是希望从细枝末节的地方开始努力,不说根治谢琰,却也希望起码能够改善他的内心。
“没有关系了,”林淼坐起来,双手捧了捧谢琰的脸,凑上去亲谢琰的下巴一口,“要是今年过年能回我家里去过,到时候我娘就是你娘,我娘可是很好的,她也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是吗?”谢琰笑着问林淼,目光里闪烁着一些不确定。
他是真的没有什么自信能让林淼家里面的人喜欢。
林淼嘻嘻一笑,依旧是摸着谢琰的脸,别的他不敢说,起码这脸,“我娘喜欢长得好看的,你顶顶和她胃口。”
谢琰闻言失笑,“但愿。”
“没什么但愿的,我说话一口一个钉子,”林淼装出一股大气来。
他重新懒回谢琰怀里,从下往上看着谢琰的眼睛说,一副博学家的语气,“不管其他事情或者其他人,阿琰,我想和你说的是,你对于我来说是最好的,其他人怎么觉得都不要紧,因为他们屁也不懂,但是我懂,你就是天底下最好的,是我心里面的宝贝疙瘩。”
林淼说出这一串肉麻,在外人听来又十分偏颇的话,却说得谢琰脸上粲然。
“嗯。”谢琰听了中意,心里酥麻麻一片,整个人都飘起来似的像是要飞到云端,跟着便又伸手挠了挠林淼的下巴,“除了是你的宝贝疙瘩,还是什么?”
林淼倒是不羞于说这样的肉麻话,可是挡不住他文化素养摆在这儿,被突然发问,难免词穷。他抓住谢琰的指尖,眉头动了动,极其认真地想了想,这才跟着又夸奖说,“这世上最贴心的是你,最周到的是你,最温柔的也是你,”话说一半又不忘偷偷往里面夹带私货,“很听我的话,从来不让我生气,我说一你不说二,就是我的心肝儿了。”
这话先不说夹带私货的问题,就说林淼前后这一顿夸,世上除了他以外的人没人能说出或者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谢琰在外不当阎罗就已经是众人万幸,哪里敢指望他当观音?
谢琰俯下身去亲林淼的嘴唇,眼中脸上都是愉悦。只要是林淼说的他都爱听,更不在意这话到底几分真假。他要分辨的只是林淼话语之中藏着的感情,便已经是他的慰藉。
马车一直到第三天才回到晋城。
林淼坐在窗口往外看,马车侧边有好几个侍卫并排骑在马上,十分高大,挡住了林淼的一半视线,不过到不影响他看。
“也没有什么变化嘛,”林淼将脑袋缩回来,“咱们现在是直接回府里去?”
谢琰摇头,“先去酒楼。”
林淼,“其实这也不着急。”他还是想着回家一趟先看看璧如。
谢琰却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直接道,“璧如在酒楼那边,同小包一起。”
林淼走的那天璧如就直接被送到了小包这里,也是对她的一个安排,两人虽然没有成婚,但是对外已经作夫妻打扮,也是为了保护璧如的安全。
林淼说,“那赶紧过去吧。”
小丫头片子不知该急成什么样了。
马车拐过一个街角,两人便换了一辆小一些的马车,王府的侍卫也跟着原来的大马车离开。
酒楼这么久来还是照常经营,甚至去钱庄存钱也都没落下,璧如虽然写字不是很利落,但跟着还是把账面记得清楚明白,两个月下来算盘都比从前打得利落很多。
他们来之前已经有人来告知了小包,这会儿马车停在酒楼后门,小包和璧如便已经等在那里了。
璧如的头发书城发髻,眼睛里水汪汪的一眨就是泪珠子,双目盯着马车的门,一瞬不瞬地看着。
等见着里面探出头来的先是谢琰跟着就是林淼,璧如一下就哭出来了,随后也不管小包和谢琰,扑上去一把抱住林淼的手臂,脸冲着林淼的胸口埋,一下哭了林淼一个满怀,连肩膀都在发颤,人好似要抽过去了。
璧如不管小包倒也属寻常,连谢琰都不顾了,可见这两个月来是真的怕得紧了。
谢琰虽然不喜她这么搂着林淼,却也还是体谅,别过脸去只干脆不看。
林淼回来没怎么哭过,此时却被璧如感染,眼睛发红鼻子发酸的难受。他伸手拍拍璧如的后背,“没事了啊,我都回来了。”
“公子,公子下次再走,一定得带上我了。”璧如抬起头来,脸上湿漉漉的一片,“我不跟着你,我不放心。”
林淼笑说,“都要嫁人的了,往后你和小包一块儿过日子才是正经,哪里要跟着我天南地北地跑?”
