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想到哪儿去了???薛挽香腮上微红,看着苏哲取了铜剪子,将烛火剪得更明亮几分。
“可伤着了么?”苏哲除了她鞋袜,托着她小巧的脚腕轻轻的揉,“都磕得红了。”她嘟囔着,语气带着埋怨。
薛挽香有些好笑,伤的分明是自己,她生什么气呢。
“哪这么矜贵。过会子就好了。”薛挽香缩回脚丫子。
苏哲也没坚持,拿过鞋袜给她穿上,薛挽香红着脸抢过来,略侧过身穿好,扶着苏哲的胳膊从桌子上下来。
“往后不许把我放桌子上!我又不是你的菜!”
苏哲:……
“可是你看起来很好吃啊……”苏哲极小声的喃喃。
薛挽香凉凉的道:“你说什么?”
“哦,我说,那是什么?”
她眼睛转了一圈,指着楠木交椅旁摆着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看着当是乐器,可又没见过的样子。
“你不识得?”薛挽香将乐器抱在手里,偏头看她。
苏哲摇摇头。
那乐器曲颈弯弧,雁柱下方琴弦二十有三,轻轻弹拨,如在冰凉的水面滑过,韵律清澈。薛挽香笑道:“这是凤首箜篌。《孔雀东南飞》里,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说的,就是此物。”
“箜篌?这就是箜篌?”苏哲满脸惊讶带着一点儿兴奋:“你……会使箜篌?”
“略知一二。”
苏哲更高兴了,想了想,还是含蓄些,眨着眼睛问:“我能听你弹奏一曲么?”
薛挽香抿唇浅笑,并不做答,只抱着箜篌在交椅上坐好,俏皮的顾她一眼,随即垂下眼眸,青葱玉指从琴弦上拨过。
骢珑的琴声如水珠落岩石,先而缥缈空灵,悠远在山间,竹叶青青,雨滴澄净。薛挽香在跃跃的灯烛下轻蹙秀眉,低吟浅唱:“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靑靑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西出阳关无故人。依依顾恋不忍离,涙滴沾巾。无复相辅仁。感懐,感懐,思君十二时辰。谁相因,谁相因,谁可相因。日驰神……”
曲音渐而激荡,大开大阖,愈宽愈广,阳关城外厉厉黄沙,将军百战,壮士十年,战场无情,苍凉澎湃的曲声如虎啸龙吟,在这狭小的屋舍中四合而来,直击在人心上。
苏哲捂着胸口站起身,怔怔的看着薛挽香。
“楚天湘水隔逺津,期早托鸿鳞。尺素申,尺素申,尺素频申,如相亲……从今一别,两地相思入梦频,闻雁来宾。”薛挽香轻轻唱着,指尖回旋,泠泠如雪山清泉,渐而绵长,渐而渺远……
她抬起头,看向几步之外的苏哲,长长的眼睫微翘着,遮映了无边的心绪。
苏哲的眼神空空茫茫,满面泪痕,好一会,才缓过神来,呆呆的问:“这是,什么曲子?”
薛挽香放下凤首箜篌,移步上前抚着她脸上泪迹,轻轻道:“阳关三叠。”
“阳关三叠……”苏哲喃喃低语,捉着薛挽香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上,大滴的眼泪又涌了出来,“挽香……”她哽咽道:“我心里好难受……”
“我知道。”薛挽香的声音柔柔的,抵在她胸口的手微微的发烫。
“嗯。。”苏哲吸吸鼻子,又问:“后来,她等到她要等的那个人了么?”
薛挽香知道她问的是曲中之人,曲调里虚无的境域,谁又能说得清。她原想回答她也不知道,可是她看到苏哲泛红着眼圈含着倔强和期待,忽然很想满足她,小小的心愿。她抬手摸摸她的脸,滑唇一笑:“等到了。”
“嗯!!”苏哲孩子气的加重肯定,嘟着嘴揽住薛挽香,将下巴搁到她额头上,安安静静的心满意足。
再躺到床榻上时,外头都不知几更天了。驿站建在城郊,树木稠密,风声如啸。
苏哲吹熄了灯烛掀开被子,薛挽香往里侧蜷进去些,空出一大块地方。苏哲抱着被子,像猫儿一般窝进去,手掌触到薛挽香的手,冰冰的,薛挽香缩了下。
“怎的这么凉?”苏哲说着拢住她的手,薛挽香没动。
驿站的庭院里种了南方常见的白玉兰,虽不在盛放的时节,却仍有淡淡的幽香。床榻上铺了夹绒的被褥,两个人一块儿窝着,很快暖和起来。苏哲舍不得放手,只装作没察觉,一直拢着。
薛挽香静待了一会,抽出手掌,翻过身,侧躺了。
苏哲心中轻叹,有些失落。黑暗中听到薛挽香的声音背对着她轻轻道:“方才我弹的曲子,你可喜欢?”
苏哲道:“喜欢的。很喜欢。你弹得真是好。”
薛挽香静默片刻,仿佛漫不经心的问:“比之《霸王卸甲》,又如何?”
