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侧吵闹的声音越来越大,林傲雪自脚边摸来一坛酒,猛地站起身,提着酒坛朝先前说话的郡尉走过去,举着坛子对他说:
“李郡尉,此战神勇,属下敬你,多有得罪!”
被林傲雪称作李郡尉的人呵呵直笑,他虽不明白林傲雪为何要说得罪,但他今日开心,不想深究,便也举起酒碗,与林傲雪手中酒坛轻碰一下,然后俯首痛饮一口。
两旁众人皆欢声叫好。
林傲雪冷眼瞧着他,待他一低头,她忽然抡起手里的酒坛子,毫无花哨,啪地一声砸在李郡尉的脑袋上,酒坛哗啦一声碎裂,酒水四溅。
时间仿佛一下静止了,喧嚣的校场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被这突然暴起的酒坛碎裂声音吸引了注意力,面露震惊。
不远处目睹了这一幕的北辰隆脸上的笑容也僵硬下来,他眉头一皱,欲上前询问究竟。
李郡尉被砸的一懵,还来不及生气,林傲雪已一把捞起他的衣领子,那一双凶戾的眼眸隔着一层面具冷冷地凝视着李郡尉,让他心生畏惧,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云军医已经离开了烟雨楼,她也没有义务哄你们这些醉鬼开心!”
脑袋晕眩得厉害,一阵一阵的,难受极了,使她耐性全无。林傲雪冷声说完,又将李郡尉扔回座位,然后自己一摇一晃地下了台子,朝校场外走,这样的场合一点都不适合她。
在场的人都慌了手脚,没能反应过来究竟该怎么做,故而林傲雪下了高台,居然没有人出面将她阻拦。
李郡尉惊魂未定,直到林傲雪转身走了,他才感觉到脑后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探手一摸,后脑勺湿漉漉的,原以为是被酒打湿,岂料却摸了一手猩红的血。
李郡尉受到惊吓,惊惶地尖叫出声,场中一片混乱,北辰隆目睹全程,怒不可遏,他用力摔掉酒碗,怒声骂着林傲雪不知在发什么疯,命令卫兵拦住林傲雪:
“把他带下去!面壁思过一个月!禁止离开营帐一步!给我好好反省!”
顾忌着林傲雪身上伤还未好,北辰隆没叫林傲雪吃军棍,但这件事性质太过恶劣,他不得不严惩林傲雪,同时也取消了要把她提作千户的打算。
林傲雪没有挣扎,也没有为自己辩解,任由卫兵把她领回住的地方。
因为忌惮林傲雪的实力,卫兵不敢过于为难,将她带回去之后,还好言劝说了两句,与她说现在大将军正在气头上,等之后气消了,估计就会放她出去了。
林傲雪谢过两个卫兵,然后在自己床铺上倒头便睡。
半夜,她感觉有一双温软的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然后便将一张湿毛巾贴在她的额头上。她想睁开眼睛,但耗费了很大力气,却只将眼睑抬起一条缝隙。
昏暗的光影之中,隐约可见一道纤细的人影在屋里忙来忙去,林傲雪意识迷迷糊糊,只依稀能凭借自己混沌的意识判断出来人是云烟。
云烟缓步走过来,靠到床前,拿来了新的伤药,小心翼翼地掀开林傲雪的衣服。
而林傲雪浑身虚软,一点反抗的力气也没有。
腰上的伤因为过于用力地掷出酒坛再一次崩裂开来,伤口处渗出许多血迹,将白色的纱布染红。
云烟无奈叹息,她的心情复杂极了,既有隐隐的欢喜,又酸涩而愧疚。她既欣喜于林傲雪当众为她出头,替她出手教训了那口不择言的郡尉,又难过于自己明明主动招惹,却要临场退缩。
林傲雪是真心实意待她好,掏心掏肺,不计得失,她该为此心生欢喜,可世事总有不定的浮沉。林傲雪为她出手打伤李郡尉,更坚定了她要离开军营的决心,不仅是为了自己,同样也为了林傲雪。
林傲雪实在过于莽撞了,若不是为了替云烟出头,林傲雪凭着这一回的功绩,必定能稳稳获得北辰隆的信任和赏识,前路一片坦途,却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争斗,让她不仅失去了北辰隆的信任,还错失了上位的良机。
北辰隆一定会重新掂量林傲雪的脾性,从而限制林傲雪的成长,那她领兵杀敌一报家仇的夙愿,便更难实现。
云烟长叹一声:
“可真是个傻子。”
正如她当初所想,林傲雪这个人,不亲近便冷漠至极,一旦打动了她,与她走得近了,她便掏心掏肺地对人好。
云烟心里一颤,林傲雪这种单纯固执的好就像毒‖药一样,一旦感受到了,就会让人变得贪心,想奢求更多,以至于,在这场博弈之中迷失自己。
感情真是复杂的东西,即便她漂泊于风尘之中那么多年,也看不透澈,摸不清晰。
