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凡飞了个眼刀子过去,倒是没同小孩子家家的计较,双手背后,在屋里走了一圈,找到了平日里用的麦芽糖。
白砂糖沈凡没在这个世界里见过,他们黑水寨虽然是土匪窝子,可平日里打劫的多是富豪,见过的奇珍异宝也不少,白砂糖至今没见过。
小壮这孩子年纪不大,却修炼分外老练,见沈凡在厨房捣腾,心里好奇得要死,面上淡定得要命。
沈凡凑过来,那手指戳了戳案台前摆着的麦芽糖:“小壮,这玩意儿放包子里能吃不?”
“能啊。”小壮皱皱眉:“我听说富贵人家的小孩子就爱吃甜包子。”
沈凡脚下一个踉跄,打了个呵呵:“那你一会儿做点呗,我看见你都发面了。”
在小壮这儿讨了甜包子,沈凡摸摸鼻子便闪了人。因着小壮那句“我听说富贵人家的小孩子就爱吃甜包子。”,小壮通知包子熟了时,沈凡便打发凌慕华过去端了两碟子。
等包子端了过来,这人又琢磨着,凌慕华这厮留在这里不甘不愿的,若是要害便宜老爹,岂不是整个黑水寨都得遭殃?
虽说这黑水寨名字流氓了些,做的生意也不是那么正经,只是意外穿过来至今,铁打的心也有了些感情。
几经琢磨,沈凡干脆捏了个滚烫的糖包子一鼓作气咬了口,这厮若当真下了毒,好歹他还能自救。
只是这包子毒没有,却生生给沈凡烫了两个大亮泡在嘴上。
沈凡撅着带亮泡的嘴儿,托着两盘子甜包子去找沈阎罗,凌慕华跟在身后憋笑不已。
这黑水寨的哥儿,有点蠢。
糖包子刚蒸熟,里面全是滚烫的糖汁,可不烫死人么?
沈凡这会儿是瞅什么什么不顺眼,凌慕华这腹诽声也仿佛电波似的,精准地被他这根人体雷达给尽数接收。
他停下来,歪着的脖子有些小巧,从体型来看,和沈阎罗完全是两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可是累了?”腹诽过后,凌慕华鬼使神差问了句。
沈凡一跺脚,将“死沉死沉”的包子递到人手上,抬着被沈阎罗养得肥嘟嘟的下巴,颐指气使指使了这便宜夫君一把。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沈阎罗院子时,二当家沈右正被沈阎罗按在地上狂揍。
沈阎罗那拳头一下一下实打实地落在肉.体上,听得沈凡小心肝儿连打了两个寒战。
“二爹,你倒是躲啊!”他不懂武,只看到自家老爹将二爹按在地上,却看不到沈右所有退路被沈阎罗给锁得死死的。
兄弟,悲伤的时候就是拿来揍的。
沈凡看不明白,凌慕华却是看得分明。
他走到院中的石桌前,将装包子的屉子不轻不重放下。
沈阎罗鼻子灵,隔着老远就闻到了糖包子的味道,却拧着大块脑袋粗声粗气道:“啥玩意儿!”
凌慕华回身,恭恭敬敬行了个礼,那姿势之标准,直让沈凡目瞪口呆。
“回岳父大人,是糖包子。”
沈阎罗松了手,二当家沈右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扯着嗓子吼:“小娃娃吃的破玩意儿,小侄子,你提这里来做甚?”
说着,拇指宽的眉头倏地拧了起来:“小凡儿,你这小嘴儿是怎的了!”
沈凡:“……”
第10章
沈右这么大惊小怪一问,沈凡大着舌头就要找个合适的借口。这借口还没成型,脑子少了好几根筋的沈右二当家竟然情筋开了窍,反应迅速将视线移到一派文质彬彬的凌慕华身上。
被二当家杀猪声惊来的黑水寨众人眼观鼻鼻观脚,秒懂。
再偷瞄一眼少寨主红得发紫的小脸儿,二当家一脸的猥.琐,干脆掉头,迅速传起了少寨主同新姑爷如胶似漆的谣言来。
二当家沈右果真是个没脑子的,三两句话将老的少的都给得罪了,包子被沈阎罗黑着脸提进了自己屋,顺便还给了二当家一脚,这一脚威力颇大,直将这近两百来斤的汉子踹了十米远。
缺根筋的二当家只当沈阎罗是护犊子,爬起来憨厚地挠挠头,带着一脸猥.琐的笑容,一步三回头冲沈凡眨着眼,最后和院门口直径一米粗的监视台柱来了个亲密接触,砰咚一声满脸幸福地见了周公。
看戏的土匪们面不改色,上前抬脚的拖手的,汉子哥儿搭配不累,火速将坠入幸福河的二当家给拖了走。
沈阎罗将包子收进屋,又黑着脸出来。
藏在宽厚吗眉骨下的眼睛深邃似潭,轻飘飘一扫,就把沈凡心头那点儿小心思给扫了个精光,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躯壳儿呆愣愣地杵在原地,差点没从嘴巴里飙出一句“大爷求饶”。
“包子你提过来的?”沈阎罗忍下满腹的恨铁不成钢,尽量舒缓语气,默念三遍世界如此美好,和和气气问向谦谦公子哥儿凌慕华。
“是。”
沈凡吐了口老血,委委屈屈喊了声“爹”。
沈阎罗一个冷艳刀子打过去,沈凡身子一缩。
“老子瞧着这些年太宠你是不是!”万分温柔十分护犊老爹发起飙来,杀伤力直飙百万量级。
沈凡欺软怕硬,只想着自个儿才穿过来半年,哪里来的这些年,小嘴儿却也还听话,口是心非就求起饶来。
“老爹,哪能啊,这不都怪——他——么——”
老爹眼刀子太冷,沈凡自动降低语速,直至歇了声儿。
自家便宜老爹认定自个儿作死,吓得全寨子的土匪们齐齐出动,就怕自家少寨主一个不小心就掉进了哪个疙瘩里,谁让少寨主不听话,新婚那回都差点来个万竹穿心呢?
