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小谟坐在后面替柯际打开手电,自行车穿行在一片黑暗中,两旁是高大的建筑楼,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撒小谟有些害怕,一只手不自觉就搭上了柯际的腰。
“别怕。”
“嗯。”
柯际放好车后,主动拉过撒小谟的手,稳稳地牵着他上楼。
电梯没法用了,好在柯际家在二楼,爬楼梯也没有那么煎熬。
柯际家存了备用电源,他打开客厅的灯,示意撒小谟随便坐,便去了卫生间检查水是否还可以用。
撒小谟坐在沙发上打开自己的书包,正翻看着柯际给他的笔记本,眼前的公式突然被一片黑暗替代。
撒小谟茫然地看向四周,伸手不见五指。
“柯际。”
“我在,没事。”柯际打开手电,照着底下的路,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怎么回事?”
“隔壁邻居是个科学家,估计等不到供电恢复又在自己捣鼓,把我们家的备用电源也给弄没了。”
柯际话音刚落,门铃就被摁响了。
柯际打开门,和那人简单说了几句。
“不好意思啊小同学。”邻居很是不好意思。
“没事。”柯际客气地说道。
柯际慢慢坐到撒小谟身边,在茶几上摸索了一阵,找到了橘子灯,触摸点亮了它。
温馨的浅橙色灯光照在他们俩身上,撒小谟听着身边人浅浅的呼吸,心中弥漫着熟悉的感觉。
他们住一起后,柯际几乎每天都加班。
有一天,他们家里也是这样,突然停电。
撒小谟忍住心里的害怕,不敢去打扰柯际,只是发了条朋友圈抱怨。
那晚,柯际七点半就从公司赶了回来。
柯际就陪着他,坐在沙发上,什么也不做。
大家都说,柯际的冷漠总是把人隔在千里之外。
撒小谟却无意中瞥见那冰冻神情下的柔软内心。
知道撒小谟怕黑,柯际不愿意让他一个人被黑暗吞食。
现在,撒小谟半靠在沙发上,语气随意地说道:“那个邻居经常搞破坏吗?”
柯际看不清他的表情,转回头盯着小灯,假装不在意地应道:“是的。”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电。”撒小谟无聊地舒展起身体,伸了伸手臂。
“我们,聊会儿天吧。”
“嗯?聊什么?”
柯际很少主动说这样的话,习惯了搜肠刮肚找话题骚扰柯际的撒小谟一时不知该用什么话题起头才好。
“你以后想做什么?”柯际问他。
“我啊,想当画家。”
可是没那个命。
撒小谟没能狠下心把后半句说出来。
他与画画这条路隔着两座大山,一没钱,二没那个缘。
他的注意力没法集中过长时间,他试过画幅完整的作品,可每每画到一半,先前的手感和灵感全部一扫而空,他再也画不下去了。
“我觉得你挺适合画画的,”柯际回想着他见过的撒小谟画的第一幅画,嘴角牵起一丝笑意,“可以向着这个方向努力。”
“努力又有什么用呢,什么也改变不了。”撒小谟有些颓废地说道。
“可以的。”柯际有些急切地望着他,眼睛被灯光照亮,里面跳动着撒小谟未曾见过的执着。
“你一定可以实现梦想,相信我。”
撒小谟看着满眼认真的他,忍不住笑了:“知道啦。”
“柯际,你以后想从事哪个职业呢?”
“天文学家。”
“谁之前说对天文不感兴趣了?”
“我又想了想,还是得努力争取一下。”
柯际从沙发上起身,走到落地窗旁,俯下身看了眼望远镜,小弧度调整了一下寻星镜,再固定好。
“你想看一眼吗?”柯际轻声问他,好听的音色像琴弦抚过平静的湖面,直击中撒小谟的心弦。
撒小谟望着快要融入夜幕之中的柯际,像被蛊惑的水手,一步一步向那里走去。
柯际向一边让了让,撒小谟走近望远镜,微微低下身,用左眼看向望远镜呈现的视野。
他靠着零星学到的天文知识,辨认出那是两颗紧紧相依的小行星,发着微弱的光芒。
“它们离我们有整整十亿光年的距离。”
“好远。”
“嗯。”
“它们有名字吗?”
“我查了资料,它们目前还没有被发现过。”
“天啊,你这么厉害?”撒小谟真诚地惊叹道。
柯际,你藏得太深了吧?
他们好歹认识那么久,撒小谟愣是不知道自家前夫发掘出一组小行星。
柯际摇摇头:“没有。”
“你有没有写信把这个发现告诉天文组织什么的?”
