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千羽上药的手一顿。
他捏着药瓶，白皙的唇一阵一阵地颤动着，却没有下文。
小石头嘟着嘴，将阿土抱着走到一边，就没再理文千羽了。
文千羽像是个木桩，他呆在原地，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隔了好半天，小石头才听到一句浅浅的“对不起”。
“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小石头嘟囔道。
文千羽猛地抬起头:“你以为我想吗！”他不知道怎的张口就吼出来了。
小石头和阿土都被他吓了一跳。
文千羽站起来，一瘸一拐往外走。
小石头伸手要去拦，他反手就甩了过去。
小石头本来以为文千羽就是发会儿脾气，他跟文千羽相处的时间不算短，最是知道这人的事儿多，哪知道过了会儿，仍不见这人掉头回来。
小石头将阿土交给店里的伙计，出门瞧了瞧。
那伙计问道:“小石头，你看什么呢？”
小石头挠挠头:“文公子刚刚出去了，俺看看怎么还没有回来。”
那伙计“哦”了一声。
文千羽这一出去，就没有回来，不过除开小石头，也没人在意店里丢了这么个无关紧要的人。
这边，凌慕华带着沈凡一路奔驰了十来公里。
他们沿路走，沿路问，那同大夫带这个孩子原本走不到如此快的。越接近，凌慕华心头便有种浓烈的不安。
眼看已经到无人的山坳处，沈右等人也还没有跟上来，凌慕华拉了马，将沈凡抱了下来。
“怎么了？”沈凡冻得上下两排牙齿直打哆嗦。
上回骑马是他早有准备，更遑论还有个凌慕华在身边，生怕将他冻着一根头发丝儿。可这回不一样，他们本就是在暖和的屋子里出来的，还骑了马，若非凌慕华一路用内力暖着，沈凡早就冻得浑身僵硬了。
凌慕华将外面罩的棉袄褪下来。
沈凡往后退了一步:“我不要，你自己穿着。”
凌慕华紧蹙着眉头:“听话。”
沈凡还迟疑着，凌慕华已经将衣服套在了他身上。
凌慕华的衣服总是暖的，饶是如此，沈凡这牙关一时间还是没停下来，忍不住地打着颤。
马似乎也觉得冷了，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远处苍白一片，是还没有化掉的雪，人烟是早就没有了的。
沈凡身子总算暖了些，他这会儿急过了，脑子也好使了起来，拿胳膊就捅了捅凌慕华。
“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
第51章
“凡凡小心！”沈凡话音才落, 凌慕华一个猫身, 连带着沈凡就地滚了出去。
只见一道银光闪过, 原本两人站的地方正矗立着一把近十五公分宽的钢刀, 刀柄还连着一条骨节灵活的链条。
沈凡同凌慕华配合默契，凌慕华带着他就地这一滚他反应也算迅速, 两人滚出去后, 沈凡也没挣扎, 由着凌慕华带着自己。
他心提到了嗓子眼, 凌慕华却还没有停下来, 反方向又是一滚。
果然, 另一把钢刀又袭了过来。
躲开两击，对方失去了先机, 倒是没再继续出手。
倒不是就此放弃了，凌慕华清楚得很，来的人绝对不只两个, 对方是笃定了他们没有退路, 才敢如此大胆。
他带着沈凡站起来，退到一颗掉光了叶子的桉树旁，将沈凡护在身后，眸色极冷。
“西北双雄！”凌慕华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怒意。
沈凡紧张地站在他身后, 他抬眼扫了一眼被凌慕华成为“西北双雄”的两个男人, 只见这两个男人打扮极具异域风格。标配的金毛狮王头发比沈阎罗看起来还要邋遢不堪些, 粗犷的脸上斜飞出两道浓而密的深褐色眉毛。或许眉毛原本的颜色并非深褐, 只是久未打理, 才会如此。
浓眉下面，是一双眼球突出且巨大的纯黑眼珠子，那眼珠子像是刻意安上去的一般，只要眼部周围的皮肤一挤压，好似就能噗咚一声掉出来。
过分突兀的眼球下面是一只宽大挺翘得近乎隆起的鼻梁。
鼻梁上挂着一个粗大的铁环。
看到铁环，沈凡的眼睛就落在了西北双雄的脖子上。两人脖子上个挂着一串白色的骨头制挂饰。
一个的挂饰像极了人的牙齿，另一个的像极了指骨。
“轩王。”西北双雄一人“哐”地一声将钢刀插在身侧，他粗声粗气这一喊，就没了下文。
另一人却是笑嘻嘻接着道:“好久不见。”
沈凡抬头看凌慕华。
