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也不等晏无咎反应,便转身离开。
等他走后,晏无咎打开门,将秘旨包在油纸中,在新花盆最底层环绕一圈放置,才将土壤和荼蘼花移放进去。
这时候,一直默不作声的焚莲抓住了他的手,轻轻地说:“小僧来吧。”
晏无咎的手指生得好看,一丝瑕疵也无,并不适合被弄脏。
焚莲小心翼翼保护好荼蘼的根茎,先弄掉周围一圈的土,把根连同湿土移进新花盆后,才将虚土小心填进周围。顺便给整个花盆松了松土,浇了一点水。
做得又细致又快,很是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
晏无咎半跪在地上,一直抬头看着他认真地做完这些,少见的没有露出不耐。
“这就好了。小僧先去洗手……”
晏无咎却凑了上去,隔着那株开着星白花苞的荼蘼花,轻轻吻了和尚线条冷淡禁欲的唇。
焚莲的手指和指甲里都是泥土,他轻轻扶着花盆,温柔地回吻他。
晏无咎却抽身离开了。
他看着眉目神情静谧安宁,即便如此,也没有一丝不满的和尚,缓缓眨了眨眼,眉眼弯弯,脸上是熟悉的,蜜甜又放肆的笑。
轻佻,也坏。
但,叫人心软心动。
只想纵着他,宠着他,任他使坏,满足他想要的一切。
即便是四大皆空无欲无求的僧人,也不能例外。
晏无咎唇角翘起,笑着叹息一般轻轻闭上眼,额头抵着焚莲的额头,呢喃:“要保护好它啊。”
“嗯。”
那人颐指气使,轻佻轻慢:“无咎最重要的秘密交给你保管,就相当于无咎交给你保管,开不开心?”
“嗯。”
“嗯什么?”那人不满,坏脾气说来便来,不耐又傲慢地说,“说喜欢我,说很荣幸,说你心情激动……”
和尚想了想,认真地说:“檀越主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这样不听话,我要生气了。”
“别生气。”虽然,晏无咎生气的样子好看极了,像繁花盛极烧灼了春天,但是,“小僧喜欢无咎,希望无咎能一直开心。”
晏无咎贴在和尚的背上,像个背后灵一样,手指危险地摸着他的喉结,听到他的回答,发出一声愉悦的闷笑。
“去洗手。洗完……”他下巴搁在焚莲肩上,一说话,气息便轻轻袭上敏感的耳朵。
和尚的耳朵便不受控制的抖动了一下,染上一点绯色。
那清冽清甜的声音带笑,轻佻散漫又坏,低低的似有若无的气音,呢喃说:“……洗完……无咎教你做些……快活……堕落……的游戏……好不好?”
和尚没有说话,不为所动,拖着背上的负重,依旧按部就班去洗手。
只有,晏无咎修长微凉的手指下,和尚脆弱禁欲的喉结,微微小小动了一下,好像因为喉咙干哑,有些渴。
天色已然露出鱼肚白,所以,快活而且堕落的事情果然做了,却只做到一半。
晏无咎忽然抽了手,无辜的笑着眨了眨眼:“呀,天亮了。大师好像不能见太阳,那下次再继续吧。记住了,去封庄找我。”
和尚禁欲圣洁的面容,额头蒙着一层薄汗,一脸隐忍,眉骨线条的犀利便显露出来。
他睁开眼,静静地看着晏无咎,那一眼五蕴浮动,爱欲温柔。
焚莲并不是温润内敛的相貌,那张脸轮廓鲜明,甚至英俊贵气,显得有些凉薄侵略。
可是,在夜色里看着晏无咎的时候,这张脸上却从未有过丝毫锐利和掠夺。
就像从一开始就把所有棱角峥嵘朝向他自己,只给那个人内里最柔软安全的一面,由他随手把玩。
即便是这种时候,也不例外。
焚莲紧抿着唇,闭眼念一句阿弥陀佛,纵使衣衫微解,气息靡丽乱禁,他身上的气质也自有一缕圣洁,清净从容。
可坏人修行的妖物却还在侧。
晏无咎歪着头看他,见他似乎并没有失控,纤长的睫羽垂敛,伏地倾身靠近。
灵魂里带出的似有若无的心灰意懒,和着眉宇间的轻佻笑容,疏离微凉又艳色浓烈,便迷离靡丽,摄人心魂。
停在圣僧默念着四大皆空、诛邪不侵的经文的唇边。
红润的嘴唇轻启,微微吐息,仿佛吸人精魄的花妖鬼魅,若即若离似有若无的嗤笑,辍吻圣僧线条冰凉冷淡的唇。
焚莲的经文被他打乱,七凌八落,不成语句。
他闭上的眼缓缓睁开。
看到那人退开些许,对他展颜,稠丽睫羽轻动,眨眼粲然一笑,眉宇华美,笑容清甜,嚣张轻慢得有恃无恐,却无辜清澈。
焚莲静静地专注地凝望着他,缓缓回以温柔微笑。
纵然爱欲焚身,但爱在欲先。所以,折磨也觉得甜美喜欢。
便不想由着心魔去欺负了他。
不想见他蹙眉,不想见他流泪,只想由他戏弄玩耍,博他既甜且坏的一笑。
……
圣僧的定力太好,晏无咎早就知道,也算不上太失望。
又撩拨亲了半天,赶在日出之前放他走。
想着一会儿换妖僧醒了,身体的反应若是还在,也不知道那张眼睛长在天上的冷漠面容,会是什么难看表情?
