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来抱,我以前在家照顾过弟弟,有经验!”
“你那算什么经验?我在家带过三个妹妹!”
“我来,我来……”
谈彦一脸无措,只能尽量躲开她们的魔爪。
迟聿看得眉头直皱,呵斥道:“看到朕,连行礼都忘了,你们是想被禁足?”
众美女这才不甘不愿地离开谈彦,下跪行礼。
嘴里喊着拜见皇上,眼睛却瞟向襁褓里的小婴孩。
迟聿懒得理她们,径直走到谈彦身边坐下。
用小被子裹着,只露出了一张粉嫩的小脸,瘪着嘴,皱着眉眼,委屈地抽噎着。
迟聿用手指轻轻划了下他的脸蛋,惹得小孩哭得更厉害了。
迟聿:“……”
还不等他把手拿开,还跪在下方的妃嫔就不干了。
齐刷刷地抬头瞪着他。
等在一旁的谈文典和南王,早就急不可耐。
双双趋步向前。
谈文典先下手为强:“陛下,我这个外公抱抱,也许就不哭了?”
他这话一出,首先遭到了妃嫔们的敌视。
她们都没抱过呢!
宫里好不容易才喜得龙子,而且还是皇后生的,真叫人又疼又爱。
皇帝跟她们抢就算了,这两个臭男人来凑什么热闹。
迟聿对谈彦道:“把孩子给谈想抱抱。”
谈彦一直哄着孩子没注意,经他提醒才看见谈文典来了。
不仅他来了,旁边还跟着南王呢。
这特么岂不是修罗场?
还好陈氏在侧室休息没出来。
不然场面更混乱。
谈彦起身,看了一眼神色莫测的南王,将孩子递给了谈文典。
“父亲,小心。”
他忍不住看着谈文典的头顶,金冠玉簪,很符合他的身份。
但就是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一片广阔的青青草原。
谈彦神色复杂,虽然早就幻想过各种谈文典和孩子见面的场景。
也早就觉得他是咎由自取。
当这个时刻来临之际,还是觉得他有点可怜是怎么回事?
尤其是小孩到了谈文典的手里,“哇哇”地哭得更厉害了。
谈文典瞬间就懵了,手足无措地瞪圆的眼睛,搂着婴孩轻声哄着,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吹破了婴孩娇嫩的皮肤。
所谓隔辈亲,谈文典青年得子的时候,对儿女的出生固然喜悦,但他忙着巩固势力,自然疏于亲近子女。
而及至中年,家业守成,剩下的最大愿望就是开枝散叶,儿孙满堂。
他的大儿子虽已成亲,可惜媳妇们的肚子一直没有好消息。
其实,比起儿子生出的嫡长孙,他更在乎的是女儿生出皇长子。
他的双眼热切地看着怀中堪堪月余的婴孩,仿佛看到了谈家未来百年的繁荣昌盛。
滚烫的情绪充斥着他的胸腔。
对婴孩的喜爱达到了一种近乎心疼的程度。
众人见到在朝堂上翻云覆雨的谈相,竟然也有如此柔情的一面,都有些诧异。
谈彦浑身都是鸡皮疙瘩,不由联想到,如果谈文典知道了真相,又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迟聿倚靠着软榻,手掌撑着腮边,看向“爷孙”的眼中,是惬然的笑意。
南王站在一旁不发一言,但任谁都看得出他心情不佳。
终于在孩子哭声越来越响亮的时候,他忍无可忍地出了声:“都说婴儿双眼澄澈,能看透人心,小皇子才如此惧怕谈相,你是做多少亏心事?”
谈文典怒道:“南王少血口喷人,有的人天天装高风亮节,就真是君子了?”
南王嗤笑:“小皇子乃是天运之子,慧眼通透,不若将小皇子让在下抱抱,让上天作证,谁是小人,谁是君子。”
他转身拱手,对迟聿道:“陛下,您意下如何?”
迟聿抚掌大笑。
看得一众妃嫔面面相觑,不知什么事情引得他如此开心。
小婴孩能懂什么,啼哭不过是第一次见谈相,面生害怕罢了。
南王又能好到哪里去。
谈相、南王之争早不是新闻。
自从南王进京,没由来地就与谈相处处作对。
朝堂吵完不算,私下撞见也没好话。
南王领地原处边陲,与京中贵族鲜有来往。
他来京后公然呛声谈相,行事高调,竟然迅速聚拢了一批志趣相投的拥趸,很快立足京中。
将近一年的光阴,便形成一股新兴的、强大的势力。
迟聿突如其来的笑声同样让谈文典不解。
不过他顾不上这么多,愤怒的矛头直指南王。
他以前只应付以萧家为首的反对派就颇为费神,从去年至今,代表平民之声的南王改革派,不停找他麻烦。
偏偏每次都是小打小闹、隔靴搔痒,没证据下重手,处理起来又劳神费财。
就这么折腾了一年,忙得他焦头烂额,面容越显老态。
今日好不容易遇上桩喜事,偏偏南王又来搅合。
南王睇了眼他额头冒起的青筋,道:“谈相,莫不是不敢?”
