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擦着脖子点了点头:“瞧着还行吧。”
“太好了,我和娘刚才还在地里念叨着,天上已经开始打雨点儿了,这段日子又冷,就怕下雨屋里漏,没想到大哥已经把房顶捡了。”张芸芸很高兴。
“开始下雨了吗?我刚才进屋还没呢,娘呢?回来没?”
“娘说再把剩下的小半块土挖了就回,让我先回来做饭。”芸芸洗了洗沾着干泥巴的手,把围裙拴在腰上就进了灶房。
张其在里屋远远都能听见小姑娘再次惊喜的呼声:“大哥,你还劈柴了!”
他无奈一笑,这就又高兴了。
见外头确实开始下雨,也好在自己手脚麻利,赶在之前做完了,瞧着雨点越来越密,虽然不大,但是毛毛雨更容易让人受寒。他有点担心还在地里的张刘氏,于是在屋里拿了两顶斗笠,一顶自己戴上,一顶给张刘氏送去。
“芸芸,我先去给娘送斗笠了啊!”他朝灶房喊了一声后就出了门。
这还是他来了这里后第一次出门,张家的房子在一片树林后头,不大点的林子,走几步路就出去了。
外头是一条直通村口的大路,左右两边是土地和稻田,期间有些小路,通往各户人家。张家的地没多少,而且还离张家远,要很走上一段路的功夫才能到。
路上雨越来越大,好些干活儿的乡亲都扛着锄头往回走,碰见他时,满眼子里稀奇。他跳河的事情村里闹得沸沸扬扬,现在瞧着他出门,自然是觉得不可思议。
“哟,这不是张其吗?你好了啊?这是要上哪儿去?”
“好多了,我去给我娘送个斗笠。”瞧是跟自己年纪相仿的村民刘有才搭话,他也就回了一句。
刘有才的家跟张家的地是一个方向,也就扛着锄头跟着张其一起。
走了几步他的话头便起来了:“我说张其啊,你咋就那么想不开咧,那城里的小姐有啥好的,啥活儿都做不来,要是你娶了还不得倒霉。咱们村那么多小娘子哥儿,你还瞧不上啊?”
张其推了推斗笠,斜扫了说得得劲儿的刘有才一眼,刘有才心里咯噔一下,闭上了嘴巴。
“刘哥说得在理,还是快些回家去,不然你那婆娘怕是要出来揪耳朵了。”张其抛下句话就朝自家地里去了。
刘有才站在原地,觉得是邪了,自己竟然被往日里说话文绉绉,软趴趴不像个男人的张其瞪的说不出话来。
他警醒过来张其方才说得那番话,原本是想酸他几句,没成反倒是遭人笑话了,他朝着张其的背影啐了一口:“还以为自己多了不得哦!”
“刘有才!还不回来,淋雨发热了鬼去给你拿药!”刘有才的老婆远远的站在屋门口叉腰扯着嗓子喊。
刘有才赶忙跑着回去,他家那婆娘真是恼人,也怪自己这个命,娶了个泼妇回家来,当初要是娶了个哥儿也不至于这样被村里人笑话是个怕媳妇儿的软男人。
张刘氏挖完了地准备回家去,老远瞧见了顶着斗笠过来的张其,她担忧的走上去:“阿其,你咋出来了,刚才刘有才跟你说啥了,你可千万别往心头去。”
张其把斗笠给张刘氏戴上,又接过她手里的锄头:“有啥事儿,还怕我听不得乡亲们的几句调侃不成,娘,你就别操心了,我是个男人,又不是个小娘子和哥儿,哪里别人说两句就气不过的。”
况且也要别人说的过自己啊。
张刘氏见他确实不甚在意,才算是放宽了心,刘有才那个怕媳妇儿的,啥都不成,却像个哥儿一样爱说人闲话。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往回走,张刘氏见儿子健谈起来,说话也不弯弯腐腐的心里高兴,张其体会有娘的温情,心里也舒畅。雨势已经把树叶打的唰唰作响,两人也浑然不觉。
到了家门外的林子时,尖锐的叫声忽然打断了两人融洽的氛围,张刘氏嘴皮发抖:“不好,怕是王辉来了!”
张其没有多问,急忙便冲了回去,芸芸一个人女孩子在家怎么得了。
在他走后不久,芸芸在灶房里煮饭,她看了家里的米缸,里头已经没有粟米了,正在愁该拿什么下锅,思来想去没别的吃食只好去仓里拿了些红薯来煮着,这东西平时都是煮来喂猪的,但是今年家里没钱买小猪崽,屯着的红薯也就拿来自己吃,红薯的味道软软的还甜,味道不差,又能填饱肚子,还长膘咧,但是吃多了难免就觉得味道不好了。
她想着大哥今天做了这么多活儿,到时候看着吃红薯怕是不高兴,正在犯愁的时候外头忽然想起了声音。
她正疑着咋这么快就回来了,兴冲冲的出门去,竟然看着了村里土财主家的儿子王柱。院子里没有门,人直接就进来了,站在屋檐下正要踢门。
王柱个子不是很矮,但是长得肥头大耳的,看起来就不高了,他拿着根牙签剔着满嘴的黄牙,一双眼睛遗传了他爹,鼓着怪吓人的,见着张芸芸,流里流气道:“哟,是个小娘子啊,生的还是挺漂亮,你就是张芸芸吧。”
张芸芸听说过王柱的恶行,又想着前两天阿娘说过的话,现在家里没有人,她很害怕,但是还是壮着胆子瞪着王柱:“你上我们家干啥?”