想到这里,晏无咎便忍不住轻笑出声。
笑完了,面容慢慢收敛平静,想起他该去见柳珣了。
……
投奔旭王最快的方法,其实不是去封庄碰运气找什么旭王属下,而是直接找柳珣。
当晏无咎意识到,那个被他劫持的花魁美人是贺兰凛的时候,他就知道了柳珣有秘密。
能让贺兰凛亲自出手,柳珣的秘密绝不简单。
等他和木枫到过四海一勺,确认这个主厨曾经被柳珣邀请去过别院,晏无咎还见过他。但他擅长的菜色却并非晏无咎的喜好,而是青州那边的特色菜时,晏无咎便大胆联想到,柳珣宴请他的时候,还宴请了另一个,那个人很可能是来自青州的冉珩。
这个猜测在冉珩那里得到了证实,冉珩对柳珣和他之间微妙的僵持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说明什么?
说明,冉珩近期见过柳珣,甚至连他和柳珣的行程,也在冉珩的眼中。
说明,冉珩和柳珣之间有一个特殊的联系。冉珩背后的主子是旭王,柳珣背后是谁,不言而喻。
晏无咎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柳珣当初会信誓旦旦地说,晏家的事情于他并不难解决。
两个人就算狐朋狗友也好,好歹玩伴一场,那次柳珣困着他,晏无咎等了三天,他们之间便算分道扬镳了。
对于柳珣表露的觊觎,晏无咎没有报复,已经是全了那点酒肉情谊。
若非必要,晏无咎并不想再和柳珣有瓜葛。
然而,现在事态紧急,他时间不多。
这种时候跑去封庄,在六扇门那些故人的眼皮子底下找到旭王的人,再辗转投诚。舍近求远不说,还极为冒险,不一定能成功。
但若是直接找到柳珣,依照柳珣的身份,在旭王那里绝不会是个小角色。有他背书引荐,他要见到旭王就更保险了。
以晏无咎人渣本渣做派,自然不会因为利用柳珣而良心不安。他之所以不选择这么做,仅仅是因为,如果柳珣再挟恩图报,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利用死他。
为了让自己不至于太没下限,他才生生忍住了。
但昨夜崔家那个少年,让他见识到了真正的变态是什么样子的,晏无咎对自己的下限和节操突然有了自信。
他还远远不及,大可以再凶残一点。
晏无咎收拾好,在濛濛的熹微晨光里,回到了当初来洛阳时候的第一站,柳珣的别院。
……
时间回到晏无咎离开柳珣别院的那一天。
柳珣问前来报信的下人:“今天来过谁?”
下人低头嗫喏:“还是那位青州来的公子的人,送了一套重礼,说希望公子能重新考虑,行个方便,把人让他带走。小人依照公子的吩咐,回绝了,打发他走。”
柳珣眯眼冷笑,这么巧冉珩的人一来,晏无咎就不见了。
也好,在冉珩那吃点苦,磨一磨那骄纵的少爷脾气,下次回来,才知道还是自己最好。
他笃定晏无咎会回来找他。
话虽如此,心底到底有些憋气,若是他的能力更强大,冉珩怎么敢这么明目张胆,从他手中夺人?
他再自命清高,到底也清醒明白,旭王之所以对他另眼相待,愿意给他这个面子,是看重他背后的姓氏。
少年人长大了,有了想要的东西,不会再等着人给他,而是直接将分配的决定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便开始能欣赏到,小孩子时候反感排斥的冰冷丑恶的权势,充满魅力和吸引的另一面。
柳珣终于下定决心,是时候回柳家了。
在那过程中,他一直关注着洛阳城的动态。
知道了洛水夜游盛宴,有人金珠击花,一掷千金,博得崔瑾欢心。
也知道了震惊洛阳城的马家惨案,万顷雕梁画柱,一夕之间成为废墟,逼得那个人远走洛阳的人,跪在自己姓氏的匾额上。
更知道了,旭王那边的暗涌波动,全朝着兰都行宫的那个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