谈文典自然是不信什么天运之子、通天慧眼。
冷笑一声,就将孩子送到了南王手中。
谈彦偏开了头,有点不忍直视。
但听到妃嫔们的惊呼声,好奇心又占了上风。
南王小心接过孩子,那抱孩子的姿势倒是熟稔。
他手掌轻轻拍了两下,再温柔地哄了几声,小皇子果然渐渐地息了声音。
谈文典脸上还残留着不屑的表情,硬生生转变成了错愕、惊怒,五官都扭曲了。
他在朝中翻云覆雨二十载,还从未如此丢脸过。
妃嫔们惊喜连连,就像目睹了了不起的稀奇。
“小皇子真不哭了?!”
“小皇子对南王笑了,为什么不对我笑?”
“看来南王确实是位品性高洁的君子……”
南王伸出手指逗弄:“再笑一个?”
婴儿竟然从襁褓中伸出粉白的小手,抓他的手指摇晃起来。
咯咯的笑声,清脆嘹亮。
一干妃嫔羡慕得都要晕了过去,直呼太可爱了。
谈彦去看谈文典的脸色,果然——
和头顶的草原一样葱葱郁郁。
嘴唇颤抖,拳头紧握,眼中全是杀意,似乎下一秒就要冲过去杀人。
谈彦赶紧过去拉住他的胳膊,劝道:“父亲,想要生活过得去,头上……他还是个小孩子,千万别和他计较,这种事我们都不想的,小孩不懂事还能怎么办,原谅他吧!”
第59章
原谅他?
谈文典总觉得谈彦的话哪里不对, 但他能怎么办?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为难一个小婴儿?
谈彦扯了扯他的胳膊:“父亲,这么多人看着呢。”
谈文典双眼冒火地看着对面其乐融融的一大一小, 气得五脏六腑都移位了!
但谈彦说得对,这么多人看着, 他只能忍下这口气。
谈文典硬生生松开了拳头, 愤然甩袖。
南王却嫌他心火烧得不旺, 再添了一把油:“谈相,老天爷看得明白,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再明显不过了,是吧?”
谈文典刚压下去的火气轰然爆发,连脖子都气红了。
偏偏又不能动手。
谈文典狠狠地瞪了南王一眼,猛然转身面向迟聿, 凛然道:“大商乃是陛下的大商,臣子是陛下的臣子,谁好谁坏, 只有陛下最清楚, 老臣我躬身为国, 侍奉过两代君王,忠心可表, 陛下以为呢?”
谈文典一番激昂陈词, 搬出了朝纲,搬出了自己的老资历。
还把烫手的皮球踢给了迟聿。
迟聿对上他那双灼灼的双目。
再熟悉不过。
自他登基以来,望门出身的老臣们,总是用这种眼神无声威胁。
谈文典更是其中之最!
迟聿笑了笑, 散漫倦懒地靠在手枕上:“谈相国之脊梁,一片丹心;南王固守边疆,为国为民,手心手背都是肉啊……你们总不能让朕剜肉吧?”
谈文典眉头高隆,在心中猜测他这句话的意思。
迟聿道:“肉乖乖长在手上,就是好肉。剜下来,烂了、臭了,就不是好肉了。两位爱卿觉得朕说得在理吗?”
化音刚落,南王便躬身跪礼,掷地有声:“臣对陛下,对大商,忠心不二,感遇忘身。”
两人配合得跟唱戏似的,谈文典的胸口就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疼得他背都挺不直了。
偏偏谈彦还在旁边帮腔:“陛下,我父亲必然也是忠君爱国的良臣。”他说着又拉了拉谈文典的手臂,笑道:“是吧,父亲?”
谈文典双眼充血,死死地瞪着他。
微微鼓起的两腮,昭示着他正紧咬牙关控制情绪。
谈彦笑意不减:“父亲,陛下还在等您回话呢。”
谈文典剜了他一眼,推开他,不甘愿地学南王在迟聿面前跪下:“老夫之赤诚日月可鉴,陛下就算是怀疑谁,也不该怀疑老夫。”
他口气仍旧傲慢,答的话也是模棱两可,甚至还冷哼了一声。
迟聿达到目的,便不予理会这些虚头胜负。
说了两句客套话,再让两人平身赐座。
谈文典本是想直接离去,不受这三人的挤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