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头的男子做新郎打扮,身着艳红色喜服,满身喜气洋洋,却一脸苦相,眼神中带着恐惧和不情愿,他坐在一匹枣色的高头大马上,枣红色马匹胸前系着红绸制作的大红花,载着他朝前走去。
两侧分别站着几个穿戴纯白色孝服的人,手中挎着篮子,一路走,一路从篮子里拿出一物,抛撒在街道上。
仔细一看,那是一张张轻飘飘的白色纸钱,抛洒在空中,飘飘扬扬,又被奇怪的风吹得打旋儿,缓缓掉落在地,被众人踩过。
新郎身后是一红色的八抬大轿,八个人抬着挂着红绸的轿子,脚步轻盈,面上没显露出什么表情。
轿子两旁分别跟着人,吹唢呐的,打着鼓的,引路的,甚至还有个喜婆。
皆穿红戴绿,衣着喜庆,面上却不见半点笑意。
带着毛边的月亮在夜幕上空高高挂着,月光洒在这些人身上,风也是乱了方向,打着旋儿吹。
他们从街的那头走来,又缓步走到街道另一头,拐了个弯,逐渐消失在视野中,这些人都不说话,除了鼓乐唢呐声,脚步声,和马脖子上的铃铛声,再没有别的半点声音发出。
“……看起来好吓人啊。”头顶上方传来明訫的声音。
他也凑到窗前,透过缝隙去看迎亲的队伍。
“道长,你可是道士,看着也会觉得吓人?”明訫头顶上方有故作粗犷的女声响起。
“我这是在替你们害怕。”明訫悄悄把下巴搁在罗哲玉头顶上,一脸正经的回答。
“难不成你们不害怕?”
他反问道。
“怕的怕的。”
汉子细着嗓门说话。
“看着就觉得瘆得慌……”
“我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那轿子里,真坐着有人吗?”
“有啊,成亲呢,轿子里怎么会没有人。”
“啊……姐姐,你可别吓唬我!”
“想什么呢,轿子里坐着的人,定然端着那去世的张家小女儿的牌位!”
“原来是这样啊。”
头顶传来七嘴八舌的男女说话声,男的声音尖细柔和,女的声音嘶哑粗犷。
罗哲玉感受到头顶似乎多了些重量,猛然站起身来。
“哎哟!”
“哎呀喂!”
“唔咬到舌头了!”
“嘤嘤嘤好疼……”
众人原本都凑到窗户前,就着打开的缝隙朝外看,脑袋一个叠一个的,竖着在窗户旁,此时罗哲玉突然直直站起身来,顶得众人一个个脑袋磕着下巴,下巴磕着脑袋,一阵阵的疼。
明訫揉着下巴,眼眶中泛出生理泪水。
罗哲玉不怕痛,他是僵尸,身体梆硬,刀枪不入,更何况这小小的撞击。
扫了众人一眼,一手牵着小僵尸,另一手朝着黑狗招了招,罗哲玉转身进入客房,徒留大堂里捧着下巴摸着脑袋痛呼的一群人。
…………
第二天一大早,众人便聚集在客栈大堂中,原本急着赶路,该是收拾得利落整齐,随时准备出发,此时却一片乱糟糟的景象。
罗哲玉坐在椅子上,递给小僵尸一把木梳。
小僵尸接过,锋利黑亮的指甲捏着木梳,笨拙僵硬地梳着自己的辫子。
黑狗一脸专注,认真的盯着小僵尸一举一动,脑袋随着他的动作摆动。
明訫那家伙,此时还在房中睡得正鼾。
“哎呀!我簪子呢?你把我银簪子丢哪里去了!”络腮胡大汉翘着兰花指,一手掩住唇,尖声喊道。
“什么银簪子?”对面头发随意绑了绑,身着藕粉色长裙的女子皱眉问道。
“我原本头上那个!昨晚还在的,你给我扔哪里去了!?”
“你头顶上有这么一个簪子吗?”女子面露茫然。
“有的!”
“不行,我得随你去找!”
“你、你怎的这样就出来了!”粗壮的嗓门发出尖细的声音。
“我咋个?”
“衣衫不整,发丝散乱,你太过分了!”
“……”
“快,我与你梳妆一番!”
这样的场景不断的在大堂中上演,店小二拿着抹布僵在原地,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些汉子挑挑剔剔打量女子,还上手替她们重新梳头的模样。
开始有点怀疑人生。
“兄弟!”车夫伸出手。
“兄弟!!”大汉伸手,握住车夫伸出的手。
“幸好是你!”
