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林道的话,邬军手下顿时有一人犹豫着上前劝说道:“将军,这样是不是不太好?陛下并未下旨赐死永乐侯……”
邬军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你哪里知道这小子的阴险狡诈?想到这里,邬军顿时一挥手,胸有成竹道:“陛下不过是面子上过不去,这才暂且留他一命,心里必定是想斩草除根的——我们身为臣子,就要及时体察圣意,为君分忧!”
眼见邬军不肯善罢甘休,林道仍不肯放弃任何一线生机,继续规劝道:“将军三思!林道死不足惜,只怕要连累将军被陛下猜疑!将军若肯饶我一命,今日之事必当守口如瓶…”
邬军轻蔑的看着林道:“本将是否会被陛下猜忌,就不劳永乐侯操心了!”说着,一使眼色,手下立刻捏着林道的下巴,强行将毒酒给他灌了下去。
毒酒一入腹,林道立刻觉得腹中刀绞一般的剧痛,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奄奄一息的委顿在地。
邬军自给林道灌下毒酒,便已将他看成了死人,随即对在场之人命令道:“等他死了,报一个暴毙的消息给陛下,谁若是敢走漏消息…”
接触到邬军威胁的眼神,侯府众仆役纷纷指天画地,表示今日之事决不敢外传一个字。
邬军随即得意洋洋的走出侯府,对着被拿住的卫凌等人道:“今天的事,你们几个也脱不了干系!倘若如实上报,陛下未必会把本将军怎样,你们却一定会被革职查办!”
邬军打完一棒,随即又给了颗甜枣,拍拍卫凌的肩膀道:“若是听我吩咐,老老实实报一个暴毙的消息上去,便是陛下要寻你的错处,本将军也会在陛下面前为你分辩!”
卫凌听得这话脸色铁青,还是艰难道:“将军放心,卑职知道该怎么做了!”
听了卫凌的话,邬军当即下令放开他们,随即趾高气昂的哈哈大笑着走了,他心里已经认定绝不会有人敢违逆自己的意思。
邬军走后,众侍卫将卫凌围在中间,有人耐不住期期艾艾的问道:“卫头,咱们现在怎么办?”
卫凌面沉如水的站着,脸上表情变幻莫测,久久没有回应。
第21章 亡国之君(4)
侯府内,林道一瞥见邬军的身影消失,立刻忍着剧痛,颤抖着把手伸进喉咙催吐。吐过一阵后,眼见旁边就是锦鲤池,林道手脚并用艰难的挣扎着爬过去,把头伸进池水中拼命喝水,然后再接着催吐。
一众仆人呆呆的看着林道的动作,站在一旁不知该怎么办。
王宝儿率先清醒过来,在场之人只有他清楚的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见林道积极自救,他生怕那鸩酒毒不死他,立刻招呼道:“还不快阻止他!这人今日若死不了,邬将军怪罪下来,谁担待得起?”
王宝儿说完便忍着心中惊惧上前拉起林道,众人听了这声招呼,立刻下意识的上前,七手八脚的架起了林道。
林道忍着身体的痛苦,断断续续艰难的说道:“你们以为…我死了…那邬将军…便不会杀你们灭口……免得消息走漏吗……便是他不杀人……陛下为保全他名声……也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又是一阵不知所措,王宝儿也忍不住松开了林道,心里惊疑不定的胡思乱想起来。
林道见镇住他们,当机立断的下令道:“去!弄点生姜红糖水…蜂蜜…文豆汤,不拘什么,有的都弄来给我!”
众人正六神无主间,听了林道的话,立刻就有两人下意识的听命去办了,其他人也转变了态度,殷勤的把自家主子扶到亭子里坐着。
另一边,卫凌在门口踌躇了一阵,便一言不发的往里走。走到庭院中时,一眼看见侯府的仆役竟在对林道施救,卫凌脑子一懵,下意识的手按在腰间刀柄上,就要拔刀上前。
林道此时头发散乱,满身狼狈,见了卫凌的模样,不由得惨笑一声道:“将军也要学邬将军,行那欺君罔上之事,背叛皇上吗?”
卫凌一听这话,顿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自己究竟在想什么?那邬军再是权势滔天,能大的过皇上吗?自己毕竟是皇上的臣子啊!
自己今日若是做下这等不智之事,上了他的贼船,此后怕是要被他要挟一辈子。这人行事如此莽撞跋扈,早晚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到时自己免不了受他牵连。
想自己大好的前程,在皇上面前也是挂了名的,何必要和这等混人搅和在一起?
