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村长连连点头应好, 对凌慕华这番说辞倒也满意。
厨房里, 沈凡却同阿土大眼瞪起了眼。
青哥儿年岁小，只在一旁老老实实坐着看新晋阿么跟哥哥阿土如何将这顿带肉肉的饭饭做好。
阿土是会做饭的，可阿土会的也不过是将饭菜煮熟，至于熟了是个什么口味, 便有待商榷了。
上回在这边待了几天, 沈凡又是卧病在床, 没什么胃口, 也就没注意阿土弄得吃食到底如何。
前两天的饭菜也是守在暗处的小土匪送来的, 自然能入得了口。
可这回不一样，他亲眼瞧着阿土将肉剁成块儿，稍微冲洗了下便放进了冷水锅里，加了盐巴，阿土就只顾着烧火了。
“肉怎么能这样子吃。”沈凡都惊呆了。
他还以为阿土是要给肉除水，哪里知道这就是在煮了。
阿土挠着一片枯黄的发顶，弱弱说:“可是俺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呀。”
沈凡急哄哄过去把肉捞起来，又翻箱倒柜去找调料。
哪知道整个漏风的厨房便只有一罐子盐巴勉强算得上调料，这饭压根儿就不是人吃的。
凌慕华同牛村长聊完了阿土同青哥儿的去向问题，原本想着饭该熟了，谁知到厨房一瞧，沈凡正同阿土争得面红耳赤。
他叹了口气，再次对黑水寨这位肩不能抗手不提的少寨主刷新了认知。
这顿饭牛村长终究没蹭上，凌慕华张罗着阿土给牛村长捎了一刀肉，算是见面礼，好在牛村长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得了肉还深感自己占了大便宜，推辞了许久才收了下。
午饭吃的还是阿土做出来的白米配肉汤，肉是一块一块的，里面放了冬日里特有的萝卜，除开盐巴，再没有别的调料了。
沈凡吃得艰难，尽夹了萝卜吃，可青哥儿却连连吃了好几块大肉。
“阿么，肉肉。”青哥儿是个懂事的，见沈凡只夹萝卜，便拿着自己的小木勺挑了块又肥又大的肉块舀到沈凡碗里。
小家伙也不厚此薄彼，转手又给凌慕华舀了一块儿，阿土也有份儿，最后一咬牙，又给自己舀了一块儿，小口小口美滋滋吃起来。
阿土也没矜持到哪里去，再懂事也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一年到头也没吃过两回肉的可怜孩子。
沈凡瞧着便想到了现代一些贫困的山村的孩子，越发的对两个相依为命的孩子怜爱起来，连着大肥肉都吃了两块。
沈凡同凌慕华在牛家村坐以待毙起来，然而日子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平静。
沈阎罗没有消息，黑衣人也没再出现。
很快便到了新年。
牛家村不算穷，大部分人家早早就准备起了年货，家里有小孩子的也都给娃置办了两身新衣裳。
无论在那个时代，父母心总是一成不变的，再苦再累都会先紧着娃。
阿土青哥儿都是懂事的，两人虽已经改口叫了沈凡阿么，唤凌慕华为阿爹，却没要求新衣裳。
沈凡瞧着青哥儿身上的灰布褂子，小手一挥，带着自家男人两个娃去逛街。
他的小金库一直是只出不进，但置办个年货，却是绰绰有余的。
青哥儿得了新衣裳，大大的眼珠子都眯成了月牙弯儿。
“阿么，阿么也要新衣服。”小家伙抱着自己的新衣服，还不忘记阿么。
沈凡越发觉得，收两个娃也是不错的。
他看了眼凌慕华和自己身上的衣服，是也该买两身新的了，便挑了两件成品去试。
阿土守着青哥儿在外面等。
沈凡三加二除五就换好出来了，他不大喜欢穿这个时代的衣服，太繁琐不说，还重巴巴的。
但这并不妨碍他换了新衣服想让人使个眼色的小心思。
哪知道他一出来，就听见青哥儿的哭声。
青哥儿坐在地上，新衣服散了一地，阿土却不见踪影。
沈凡心一紧，也顾不得衣裳了，冲过去就把青哥儿抱了起来:“青青，阿土呢？”
“哥……哥哥……坏蛋抓……哥哥……哇……阿么……”青哥儿哭得撕心裂肺。
沈凡火气更大，这店的老板瞧着沈凡这身行头大抵也没怎么放在眼里，虽说买了他两身衣裳，可同刚刚来的那伙人比起来，沈凡一行人显然不值得帮忖，他便也就任由着青哥儿哭哭啼啼什么都解释不清楚。
凌慕华闻声陡然掀开布帘从更衣室出来。
