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啾猫把鱼塘的鱼发给那些大猫,威严地说:领了我的鱼,要听我的话,要好好保护小王子长大。不能叫崔蛇蛇欺负他。
大猫们乖乖臣服:好哦。
第115章
诸葛霄眉目间的神采飞扬、自信闲雅毫不遮掩, 与以往的谦和温润大相径庭, 自然是无意在晏无咎面前继续戴文书先生的假面了。
晏无咎便也不必陪他唱戏,直接叫了他的真名。
他也并没有从马上下来的意思,百无聊赖地眨了眨眼睛:“偶遇, 还是找我?”
诸葛霄唇角扬起,眉梢带笑:“自是等你。”
此刻,黄昏落日余晖已尽,除了天边还有一丝晦暗霞光,整个世界都像蒙着薄薄淡淡的蓝色雾霭,而随着傍晚来临,这雾蓝还会随着海水一样暗涌而来的天幕加深。
诸葛霄的相貌生得清俊, 有一种文人书生特有的君子之风, 如玉温润, 如青竹坚韧,有笔锋挥斥之优雅从容。
但这一刻,当他掩去以往刻意表露的温润无害,从容微笑站在这里时,那充满智慧、神秘温柔的眼眸,却叫人打从心底里觉得恐惧。
那种危险感知, 并不像风剑破的剑锋那么强势直接,而是如这暮色将至的暗夜一样,有一种自四面八方而来的未知,是一种叫人无能为力,不可与之为敌的强大。
这种恐惧是, 你知道只要他想,就一定能杀死你。轻而易举,游刃有余。但你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方法,在什么时候动手,给你致命一击。更不知道,因你的死亡,还会生出多少可怕的阴谋。
那种在智谋上,远远被抛下压制、被肆意玩弄的无力,叫人不甘心却绝望,恨不得远远看见他就立刻逃走。
但,晏无咎没有逃走,他勒马停住,马鞭在手心轻敲,矜傲地抬着下巴看他,眼梢微扬,似是意外:你怎么知道我会路过这里?
清冽声音,散漫说道:“等我做什么?”
诸葛霄扬了扬手中的茶盏:“不下来喝一杯?”
晏无咎摇头:“今天不了,没心情。”
诸葛霄的眉眼微微流露出一缕遗憾失落,仍旧笑得优雅从容:“如此良辰美景,真是可惜。”
晏无咎懒懒地说:“觉得可惜,你就替我多喝一盏。还有别的事吗?”
诸葛霄轻笑:“急什么,往后你又不用带孩子,有的是时间。”
晏无咎静静看着他。
诸葛霄笑容温柔无害:“很好猜啊。你穿着禁军大都督的官服嘛,以那位素来的作风,若是叫你带慕容辰羲,绝不会给你这么大的实权官职。慕容旭一倒,你的手段虽高明,他却一定忌讳慕容辰羲亲近你,必会借着升迁将你调离慕容辰羲身边。我说得对不对?”
晏无咎似笑非笑:“对。给你糖吃。”
说着,他还真的扔了一颗金珠子过去。
诸葛霄看也不看,随手便捏在两指间,夜色里都能看到那金珠上刻着的精美莲花纹。
他笑了,眉目流转,眉睫起落间,意味不明。
“就是因为这个心情不好吗?真的想当未来天子的义父?”
晏无咎懒懒看他一眼,眼中笑意全无,只是寡欢无趣:“你这么说,云妃和崔玹可要不高兴了。”
诸葛霄扬眉,笑容浅薄,眸光静静地看着他:“我管他们高不高兴。但你若是不高兴,我很愿意陪你玩些新游戏。”
晏无咎笑了,笑容须臾而散,只留眼底一点绚烂晦暗:“先把这一局玩下来再说。听说,昨日旭王对顾月息说,他是从你这里知道了孤禅寺一案云妃所做之事。我知道,你既然能做多家买卖,自然有办法应对六扇门的怀疑。但是,崔玹若是知道了,因为你崔家跌了这样一个跟头。我很好奇,他若是也翻脸,手上有没有什么,能叫你撕下一层面具的东西?”