“干啥?来瞧瞧我爹跟我买的媳妇儿啊,模样倒是看得过去。”王柱黏滑的眼神从上到下的打量着张芸芸:“就是要奶子没奶子,要屁股也没屁股,还没发育好咧!跟个哥儿有啥区别。”
张芸芸连忙双手交叠抱着自己的上半身,她知道王柱下流,没想到竟然这么下流,怒骂道:“你不要脸!”
“吼哟,性子还烈,我王家可不要泼妇,脾气给我习好些,否则少不了你的拳头。”王柱吐了口唾沫在张芸芸脚下。
见着小姑娘吓得说不出话,红着眼睛往墙根子处退,他色心又起来了,上前去拽住张芸芸的手:“嘿嘿,反正迟早是我的人,早晚都一样,让夫君先亲上一口。”
“啊!滚开!”张芸芸死命的拍打钳在自己手臂上的手,终于是吓的哭了出来。直见那恶心的嘴凑上来时,王柱忽然哀嚎了一声,脸上结结实实遭了一拳头,脑袋一偏栽到了墙角。
张其连忙把张芸芸拉到身后去。
圆乎乎的王柱扒着墙站起身,捂着脸骂道:“你是什么狗东西,竟然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就是二流子王柱嘛!用不着介绍,我识得你!敢碰我妹子,今天给你一拳也算是便宜了你。”张其狠厉道。
“好啊,你个弱秧子张其,还硬气得很是吧!把欠我家的十五两银子还来,否则你这妹子今儿就得跟我回家去!”
张刘氏赶回来,见着王柱的半边脸肿得老高,知道是张其犯了事,她吓得哆嗦,这王柱可不是他们家得罪的起的。
也怪她,之前张其醒了,这两天她光顾着高兴,竟然把王辉的三天之期给抛在了脑后,先前挖地她才想起,右眼皮一直跳的厉害,她怕要坏事儿,准备今晚和张其说拖账的事情,没想到还有一天期限,王柱竟然先上门来了。
她赶紧上去道歉:“柱啊,张其太冲动了,你别和他一般见识。银子的事你爹不是说好了三日的吗?”
王柱冷哼道:“我今儿就是过来看看,没想到张其上来就是一个拳头,我现在就替我爹改了主意,我马上就要银子,否则那小娘子跟我走。”
“别,万万使不得啊,芸芸年纪还小。你就在宽限宽限时候吧。”张刘氏低声下气的哀求。
张其把张刘氏拉了起来:“娘,甭给这种泼皮无赖多说,他方才对芸芸动手动脚。”
王柱舌头舔着牙齿,横道:“我就是动手动脚咋了!你再来打我啊!一窝子穷鬼!别废话,钱拿来。”
他摊着手伸向张其,一张肥脸蛮横的很。
张其隐忍着再在那张肥脸上捶个几拳,沉默着没说话。
“呀,这是咋了,刚才不是凶的很吗?现在不说话了,没钱啊!”王柱把目光从张其那儿移到张芸芸身上,淫笑道:“给不起那小娘子就跟我走了哈!”
张其握紧的拳头忽然松开,转身进了屋。
第四章
不多时,张其又从屋里出来,手里攥着三锭银子拍在王柱的怀里:“刚好十五两,拿着滚,下次再敢冒犯我妹子,老子打死你!”
王柱拿起怀里的银锭翘起嘴皮子咬了一口,扯痛了伤口嘶了一声,确认了是真的银子后,哼哼唧唧道:“行啊,十五两。”
银子到手,但是他也不急着走,朝着张其阴笑了两声:“这钱我是拿到了,不过今天你打我的事情却不算完!秀才打人!那可不得了,传出去可真好听,张秀才面儿薄,被退了亲都要跳河,不晓得被人传着打了人会不会挂白绫呐!”
张刘氏闻言连忙去拉住王柱的衣角,她知道王柱要是添油加醋的说上些话,就凭借他家的本事,张家是绝对斗不过的,到时候张其的名节被毁了,事情闹到官府那儿,估计秀才的头衔都不保:“柱啊,就当婶子求求你,你高抬贵手吧,婶子替张其向你道歉。”
“没门儿!”王柱抬手一把将瘦弱的张刘氏甩出了屋檐,摔在院子里,溅了一身污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