沈凡暗暗捶胸,瞧着端坐案前,鹰目微阖与自家暴躁狂老爹对答如流的凌慕华,就恨不得将人大卸八块,扒皮抽筋喝血吃肉,生蘸葱爆油焖了才好。
“小子身体近来可好?”沈阎罗人糙嘴大,整整两碟包子,一口一个,三两句话下去,便少了大半。
沈凡委委屈屈窝在一旁,琢磨着是不是要舍了面子,上厨房再给拎两屉来,以表孝心。
结果脚丫子刚抬出去,背后便响起一声冷哼。
“又瞎往哪蹿蹿?!”
沈凡默默将脚丫子收回来,老老实实双手交叠垂放腹前,脑袋半低,双脚靠拢,稳稳当当一小媳妇儿姿态。
沈阎罗方才八分满意地点了个头,继续同新夫君天上地下胡扯。
待沈凡站得小腿肚儿发颤是,这岳父、哥婿总算结束了漫长的相见恨晚。
沈凡被突如其来的曙光闪瞎了眼,一个激动之下,小腿儿就弹起了棉花。
“妈呀!”
这惊呼一声一起,可把沈阎罗的大心肝儿给揪了住,只差给上最后一刀,咔擦就能崩裂成渣。
凌慕华眼疾手快,一把捞过去,手臂打了个小颤儿。他眸光一闪,放弃了当人肉垫子的想法,这才将倒霉悲催的少寨主给稳稳抱在了怀里,好一个郎有情。
沈阎罗掉进万丈悬崖的心忽地长出大鹏之翅,噗嗤噗嗤又飞上了崖,一张老脸笑得百花争艳。
哥儿哥婿此般恩爱,琴瑟和鸣,糙汉子的心也软绵绵的,飘在了七彩祥云上。
沈阎罗目送自家新鲜出炉的哥婿将宝贝哥儿半抱着出了门,钢铁般的心又融化了几分,回头美滋滋将剩下了两个糖包子塞进嘴里。
二当家沈右人糙皮厚,竟然已经醒了过来,还不怕死地凑到了沈阎罗面前。见沈阎罗正吃那小孩子家家才吃的糖包子,噗嗤噗嗤便是几个大笑:“大哥,你咋地爱吃这个破玩意儿,这是小娃娃才吃滴呢。”
片刻后,沈大当家院子里继续传出凄厉的杀猪声。
沈凡被凌慕华半强迫性地扶回小窝,只觉人生多艰,干脆倒在床上,开始养伤。
这两日,黑水寨上上下下都在传少寨主跟新姑爷琴瑟和鸣的事儿,传得那叫一个离奇。
先有新姑爷连个屉子都不让少寨主提,唯恐将他们瘦弱、可爱、软绵的少寨主给累着。
再有二人如胶似漆,没日没夜躲在屋子卿卿我我,小嘴儿都起了泡。
后有大当家院子里那处身子骨奇差的新姑爷为救少寨主,不惜强忍内出血,救少寨主于危难之间,少寨主感动得涕泗横流,软香玉紧紧贴在新姑爷身上,从此便不分你我。
沈凡咬着筷头,磨牙恨恨听着水哥儿传达的谣言,“咔崩”一声,生生将筷头咬了两节。
水哥儿吓得小嘴儿半张,言辞全忘。
凌慕华一脸淡定,抬手将沈凡嘴里叼着的半个筷头捻了出来,换了根新的塞了进去。
水哥儿冰冻的大脑瞬间回神,从此黑水寨少寨主与新姑爷的恩爱程度又上升到同吃还要同筷的地步。
沈凡深觉自己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发誓要扭转战局,尽快将凌慕华这祸害送下山,哪知两人谣言一传开,每日躲在身后“看戏”的小土匪崽子是一群又一群。夜半上个茅房,还能碰上两个顶着黑眼圈色胆包天要看现场的。
人,是送不走了。
沈凡只得曲线救国,将主意打到那两个一同被掳上寨的,凌慕华的同伙身上。
第11章
那日凌慕华连同两个随从皆被掳上山,凌慕华上山就被洗白白,换上新郎装架上婚礼场,随后便一直同沈凡相处,自己两个随从是生是死,至今仍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