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讽刺,传闻中风流成性尸位素餐的将军,居然是这样一个宽厚包容的性子,而传言中洁身自好的良臣,反倒净干些陷害忠良的事。黎锦江见惯了表里不一道貌岸然的高官勋贵,哪里能想到这个声名狼藉的将军居然是这样的正人君子?
看着面前泪如雨下的姐姐,黎锦江心里蓦地涌起一阵酸涩,难堪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是阿姐的男人,是将她从那个地狱中拯救出来的英雄,可是自己不但重伤了他,还把人给……
黎锦江也说不清心头的那丝失落和怅然是从何而来,看着锦书情根深种的模样,忍不住出言问道:“阿姐,莫不是对侯爷动了真心?”
锦书听了这话,惆怅的叹气道:“侯爷对我们这些失了清白的女人从无鄙夷,向来都是照顾有加。这样的男人,侯府里有哪个姐妹能不动心?只是……我们这样污秽的身份,能得个名分就已是三生有幸,又有谁敢真的亵渎他?”
黎锦江听得姐姐的言外之意,心里蓦地涌起一阵没来由的狂喜:林道居然没有和姐姐有过夫妻之实,只是给出妻子的名份庇护她,那自己岂不是……
想到那日在破庙中林道又恨又惧的眼神,黎锦江只感觉一桶冷水兜头浇下,之前的那点子不足为外人道的窃喜顿时被毫不留情的浇灭了:现在的林道恐怕杀他的心都有了,自己怎么可能还有机会与他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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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黎锦江悔恨的恨不得自戕的时候,在太平侯府的一间卧房里,正有一群人在围着床上昏睡的林道焦急的等结果。
半晌,须发皆白的老太医刚诊断完毕,旁边坐的腿麻的皇帝便连忙凑上前问道:“林侯怎样了?”
老太医对着皇帝行了一礼,这才斟酌着回话道:“回陛下,侯爷在被歹人劫持时曾遭受过毒打,五脏六腑都有些损伤,不过还调理的过来,只是……”
“只是什么?”见太医面露难色,皇帝心里急得冒火,厉声斥责道:“吞吞吐吐的做什么?莫不是太平侯身上有什么不妥?”
老太医被皇帝吼的缩了缩脖子,看了看周围虎视眈眈的一干文武大臣,很为病人着想的老太医大着胆子说了句:“事关侯爷隐秘,还请陛下借一步说话…”
皇帝对老太医的神秘态度很不耐烦,不过见他如此郑重其事,还是耐着性子示意他凑近了说,老太医于是在皇帝耳边如此这般的说了。皇帝开始很是惊讶,等听到最后,看着林道的眼神已经复杂的无法言说。
“行了,众位爱卿都回去歇着吧!”皇帝迎着众人好奇的目光,一点没有分享秘密的意思,十分干脆的挥手赶人。众人虽然很不情愿,还是纷纷起身离开了侯府。皇帝又叫过太医吩咐他们好生照看侯爷,便也回了宫。
一旁伺候的内侍曾秦奇怪的发现,皇帝从侯府回来后心情好了很多,甚至晚膳还多吃了半碗饭。不过尽管一肚子疑问,曾秦也没敢问皇帝什么事这么开心。
曾秦不知道的是,黎锦江对林道施暴的事神奇的让皇帝打消了对林道的怀疑。原本林道活着回来皇帝就有些不敢置信……不过为了撇清嫌疑付出这么大的牺牲,至少皇帝自问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这种事光想想都够让人崩溃了好吗?
不过那个黎锦江…能在戒备森严的侯府来去自如,从千军万马中救走人质全身而退,这份恐怖的实力实在让人忌惮。皇帝想到那人鬼魅一般的身手便有些不寒而栗,于是立刻下令加大搜寻力度,挖地三尺也要将那黎锦江捉拿归案。
第90章 声名狼藉的将军(9)
另一边,林道的生活重新恢复了平静,在太医的精心治疗下,不过短短几天他已经可以下地走路,做些看书习字等不费神的事了。这次的遭遇似乎也没有对林道产生什么影响,只是他再也没有在人前提起过锦书和她的刺客弟弟,也不让旁人提起这事。
这天傍晚,林道刚走进房里便察觉到异样,正要退出去,门却从后面关上了,林道敏锐的察觉到房里多了一个人,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林道下意识的闪身拉开距离,正要开口叫人,门口那人却率先说道:“多日不见,侯爷的病可好些了?”
“是你?”林道听了这话立刻认出了来人,瞪着身着夜行衣的黎锦江,惊怒交加的质问道:“你又来做什么?真当侯府是你家后院不成!”
黎锦江微微苦笑道:“侯爷,草民只是想过来探望一番,并没有对侯爷不利的想法,侯爷大可不必惊慌!”
