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旁的茕恩眼眶都红了,“陛下!”您提到的能让潜恩寺一跃成为最引人瞩目的佛家圣地的办法呢?!
“着急了?”吕纪戏谑道。也不知道从何时起,吕纪他特别喜欢看这种外表一副道貌岸然、实则包藏祸心的伪君子在自己面前一点点展露的真面目。
有趣极了不是么?!
茕恩自然不会傻到去承认,他寻了一个合乎情理的说法,合乎自己的身份,“潜恩寺的兴败存亡,身为主持的老衲怎能不关心?!”
“当真是大慈大悲,朕没看错你!”这一席话其实是反话,“你听着,既然有负面的声音在限制潜恩寺的发展,那便让这些负面的声音再也出不了声,到那时,距离潜恩寺名扬天下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茕恩一听也觉得很有道理,“可是……”不小心被人发现了该怎么办?!
吕纪循循善诱,“你何时听到过寄来坛、佛安阁这些赫赫有名的佛家圣地闹出什么人命。”
“不……”茕恩本能的应答,下一秒,他猛的瞪大眸子,瞳孔紧缩,急忙询问道:“难道说寄来坛、佛安阁他们也是……”
“主持是个聪明人。”吕纪放下手里的杯子,杯中的热茶散发出来的氤氲之气让吕纪的身形看起更加迷幻。
“老衲知道该怎么办了,多谢陛下提点。”茕恩朝着吕纪拱手作揖。
吕纪用手敲敲桌面,道:“主持尽管放心去做,朕会替你拟一道圣旨,承认你们处理的人都是违反天道的罪人,你们对他们出手是替天行道,这些人死不足惜。主持觉得这样如何?”
“陛下英明!万岁万岁万万岁!”茕恩朝着吕纪一连磕了好几个头。
吕纪挥退茕恩,只身一人于此。他的目光停留在杯面上,热茶的氤氲之气已散,露出淡黄的茶水,倒映着吕纪墨色的瞳孔,眸中荡起一道道涟漪……
他还记得那年的中秋,皇宫中每个人都在为此庆祝,只有他一个人身披孝服孤零零的蹲在临水宫的门口,借助微弱的火星替自己一年死去的母妃献上身为儿子的孝礼。
皇宫一向禁止焚烧纸钱,可今日不同,今天是中秋佳节,每个人都忙着过节,不会有人出现在这里,也不会有人会来指责他!天上月亮碰巧被云层遮挡,这让夜间看起来有点昏暗,不过这倒是很平常的事情,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正常。
突然,假山后的草丛传来一阵声响,这让泪流满面的吕纪立即收起心中的悲愤,他把所有的目光聚集于一点,恨不得把草丛烧穿,直接看见躲在草丛后的人。
当此时,天边的月亮终于从云层在探出脑袋,万千光辉倾洒大地,到处乳白一片,恍若大地被披上了一件银白色的衣裳。
草丛中那人居然迎着吕纪的视野主动走了出来,月光照亮了他的模样。
他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粗布衣,头发因为钻草丛的原因显得有点乱,他的脸上却很干净,随着他走路的动作,他手臂上缠绕着一条条深深浅浅的疤痕不小心显露出来。
“你是谁?!”吕纪很不友好的盯着来人。以他现在的身份,被人发现他中秋夜只身一人在临水宫门口烧纸钱,一旦传了出去,他必将成为众矢之至,别说现在的地位了,命都有可能丢了!
“抱歉,打扰你了!我姓吕,名徇,我原本是替素候高僧去通天监取东西,恰好路过此地,没想到撞上你在思念故人。实在是对不起!”年仅六岁的吕徇很懂礼貌的鞠躬道歉。
他由衷的尊敬肯为故人冒大不韪的人,比如面前的这位少年,他的泪水还挂着睫羽上,想必心中十分的难过,纪念的人必然是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
吕徇鞠躬的动作幅度的很大,袖子一扯,使得他手臂上露出更多的疤痕,触目惊心。
“姓吕?你是哪位夫人的孩子?!”吕纪看见吕徇手臂上的疤痕,说实话,他的心里有点不相信吕徇的话,毕竟,哪个皇子会满身疤痕的?!个个都是养尊处优的主好吗!
“母亲武姜李氏。”吕徇坦然的回答。
“武姜李氏?!”吕纪着实被吕徇的话震惊到了。武姜李氏乃是上一任的国母,名副其实的皇后娘娘!!为什么她生下的皇子会变成这个模样?!
吕纪果断的拒绝道:“我不信,你若是武姜皇后生下的皇子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穿着粗布麻衣,浑身伤疤,哪一位皇子会是这幅模样?!”