他大步走到沈凡同青哥儿面前，抬手就把青哥儿抱在了自己怀里。
“阿土人呢？”凌慕华皱眉问道。
沈凡恶狠狠瞪向明显知道实情却不吱声儿的老板。
“我们换衣服不久，人定然没走远。”沈凡收回眼神，提脚就走。
那老板瞧着沈凡身上还穿着店里的衣服不曾付钱，当时就急了。
“小哥儿，这衣裳你是要还是不要啊？”老板凑过来挡着路笑眯眯说道。
凌慕华一把将人拎开，护着沈凡就出了门。
那老板被凌慕华甩了出去，顺口就呸了口，嚷嚷着让店里的小二哥赶紧出去要账。
两套衣服可值不少钱呢。
沈凡同凌慕华带着青哥儿出去不远，就看到了被穿着捕快服按住的使劲儿挣扎的阿土。
那捕快许是不满阿土的挣扎，竟抽了腰间的鞭子往阿土身上招呼。
沈凡眼睛都直了。
他护着的小家伙，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欺负！
第46章
沈凡同凌慕华急匆匆过去, 将阿土从捕快手里夺了回来。
那捕快面色一冷, 却在看到凌慕华时眼神一闪。
那一闪而过的眼神自然没有逃过凌慕华的眼睛。
沈凡护着手腕上被鞭子抽出一道红印的阿土, 脸色难看至极。
“你们干嘛打小孩！”沈凡吼道。
那捕快“嘿”了一声, 一鞭子抽了过来。
沈凡往后跳了一步，凌慕华直接伸手把鞭子捏住了。
阿土抓着沈凡的衣服, 小脸绷得紧紧的。
凌慕华把青哥儿放在沈凡脚边, 那几个捕快见他是个硬骨头, 对视一眼一哄而上, 俨然是要跟他一斗到底。
“小子, 大爷们例行公事, 奉劝一句，不要多管闲事！”一捕快龇牙咧嘴威胁。
凌慕华冷哼一声：“对一个半大的孩童, 例行何种公事。”
捕快道：“半大的孩童？我呸！这小东西窝藏朝廷钦犯，不但不报，还同官府作对, 故意重伤朝廷公务人员, 罪加一等！”
凌慕华顺着那捕快看过去，果然在他手上看到了一个重重的牙齿印，想来应该是阿土挣扎时咬上的。如此印记不过两天就能消散得干干净净，此刻竟被说成是重伤, 当真是没有王法了。
轩王以仁著称, 并非百姓空口封谈。
凌慕华此人幼时颇得圣心, 常伴圣驾出行, 遇到不少欺凌弱小或是无意冲撞圣面的事情。因着其仁德之心, 免去了不少平民乃至小官小爵的无妄之灾，也就由此传出了个仁德的名声来。
只是那时候他这名声着实好听，还得了父皇的夸赞，而后他长大了，圣上老了，对年长的儿子便不那么欢喜了，这仁德的名号被有心人稍加扭曲，就成了与天子争辉。
然而凌慕华这仁德性子却从不曾变过。
见这几名捕快如此嚣张跋扈，他便道：“尔等既是捉人，可有官府文牒，证据可确凿！”
文牒自然是没有的，上司只让他们过来将这小家伙抓回去。
“小子，大爷抓人，还轮不到你来管！兄弟们，咱们今天不给他点厉害瞧瞧，他就不知道藐视王法后果的严重性！”一捕快吼道。
几个捕快齐齐冲上来，拔刀就对准了凌慕华。
对付几个小罗罗凌慕华不在话下，沈凡带着两个小家伙就站到了一边。
这些捕快多是靠着家里的裙带关系到衙门凑数的，根本没什么本事。凌慕华左一脚就是一个，右一脚就是一双，不消片刻几人就倒了一堆，躺在地上嗷嗷大叫。
那布庄里冲出来要钱的店小二吓得腿肚子都打了颤，赶紧连跑带爬地回头叫了老板。
布庄老板骂骂咧咧扶着屁股一瘸一拐走过来，远远就被躺在地上的一堆捕快吓懵了，逃得比店小二还快。
收拾完捕快，凌慕华同沈凡也没了逛街的心思，可两人却在镇上出了名。
若放在平日里也就罢了，偏偏沈凡同凌慕华两人此刻相当于在逃命，若是出了名，便是大大方方地告诉了敌人他们的所在。
沈凡原先还不曾想到这层联系，晚间凌慕华叫了隐藏在暗处的小土匪出来商量事情，他才明白过来。
守在暗处的小土匪不多，这牛家村人本来就少，若是藏太多人，反倒是容易被发现。
凌慕华吹了灯，将人集合在厨房吩咐事情。
“若是有情况发生，你几人只管护着两个孩子便是，少寨主交于我。”
小土匪们紧张道：“姑爷，那你行不呢？”
凌慕华蓄积的王者之气被小土匪们一句话给打了个烟消云散，他眼角抽了抽，点下头：“不成问题。”
众土匪齐齐松了口气，哈哈道：“姑爷放心，俺们没啥大本事，就是逃命的本事好得很，带着两个小娃娃逃命，没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