两人相视,眼泛感动幸福的泪光,一切尽在不言中。
众人收拾妥当时,已经临近中午。
从客栈后院牵出驴马,街上行人三三两两经过,谈话声不经意落入众人耳中。
“诶,你知道吗,于正品昨晚上死了!”
“于正品?谁啊?”
“就是昨晚上冥婚那个……”
“咦,那个人啊,怎么会死的?”
“听说啊,是七窍流血而死……新娘子索命来了……”
随着行人走远,声音也渐渐远去。
面面相觑间,众人后背不由升起一丝寒意。
“咦……”
明訫若有所思的看着昨晚唢呐声最后停止的方向。
“想去看看?”罗哲玉站在他身旁,问道。
“想!”
“那便同去。”
那个方向,萦绕着尚未散去的阴气。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像行人口中讨论的那样,阴魂索命,但的确与鬼魂脱不了干系。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无cp鸭,没有暧昧鸭,你们莫怕,抱紧我!
又忘了雷榜……明天的我,一定不会忘记!
第83章 僵尸的流浪生涯9
示意去往镖局的众人先行离开, 他们却说愿意等等, 反正也都中午了, 不差这一会,干脆等二人回来再一起出发。
将小僵尸和黑狗留在客栈中,二人一同前往于正品的居所。
一路无需打听,只顺着昨晚迎亲队伍的方向走去, 远远便能看到一家门前贴着囍字还未来得及撤离, 又挂上了白布的人家。
走到门口, 迎面撞上一个人。
“你们是什么人, 到我女婿家中来做什么?”身材发福, 挺着肚子,一身富贵,留着一小撮胡须的人问道,听他的口气, 似乎就是张员外了。
他的语气不是很和善, 似乎不希望有人来打扰他的女婿。
这种不善,更多的是针对明訫, 或者说……他那一身道士打扮。
明訫随意朝他做了个礼, 回道:“想必你就是张老爷了,听说昨晚是张老爷的小女儿与于正品之间的冥婚,举行完婚礼后, 于正品当晚就在洞房中七窍流血而亡,贫道……”
眼看着明訫每说一句,张员外那张肥脸就黑上一分, 罗哲玉突然伸手拉住明訫,示意他不要继续再说下去。
“抱歉,我们只是想来吊唁一下。”
张员外一脸阴郁,目光扫了他们两眼,见两人皆是外表不凡,一个比一个出色,终究是没说什么,轻哼一声,挺着肚子转身离去。
“罗兄,你刚刚拉我做什么?”
“你怀疑于正品的死,与张家小女儿有关。”
“的确如此,你怎么知道?”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那这同你方才拉住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若于正品死亡之事,是张家小女儿的鬼魂做的,你待如何?”
“阴阳相隔,阳间的事,阴魂不能插手,更何况那于正品就算是行为不检点,也罪不至死,可若是打散她的魂魄,又太过了……”
明訫想了想,抬头道:“我会收了她的魂魄,强行超度。”
“张员外很宠爱小女儿。”
“噢~我明白了,他是以为这事就是他小女儿做的,怕我对他小女儿的阴魂不利!”
…………
灵堂内素白一片,于正品的家人哀哀戚戚的跪坐在地上,披麻戴孝,往火盆里烧着纸钱。
时不时有一阵风吹进来,将白布刮得荡起。
罗哲玉与明訫假意是于正品生前友人,在牌位前上了柱香,同他家人说想见于正品最后一面。
于正品的家人将二人引到灵堂正中央摆放的棺材前。
棺材盖放置在一旁,还未合上。
昨晚从客栈窗户中看到的新郎,此时直挺挺的躺在棺材中,浑身僵硬,没有半点生气。
他双目紧闭,发丝整整齐齐贴在脑后,眼下青黑,嘴唇发紫,面容虽然惨白,但也干干净净,全身上下没有一丝血迹,显然是家人为他整理过遗容。
这副模样,却看不出行人所说“七窍流血”的痕迹来。
明訫忽然指了指于正品头部的位置。
那个地方,有几缕残留其上,还未彻底散去的阴气。
于正品的死,果然和阴魂脱不了关系。
明訫忽然伸出手,食指与中指并拢伸直,无名指和小指弯屈,拇指压在其上,指尖点在于正品额心。
“你、你做什么!”
于正品的家人诧异的看着他。
指尖触在于正品额心,不过停留两三秒,明訫便若无其事的收回手。
“没什么,看见个污点,替他擦了。”他随口搪塞道。
“节哀顺变。”
…………
两人离开于正品家中,回客栈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