凌慕华回他一个安慰的眼神。
他转过脸时，脸上波澜不惊，只抽剑的动作告诉旁人，他并不想多说废话。
口气冷漠的那人说道：“不急。”
另一人又接着道：“主上要见你，主上可想你许久了。”
凌慕华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起来：“凌慕辰在哪里！”
“慕华，许久不见，你就是这般同二哥说话的？”一个清丽的男音传过来。
与此同时，二十来个黑衣人护着一个披着火红火狸毛的男人从小山包后走出来。
正是凌慕华口中的凌慕辰。
他出来的时候，沈凡几乎以为自己的眼睛花了。只见这人披着的脸竟同凌慕华如出一辙。
若非凌慕华惯是一张拒人千里的脸，这人又总是带着笑，沈凡几乎要以为是同一个人。
他往凌慕华脸上瞧了瞧，见这人波澜不惊的眼睛中有了一丝转动，大抵也就猜到了这人的身份，便凑抬着胳膊将凌慕华拉到一边。
那同凌慕华长了一张脸的凌慕辰立即笑道：“这位便是轩王妃了吧。”
沈凡听着凌慕辰这带着绵绵如春水般柔意的声音，竟觉得心生出一身寒意来。
“凌慕华，咱们先走吧。”沈凡低声道。
凌慕辰将两人叫住，他离开黑衣人的保护圈，示意黑衣人不必上前，直接走到凌慕华面前。
两人不仅仅是面容仿若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就连身量都差不多。
沈凡不由自主地在脑子里脑补了皇家调换孩子的宫斗剧情，他猜测着，莫非这个凌慕辰，靖王才是凌慕华同母的哥哥，原本的大皇子？
凌慕华却陡然拔剑，他的剑细而长，剑划出的时候，残影都是一道又一道锋利的剑光。
凌慕辰额便垂下的碎发齐齐断开一节，风一吹，那发丝在空中打了好几个转，才落了地。
他身后的黑衣人齐齐将剑对向凌慕华，蓄势待发。
凌慕辰的手却超后做着不可动的手势。
沈凡亦是吓了一跳。
他虽然知道皇家争乱多，可无论如何，这个所谓的凌慕辰都还是凌慕华的哥哥，同父异母的哥哥，他无法想象凌慕华会毫不留情地用剑割断凌慕辰脖子的场面。
“靖王私自出宫，难不成朝廷也无人问津！”凌慕华冷声道。
凌慕辰笑道：“本王思虑在外的弟弟，出宫走一走，也算不得什么。”
“你把大哥怎么了！”凌慕华的声音变得嘶哑起来。
若非大哥出事，这种关键时候，靖王怎么可能出得了宫！
凌慕辰露出一脸的惊讶：“慕华，你莫非误会了什么？我同大哥一向关系亲密，你怎的会以为我对大哥做了什么呢？”
他脸上的讶异表现得是那么自然，以至于沈凡几乎都要以为，是凌慕华想多了。
但沈凡可不傻，凌慕华这丫的天天冷着张脸都能装得很，这凌慕辰总是以笑示人，定然更是个笑面虎，就像三爹一样。
别看三爹每日笑呵呵的，可真要论起坑人的本事，三爹那可是能将二爹坑得替他丢了命还会笑嘻嘻的。
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只紧张地看着凌慕华。
凌慕华却不会为凌慕辰这演戏所迷惑，他实在想不到凌慕辰这个时候怎么会冒着被父皇怀疑的危险出宫来找他麻烦。
按照他的分析，如今父皇虽然已经不信任他，但也不见得会完全信任凌慕辰。身居皇位的人，总会疑神疑鬼，难免多疑。他自小接受的就是帝王之道，更是深谙其理。
可如今，凌慕辰不但出来了，看样子还过得不错。
若是让他相信大哥出了什么事情，他也是不信的，若是大哥出事，这人应该会留在晋都张罗着自己的篡位大业才对。
难不成，沈阎罗让他同沈凡去晋都，当真有什么大事发生!
凌慕华思绪万千，可晋都的消息最新也不过沈阎罗让他同沈凡一同前去，就连哥哥都不曾传回来其他特别的消息。
晋都，到底发生了什么？
凌慕华正想着，凌慕辰却是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一见到你我就忘了正事儿，瞧着二哥给你带什么礼物来了。”凌慕辰也不怕凌慕华那剑会伤到他，他像是笃定凌慕华下不了这个手似的，大大方方地就转了身子，冲身后的黑衣人拍着手道：“把人带过来。”
沈凡抬目看过去，凌慕辰让人带上来的，竟然是被揍得奄奄一息的同大夫和吓得声音都不敢发出一丝的青哥儿！
“青哥儿！”沈凡直接没控制住就吼了出来。
他作势就要冲过去把青哥儿抱过来，凌慕华一把将他拽住:“凡凡。”他冲着沈凡摇摇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