吕纪的话刺穿吕徇的心,他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穿的旧衣物,眸中的光芒瞬间消散,他道:“我以前也是一位养尊处优、无忧无虑的皇子,只是五岁那年的秋天我的两位皇兄突发失心疯,母后接受不了如此大的打击在宫殿房梁上吊自杀,只留下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活在这世上。
父皇看我可怜特地把我托付给通天监的素候高僧,让素候高僧代为照顾。素候高僧在父皇面前发誓会把我照顾健健康康的,父皇一走,他便显露真面目,拿着软鞭不停的抽打我!
我没有称呼他高僧大人要被打,走路声音太大要被打,提起母亲和父亲也要被打。”吕徇语气哽咽,泪水止不住的从眼眶中流出来。
他只想把这些年受到的委屈向一个可靠的人倾诉,他这一番话憋在心里太久了,心思太重,压得喘不过气来。
很多次,他都站在活着还是死了的分叉口做选择,徘徊不定,犹豫不决。
“你……”吕纪看见吕徇脸上滑落的晶莹,心生怜悯,说到底他不过是一个八岁的孩子,“你难道没有向父皇禀告过此事吗?”
“父皇?你也是皇子吗……没有用的,父皇除去我一共有五十八名皇女皇子,哪里会记得我的存在。”吕徇垂下眼帘,遮住心底的悲伤。
“这……”吕纪顿然哑口无言。
吕徇抬眸,看了一眼圆月,他转过头,看向吕纪,道:“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是谢谢你肯听我的心里话。时间不早了,我必须去通天监替素候高僧拿东西,不然又要被打了。”
吕徇转身,欲走,却被身后的吕纪叫住,“唉!你先等等!成败未定,胜负未知,是该笑看最后,还是遗憾离场,都在你的一念之间!”
吕徇闻言,呼吸一顿。
良久,他道:“谢谢你的话,我想通了。”好好活下去,才能活得更精彩不是么?成败未定,胜负未知,是该笑看最后,还是遗憾离场,都在你的一念之间!一念,真的是一念之间!
吕纪的话激励了吕徇,又何尝不是激励了他自己呢?!成败未定,胜负未知,是该笑看最后,还是遗憾离场,都在你的一念之间!
为了母妃,他要痛改前非,争夺更大权势,直到替母妃报仇雪恨!!!
此后,身为太子的吕纪一路过关斩将,从太子当上了皇帝,皇权至上,无人敢允逆天子的命令,母妃的仇也在他登基当天报了。
为了防止自己的兄弟姐妹夺权,吕纪采取了一种极其残忍的手法,赐毒酒,除了当年见过一面的吕徇躲过一劫,无一人存活于世。
接吕徇回皇宫,吕纪当即血洗通天监,原本的通天监是以佛家僧人为主的机构,经过吕纪的大换血后,成了一座监狱。
吕徇经过素候高僧的教化,十分厌恶僧人的里表不一,吕纪又何尝不是,他血洗了通天监后还不够,目光已经放在全国的佛门中——这便是他要找潜恩寺处理司马律的尸体的原因。
先让这些寺庙蹦跶几天,等到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他再派兵队搜寻此处,到时候,尸体铁证如山,他们必然是民心所向,那时他要连根拔除这些佛家寺庙易如反掌。
吕纪也万万没有想到,在他有生之年拔除了大大小小十一座寺庙,唯独潜恩寺这一座寺庙想要处理的时候,他已经离世了。
一直分散的精神再次聚集在一起,吕纪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自言自语道:“每次一想见这段往事就想可泊,朕还是早日回皇宫的好!”
……
……
金冕王爷府址。
吕徇把怀中的箱子交给自己的老管家,他再三嘱咐道:“方伯伯,你一定要让那些人小心翼翼的做工,这箱子切记不能打开,榫卯结构要打紧实了,里面的东西不可以散落出来!
箱子固定紧后,直接放在我墓中的侧室里,再把府中三分之一的财宝侧室里放进去。”
“三分之一?”方伯伯瞠目结舌,这数额未免太大了吧?“王爷,真的不需要再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照本王说的办!”吕徇回答的很是果断。
方伯伯再三犹豫之下,只能认命,他应道:“是。”
方伯伯老实照办吕徇的嘱咐,却在吕纪返回皇都的时候,独自入皇宫,把吕徇的所作所为尽数告知吕纪。
“什么?!”得知事情原委的吕纪气愤的拍桌,“你可知道那箱子里放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回禀陛下,金冕王爷不让属下偷窥箱子里的东西,不过臣为了汇报消息,冒着杀头的风险,偷偷瞧了一眼。箱子里有一堆灰烬,还有……还有几块类似于烧焦的骨头,据臣推测那东西约摸是——人骨。”方伯伯说道后面满身大汗,金冕王爷抱回来一箱不明身份的灰烬和人骨,毕竟这事情太玄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