璧如却一连串地摇头,“嫁了人我也得跟着公子。”
她满脸忠诚,似乎是丈夫也不重要了。林淼看向小包,本来以为小包会有些受伤,却没想到小包也是满脸使命感,一副准备和璧如一块儿抛头颅洒热血的神色。
这倒是……果然一对。
作者有话要说:还在走正文哦。
第一百零一章
林淼回来, 璧如自然还跟他一块儿回去。小包虽然舍不得, 但是也早有准备,给璧如拎上了大包小包将人送到马车上。
璧如前头倚着林淼,等掉完了眼泪抬头一看谢琰, 见对方脸色如冰,差点儿差得三魂没了七魄, 立刻把手和脑袋都往自己那儿一揣,一声不敢多吱了。
偏林淼见了她这样, 还转头去说谢琰,“你瞧你这小气劲儿。”
更是将璧如惊出一身冷汗来。
她开口支吾道,“公, 公子, 要不你们先走吧,我一会儿让小包送我回去。”
林淼重新将目光转到她脸上说,“作甚要这么麻烦?”说着自己先爬上了马车。
谢琰跟着也上了车, 见璧如还在犹豫, 他开口言简意赅,“上车。”
尽管语气有不悦,可是明显还是依了林淼的意思。
璧如被谢琰两个字一激,顿时像个鹌鹑,一骨碌上了马车。
林淼虽然嘴上嫌谢琰, 不过一上车趁着璧如在往上爬的功夫, 还是拉着谢琰的手,凑近了他半哄半骂的, “璧如年纪小,这回受了怕的,我得哄哄,在我心里自然还是你最要紧,不过你可不能恃宠而骄啊!”
璧如爬上马车,第一下听见的就是林淼的最后半句,“你可不能恃宠而骄啊!”语气中还有些责备的意思,神色也带着些严肃。
她有些恍惚起来,到底是谁在恃宠而骄?
怎料璧如心中的疑云还没散,只见谢琰虽皱着眉头,不过却颔了颔首,竟是听话的样子。
前后离开两月余,再回到王府,林淼唏嘘,“我竟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这儿像家?”谢琰问他,抬眼看着晋王府三个字,心中有些别扭。
林淼能不知道谢琰想什么吗,立刻说,“有你的地方都像家。”
谢琰心里一下又舒坦了。
璧如不晓得这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次她家公子和王妃虽然分别久了,可在一起时候的氛围却较于从前更显得自然亲昵。
不过她心里也总算是随着林淼回来而松快了,抬头看看阴雨天,都像是有阳光了。
清秋院里的婆子丫头见到林淼以后又是别样一重感动,有被谢琰吓狠了的,都快和璧如一样哭出来了。
屋里的模样和林淼走前无二,他坐在软榻上摸摸屁股下面的软垫,长舒了一口气道,“还是这里最舒坦啊。”
外面的丫头鱼贯而入,将林淼熟悉的东西一样样端进来,又问林淼要不要换身衣服。
林淼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这还是在外面驿站里已经换过的,说起衣料什么都很不错了。只是那边终究是不知道林淼会突然出现,因此准备的也不是他平常在晋城会穿的。清秋院里的丫头婆子们平素都是见惯了金元宝一样的林淼,这会儿见他这么穿,很是看不过去,口中虽然是问句,但手上却捧好了衣服了。
林淼倒不觉得这衣服哪里非得换,不过想了想还是起身道,“那就换了吧。”
他往屏风后面去,正被丫头们伺候着换衣服的时候,外面传来了通报声,是陈宁来了。
陈宁那边早就得了信,晓得谢琰在南城竟是没大动干戈,颇为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心里才算缓了一口气,又念着谢琰总算还留有理智,这会儿过来也是想同他议事。
晋赵边境处如今已经定下,皇帝那边已经是万分后悔放陈宁回来。晋地本来便富庶,现在又得了赵国一块地,虽还是朝廷附属,可是面积比不少小国都大,不至于说一飞冲天,但这就像是一根刺扎在了皇帝的心头,一天比一天痛起来,偏他失了对陈宁下手的最好机会,短时间内都没法子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