“没有这个打算。”
“为什么?”
柯际望着疑惑的他。
他在心里回答了撒小谟:因为我希望,这个只有我们知道。
在撒小谟的注视下,柯际终究还是选择了另一种回答方式:“这组小行星的活动轨道不太稳定,我想等获取的信息更齐全后再公布出去。”
柯际又找了银河系展示给撒小谟看,撒小谟连连感叹。
等电来了,柯际从柜子里翻出生活用具和一套新睡衣,递给撒小谟。
撒小谟一一接过,他看了眼睡衣尺码,竟然还正好是170的。
“之前不小心买小一套。”柯际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替他把洗漱用具摆好。
“正好,谢谢你了。”撒小谟抱着衣服进了卫生间。
洗漱台上,整齐地摆着洗面奶,两套漱口杯、牙刷和小镜子。
简直和两人婚后的配置无异。
“唉……”他轻轻叹了口气。
撒小谟不想承认,可他真的习惯了和柯际共处一室的感觉。
他习惯了被柯际照顾得好好的,什么都不用操心。
不舍的情绪渗透进血液里,让他无法走出这段感情。
柯际,曾经的你要是能对我像现在这样好,我肯定死也不会放手的。
好吧,他死过一次了,重生后,还是逃不过命运的牵绊,赖在柯际身边,受他照料。
因为是11月,天气很冷,人不容易出汗,今天也没到撒小谟的洗澡时间,他只是简单地洗漱了一番,很快就开门出去了。
柯际站在客厅尽头,听到响声,来不及收起手上的东西,一点火光在窗边忽明忽灭。
“我洗好了,你……”撒小谟望着他,愣住了。
☆、谢谢你
残存的烟雾从窗口外逸出,柯际掐灭烟头,有些尴尬地把手放在背后,望着一言不发的撒小谟。
“今晚我睡哪?”撒小谟装作没看见,抱着刚换下的衣服就要往客房那儿走。
柯际把烟头扔进垃圾桶里,捻了捻指尖的烟灰,指了指和客房相对的房间。
“……你卧室?”
“嗯。”
撒小谟第一次在柯际家里留宿,柯际让他睡在客房。他怕黑,柯际就找了盏床头灯给他。
半夜,撒小谟做了噩梦,哭唧唧地转身,发现身边竟然是柯际。他以为自己梦游潜入了柯际的房间,结果第二天醒来,他的确是睡在客房里。
柯际和父母分开住,撒小谟一得了空,就赖在他家里,要柯际给他补习。
柯际心软,磨不过他,明知道撒小谟目的不纯,还是摆出学霸的正气,承担起使命,拿出练习册督促撒小谟。
柯际去洗漱了,撒小谟坐在柯际的书桌上,看着面前贴满了的画报的墙壁,如同置身于辽阔宇宙之中。
以前的柯际不肯他乱进自己房间,撒小谟好奇心爆棚,偷偷趁着柯际做早饭溜进去看过几眼。
撒小谟对照着回忆,感受着熟悉的,属于柯际的气息。
床上摆着两个枕头,其中一个估计是柯际刚找来的。
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和柯际的人一样,讲究整洁。
在别人眼里,柯际是模范好学生,成绩优异,品行端正。他是学校升学率的保证,是未来的状元,是各种奥赛的种子选手。
如此光芒万丈,活得格外充实的人,也会有那么落寞的时候吗?
撒小谟又想起他刚才抽烟的样子。
微弱的火光,照得他是如此暗淡。
柯际,我真的很不了解你。
你身上,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呢。
撒小谟趴在桌子上,把晚自习没写完的作业收尾了,柯际刚好端着一杯温牛奶进来。
“谢谢。”撒小谟接过喝了一口,是他最喜欢的奶粉味道,甜甜的,胃里暖暖的。
柯际坐在床沿,看了眼撒小谟正在写的作业。
“这个你写完了吗?”撒小谟觉得自己有点明知故问,就柯际那个速度,肯定完成了。
“嗯。”
“你能不能教我一下这题?”有道数学题有点超纲,柯际没整理在笔记本上,撒小谟苦思冥想了半天也没有思绪。
“好。”
柯际拿过一张草稿纸,给撒小谟折了个立体图,用温润的嗓音耐心地给他讲解起来。
有了实体图的帮助,撒小谟顿时觉得哪里清楚起来,他看着柯际好看的骨节分明的手,觉得柯际好像有什么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