想到这里,卫凌当即放开了握刀的手,叫来一个手下吩咐道:“你去找个大夫来给侯爷看看。”
卫凌说完话,目送那属下离开,便转过来看着林道试探道:“侯爷,今日之事…”
林道立刻会意道:“将军的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来日陛下面前,在下绝不会说对将军不利的话!”
卫凌听了这话一点头,便干脆的出去了,这人若救的活,只要不是太糊涂,就绝不会乱说话,为自己树一个不必要的敌人;若是最终救不活……卧病在床几日,自己再按照邬军的意思报一个病死,也显得更合理不是吗?
眼见卫凌也站到了林道这边,众仆役对林道更是殷勤,王宝儿也谄媚的凑到林道面前陪笑道:“侯爷见谅!小的对您可是一向忠心耿耿的,都是那邬将军逼迫小人,才一时糊涂铸下大错——万一陛下问起来,您可得给咱美言几句啊!”
此时的王宝儿还不知道他下毒的事暴露了,满以为可以修复和林道的关系,其他人听了这话,也纷纷表忠心,有机灵的还有意无意的警告了句:“您就是把这事捅出来,我们自然倒霉,您在陛下面前怕也讨不了好吧?”
林道冷眼旁观众人的惺惺作态,闻听这话一脸平静道:“放心吧,今天的事我一个字也不会说——邬将军是何等身份,我能在他手下捡一条命就知足了,岂敢得罪他?”
说完,又意有所指的说道:“你们今天的恩情,我也绝不会忘的!我一个前朝之人,往后还要多仰仗你们照顾呢!”
不同于对卫凌的保证,对这些趋炎附势的仆役,林道只说不会忘记“恩情”,并没有说要报答,这些人此时却一个也没察觉,虚情假意的连道“不敢”,转眼又是一副眉开眼笑的小人得志模样。
林道强撑着应付完一群人,不久便毒性发作陷入昏沉,大夫来了,煎了几服药灌下,也不见多少起色,最后只说要听天由命了。
林道从此便缠绵病榻,几乎去了半条命。
卫凌在林道病倒后便将永乐侯生病的消息报了上去,不出意外没有得到丝毫回复,他随即便回到永乐侯府,静静观察着事态的发展。
另一边的邬军自给林道灌了毒酒后便将他抛在了脑后,在他心里也实在没把林道当回事。在他看来,林道死不死的不过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便是陛下知道了问起来,当庭认个错,这事估计也就这么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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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茂这一个月可算是忙的晕头转向。新朝刚立,前朝的大部分官员都被他杀的杀贬的贬,文武百官都是赶鸭子上架的门外汉…谢茂的焦头烂额就可想而知了,他此时只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三个使,至于旁的事情更是分不出丝毫的关心。
这一日,谢茂忙完了一阵后突然有了点空闲,想起了受封永乐侯的林道:前几日听说他病了,谢茂以为不过是一点小恙,随口吩咐好生照料便没有再过问,如今也不知道他病好了没有。
想到这里,谢茂立刻吩咐备车,带了一队侍卫便低调的往永乐侯府去了。
侯府守门的侍卫眼见一辆马车朝门口驶来,正要上去盘问,便见车夫停下马车,从里面请出一位气度不凡的贵人。
卫凌没想到皇帝居然亲自来了,惊的目瞪口呆,连忙上前参见道:“微臣参见陛下。”其他侍卫见此情景,知道是皇帝亲临,也立刻诚惶诚恐的上前行礼。
谢茂不在意的摆摆手示意他们起来,卫凌立刻上前殷勤道:“陛下怎么…”谢茂连忙止住他的话,径直道:“不必声张!——永乐侯的病如何了?”
卫凌见谢茂一来就问起林道,心里不由得一阵忐忑,没想到皇上对林道如此上心,一来就关心他的病,可是此时的林道……
谢茂眼见卫凌的脸色不对,心里生出了些不好的预感,立刻沉下脸质问道:“你给我老实交代,永乐侯到底如何了?”
瞥见谢茂脸色不善,卫凌吓的立刻噗通一声跪下,战战兢兢道:“回皇上,永乐侯…他其实不是病了,是…是被人下了毒!”
“什么?”谢茂一听这话,顿时勃然大怒,一把提起卫凌的衣领骂道:“朕让你护卫侯府,你居然能让人在你的眼皮底下,给永乐侯下毒?——既是中毒,为何又骗朕说是病了?莫不是想要掩盖过失,推脱责任!”
卫凌被皇帝的雷霆震怒吓得脑子一片空白,只知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嘴里不住的道:“属下该死!属下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