这话听在林道耳中简直就是羞辱,想起那次屈辱的经历,林道的脸立刻涨得通红,咬牙切齿的骂道:“黎锦江,你以为你武艺高强便能为所欲为吗?你信不信本侯此时大喊一声,立刻就会有弓箭手冲进来将你乱箭射杀!”
黎锦江神色复杂的看着林道,以他的洞察力,怎么会看不出林道眼里暗藏的恐惧,想到自己铸下的大错,黎锦江双膝跪地,对着林道磕了个头:“侯爷,草民对侯爷做了大不敬之事,自知罪孽深重,今日特来向侯爷谢罪领死——要杀要剐,但凭侯爷处置!”
林道不料他会说这话,惊疑不定的瞪着他问道:“你…你究竟想干什么?”对于黎锦江的话,林道显然一个字都不相信。
黎锦江也知道林道不会轻易相信他,遂加重语气保证道:“侯爷,草民是真心前来谢罪的。不论侯爷要怎样责罚,锦江绝不反抗,侯爷若是不信…大可一试!”
林道自然不会相信前几天还桀骜不驯的人,今天就突然肯老实受罚了,虽然对黎锦江恨的牙痒痒,但是想到府中的一干女眷,他还是本着送瘟神的态度咬牙说道:“你走吧!本侯不是记仇的人——你现在离开,从前的事,本侯就当没发生过!”
黎锦江清楚的察觉到林道强忍着的愤怒,于是继续给他宽心道:“侯爷不必心有顾忌,有多少怨气尽管冲着我来便是,不用忍着!”
“闭嘴!我叫你滚啊!”林道听了黎锦江这拱火的话,理智的那根弦终于崩断,想也不想的一个窝心脚就踹了过去,黎锦江顿时被踹的飞出去一丈远,撞在桌脚上发出一声巨响。
“侯爷!出什么事了?”门外的守卫听见动静立刻就要冲进来查看,林道大吼一声:“退下!都不许进来!”便走过去一把抓起黎锦江的衣襟。守卫听见自家侯爷中气十足的声音,连忙依言退下了。
林道这一动了手,立刻就收不住情绪了,被男人侵/犯的愤怒和屈辱让他瞬间失去理智,肆意的在黎锦江身上发泄愤怒。
黎锦江被打的口鼻出血,疼的眼冒金星,胃里绞痛的酸水都要吐出来了,却硬挺着既不反抗也不躲闪,还主动卸了内力,以便让林道打的更痛快。
不过林道身体毕竟还远没有恢复,殴打了黎锦江一阵便忍不住捂着胸口咳嗽起来,听见林道的咳嗽,原本满脸是血死狗一样趴地上任□□的黎锦江立刻爬了起来,强硬的将林道扶坐在床边,不顾他的反抗将真气顺着手掌输送给他疗伤。
走了黎锦江浑厚的内力温养,林道很快便止住了咳嗽,身上的不适也消失了。见林道没了大碍,黎锦江立刻乖觉的退后一步,直挺挺的又跪下了。发泄过一通后,林道的心情缓和了很多,看着黎锦江的眼神顿时很是复杂。
沉默了一阵,林道声音低沉的开口道:“你走吧,从今日起,你我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黎锦江自然听得出林道这话是真心实意的,他惊讶的抬头看着林道,不敢相信他就这么放过了自己,不过此时的黎锦江心里并没有松口气的感觉,反而很是失落和不舍。
“侯爷,草民的罪过岂是一顿打就能偿还清的?”黎锦江瞬间化身狗皮膏药,简直有点粘上了就撕不下来的意思。
林道听了这话火气又上来了,狠狠地骂道:“那你还想怎样?难道要我把你做的事原样奉还吗?”
黎锦江顿时语塞,闷闷的说道:“侯爷对家姐有大恩,草民却恩将仇报冒犯了侯爷——此恩此怨草民万死也难赎!从今日起我这条命便是侯爷的,侯爷若是觉得不解气,大可以杀了我!”
黎锦江在来之前就安排好了后事,他将姐姐送去了师父处让他帮着照顾,便回来找林道了。来之前他已经下了必死的决心,如果林道要杀他,他决不会有丝毫的反抗。
林道听了这话,虽然心中扔有芥蒂,到底还是做不到杀人泄愤,于是叹口气道:“你虽有过错,到底罪不至死。本侯不是那等草菅人命之人,不用你以命相偿!”
黎锦江惊讶的看着林道,心里不由得感佩万分。太平侯被自己如此对待,居然还能说出罪不至死的话,这让黎锦江心里越发的愧疚和悔恨:这样的人,自己怎么就眼拙的把他当成了鱼肉百姓的奸臣呢?
想到这,黎锦江越发坚定了要留在林道身边的想法,毫不犹豫的说道:“侯爷既不要草民以命相偿,草民便留在侯爷身边侍奉,为侯爷牵马坠蹬、效犬马之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