云烟替林傲雪重新上了药,包扎好伤口,再将她的衣服穿好,抬头时,偶见林傲雪偏头,微睁着眼凝望着她,那目光里好似盛了一蓬水,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内里的情绪。
她的头耷拉着,好像随时都可能再次睡去。
“傲雪。”
云烟轻唤了一声。
林傲雪嘴唇动了动,用力眨了眨眼,示意自己醒着,但她却没力气起身,也说不出话。
云烟扶着她坐起来,让她靠坐在自己怀里,然后取来一碗米粥,动作轻柔地搅动几下,舀了一勺送到林傲雪嘴边:
“从昨日回来便未进食,你需要先吃点东西。”
林傲雪没有挣扎,也没工夫再害羞,她听话地张嘴含了一口米粥,嘴里咕哝两下,便咽下去了。云烟失笑,这人生病了也像个孩子似的。
她一勺一勺地舀着米粥喂给林傲雪喝,林傲雪被禁了足,平日里本也没有谁来找她,这回又惹怒了大将军,敢在这时候来慰问她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所以云烟并不担心突然来人撞见她这样抱着林傲雪喂她喝粥。
待一碗米粥都下了林傲雪的肚,云烟将碗收好,又扶着林傲雪躺下,林傲雪困乏极了,脑袋挨着枕头,很快就睡着了。
云烟收拾好东西,又将林傲雪搁在床头未来得及清洗的衣衫取走,转身走出营帐。
林傲雪喝了米粥,这一觉睡得既香且熟,一觉醒来,帐外已是天色大亮,她揉了揉还有些晕眩的脑袋,正准备起身,门外便有卫兵传话:
“林百户,云军医来了。”
林傲雪闻言一愣,立马翻身下了床,云烟已掀开门帘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汤药和一份饭菜。她将托盘放在林傲雪床前桌上,面无表情地说道:
“先把药喝了,晚一点我再过来。”
说完,她转身走了,竟未与林傲雪多说几句话。
林傲雪一头雾水,有些不明白为何云烟突然这样一幅冷淡的态度,难道自己什么时候不小心又触怒了云烟?或者,她在因为自己贸然冲撞郡尉,惹怒北辰隆的事情生气?林傲雪端着药碗时在想,放下药碗时还在想,却百思不得其解。
喝完药后,她用清水漱了口,又愣怔茫然地端起那碗饭菜,习惯性地往嘴里刨了一口,忽然动作一顿。
视线下移,扫过碗里的饭菜,她总觉得这个味道和平时吃的不太一样。
她又刨了两口,那种奇怪的感觉越发浓厚,再仔细瞅了两眼,她终于恍然大悟。
这饭有点糊了。
菜也有点糊了。
腌肉上面……蘸了醋,酱汁是酸的。
好像不是出自伙房厨子之手。
思绪百转千回,林傲雪咬着筷子苦着脸沉沉思索,不知不觉整碗饭菜全部下了肚。
放下碗筷时,林傲雪忽然想起刚才云烟不自然的态度,心里骤然划过一个大胆的猜想。
难道这饭是云烟做的?
林傲雪心里一突,素来淡漠的脸上情不自禁地裂开一抹痴笑。
但很快,她又板起脸,凝眉思考,万一不是她猜想的这样,只是今日厨子发挥失常呢?或者,是伙房来了新的伙计,还不熟悉环境?
她费尽心思找着理由,尽可能撇去云烟的嫌疑。云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毒术医术也颇为出众,想必做饭也是同样拿手。林傲雪如此想道,在心里暗自劝说自己,但嘴角腾起的笑意却怎么也无法掩藏。
过了大致小半个时辰,云烟又来了一趟,说要给林傲雪换药,林傲雪饶有深意的目光瞅着她,在候着视线看似不经意地扫过桌上碗筷时,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林傲雪开心极了,她没想到云烟会用这样的方式对她好,也没想到云烟果然不会做饭,当初说了要做好姐妹,云烟便处处都护着她,现下还悄悄开始学做饭了。
品尝了那碗饭的滋味,林傲雪当然明白为什么云烟偷摸着不肯光明正大告诉自己那饭是她做的,她心里偷笑,亦装模作样地说了一句:
“伙房是不是换了厨子?今天的饭比以前多了好几块肉!”
云烟闻言先是一愣,然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但她很快又止住笑,板起脸来嗔了一句:
“你是小狗崽儿么那么喜欢吃肉?躺下换药!”
林傲雪先还在笑,骤闻云烟最后一句,她又苦着脸,别别扭扭地在床上躺好,醒着被扒衣服和迷糊的时候是两个概念,秋日的风从帐帘缝隙里灌进来,吹得林傲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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