苏哲一愣,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可这一笑,她立即知道糟糕了,因为薛挽香将被子一捂,身子更往里侧了些,脸蛋都埋进枕头里了。
她去捉她的手,薛挽香避着不让。她只得伸长了手臂,捞过薛挽香簇拥进怀里。薛挽香别别扭扭的还要挣扎,苏哲拥紧了她,在她耳边温柔了语气,诚心诚意说道:“自然是你的曲子最好。这世间,再没有人可以和你比拟的。至少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最好。”
温热的呼吸缭绕在耳边,薛挽香闭上眼睛,颊上微烫。
第34章 绵软
马车脚程快,往北再走两三日, 便来到一座小城, 小蓝、小灰灰, 和林艾琪都在这座城镇停留,苏哲和薛挽香商量一番, 只在城中修整了一夜, 次日继续北上。
临别时苏哲取了二十两银子,嘱托林艾琪:“兄台过些时日必要回楚城吧?!小弟托兄台一事。你回楚城时,烦请去一趟城郊东北角的小渔村,离楚城约莫三十余里,村口外挑着高高鱼褂子的便是。渔村里有一位孀居老太,曾救过我性命。你替我将这银子送予她,告诉她我和挽香一切安好。若是可以, 最好将这些银子买了米面蛋肉,着人送到她家里,她年纪大了,腿脚不灵便。”
林艾琪也听她说过江上的遭遇, 此时听她这般郑重嘱咐, 也收了一贯的玩闹性子, 接过银子正色道:“我必当为兄弟办妥,你且放心。”
“如此,小弟拜谢。”苏哲说着双手作拱,深深一揖。
婉拒了林艾琪的座驾,苏哲背着行囊与薛挽香去了贸易场, 预备雇一辆小车。偏生今日不是集市,车马行人影空荡,一问之下才晓得,城镇太小,偏安一隅,往来商客多半备着车马昂或徒步行走,若要雇车远行,需得往前再走个一两天,便是三朝古城——鄢州城了。
问明了方向,俩人寻个膳食铺子叫了两碗面,匆匆果腹后不再耽搁,一路往鄢州城进发。
这段时日一直在路上,薛挽香也走得习惯了,步子比初时快了不少,苏哲笑说闲了再跟着她学学打坐练气,指不定到临淮城她已身负绝艺能飞檐走壁。薛挽香眄她一眼,懒得理她。
从城镇出来约莫走了一个多时辰,日头渐渐高悬,将近午时了。苏哲在路旁树荫下铺了一张布垫子,将水壶、烤肉、干粮,一样一样取出来,想了想,道:“生火给你煮个热茶,好么?”
她知她生性畏寒,冬日里走了这许久的路,想让她喝一杯琰琰的茶水。
薛挽香在冬日的暖阳里偏着头,看她忙来忙去,捡了细柴捡干草。她要上前帮忙,苏哲却按着她在大石块前坐下,“你看着行礼和吃食,别让鸟雀啄了去。”
其实这大冷的天里,哪来的鸟雀?她不过是想让她多歇歇。
枯黄的草叶在乡野间茂盛成海,远远望着,层层叠叠。苏哲拾了一撮回来引火,将细柴添上去,慢慢煮沸了壶里的水,再从行礼中取出古朴茶盅,沏了一盅热茶。
茶叶不见得有多好,薛挽香将茶盅捧在手里,看着叶末沉沉浮浮,却觉得很满足。
苏哲盘腿坐在草地上,吃一肉干就一口干粮,太干了,有些噎着,她拍拍胸口。薛挽香瞥她一眼,将茶盅递给她。苏哲抬着手表示自己没空闲,嘴里鼓鼓囊囊的,凑过来就着薛挽香手里的茶盅抿了一口。
“吃这么急做什么?又没人跟你抢。”薛挽香嗔她,取了丝帕给她擦嘴。
苏哲心道,这干粮太难吃了,不这么大口吃我根本咽不下,可她没说出来,只看着薛挽香小口小口的随意吃了一点儿。
辚辚车马从远处驶来,两个人都没有在意,倒是车子停在了大道上,一个年轻公子哥撩着车帘子探出头来,扬着声音道:“苏兄台,苏夫人,可要结伴同行?”
苏哲寻声望去,见是小青,连马车都没下,好生无礼!她望向薛挽香,薛挽香摇摇头,苏哲起身答道:“谢过美意。城郊景色甚好,我与内子正想一路赏玩,就不叨扰了。”
小青的目光落在薛挽香的方向看了片刻,苏哲不动声色上前一步,堪堪挡着他的视线,他才收回目光,扬声笑道:“那小可就不便强求了。来日鄢州城再与贤夫妇相见。”
马蹄声渐渐远去,苏哲沉默着收拾了行礼,薛挽香问道:“怎么了?”
苏哲吭哧一会,瓮声瓮气的道:“到前边鄢州城,我去衙门里揭几个榜赚银子,雇个漂亮车子给你乘着。”
相似小说推荐
-
愉快的失忆 (万言不值一块钱) 2019-03-05完结20644960营养液数:4713文章积分:76,716,296汪小姐不小心穿越成了天下第一恶人,为了活命,她想出最...
-
影后是撩粉狂魔 (烟波钓月) 2018-11-30完结1730 3640 营养液数:1562 文章积分:42,782,568职业粉丝唐知意,每天在微博上为一个叫顾飞鸾的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