诸葛霄笑得毫不在意,轻视的口吻:“崔玹……”
晏无咎也笑,眉眼微弯,眸光晦暗凌厉:“啊,看来有一点连你诸葛霄也不知道,看在你没有拆穿我的份上,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崔家家主崔权,不是我杀的。那一夜,我杀的人本该是崔玹,可是他狡猾逃走了,然后立刻如法炮制,弄死了崔权,叫我信以为真。”
诸葛霄的笑容顿时一静。
晏无咎缓缓眨了眨眼,眉眼笑容温柔华美,却危险:“我也是不久前,他自己忍不住跳到我面前,才知道真相的。但是没办法,我还需要杀死崔权这件事掩护身份,只好继续替他认了。”
就连现在,晏无咎这个禁军大都督身份,那也是皇帝为了平衡崔家,知道他与崔家有崔权之仇横亘,这才放心提拔了他。
诸葛霄脸色冷然,却还是带着一层薄薄温柔笑意:“多谢无咎。”
晏无咎眼眸弯弯,盈满柔和笑意,仿佛春夜月光投影水面:“不客气。我看那小混蛋不顺眼,往后又不好直接上手揍。有你在,看着你们两个玩,也很有趣。”
他说完了,唇角微微上扬,轻轻催动马匹要走。
诸葛霄略略扬声:“投桃报李,我也告诉无咎一个秘密。”
晏无咎自马上回眸看来。
诸葛霄脸上笑意似有若无,眼眸深远幽隐,平静地说:“小心你身边。焚莲大师身为鹤羽皇族,身份自是贵重,但六扇门行事向来百无禁忌,帝侧宠妃都查得,他一个番邦皇子却叫我们束手束脚,你知道为什么吗?”
晏无咎不语,静静地看着他。
“因为,向来行事对周遭列国霸道的帝王,唯独在他这件事上下令,要特别以礼相待。”
诸葛霄娓娓道来,语气轻飘飘的,并无多少个人情绪。
“孤禅寺案发前,宋筱在现场看见了焚莲。难道你就不好奇,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
时间回到八月十七日,风剑破负气离开高胜雪的净斋,高小楼乌夜啼也随后离去。
顾月息听完诸葛霄的布局,答应替诸葛霄背书,他假意投诚崔家,作为密探一事。
随后,顾月息话音一转,问了一个问题:“焚莲是鹤羽皇子,为什么朝中会有身份神秘的贵人,约了他在孤禅寺见面?”
这个问题,诸葛霄也并不清楚,他只查到那个人似乎是大内的密探。连云妃也伸不进去手的地方,幕后之人定然是某个神秘的位高权重之人。
这时候,高胜雪忽然叹息一声:“有一件事,算是陈年旧事了,京中知晓的人并不多。宁国未曾入主汴京之时,在西南一代为小国,国中一直都有传统,女子也可继承王位。后来前朝覆灭,宁国入主汴京,开国皇帝便是当时的长公主。只是,她在位时间不久,王位短时间内易主多位皇子,国事实际由离王掌控。两百年后,宁国全面融入中原,便也如中原一般,默认在皇子内挑选继承者。直到今上即位前……”
老皇帝当皇子时艰难,他被立为太子也不容易,登基时候却很顺利,三十岁便掌权。
有一个人在其中作用巨大,那就是老皇帝的妹妹——长宁公主。
封号中有国名,可见她当时身份荣宠之高。
长宁公主的智计才华不在众皇子之下,当时很多人都认为,宁国或许会恢复祖上的制度,再出现一位女王。
彼时,宁国式微而周围列国蠢蠢欲动,这位长宁公主身先士卒出入军旅,立下战功赫赫。
等到她征战鹤羽周边的时候,已经能叫人听闻她的名字便不战言和。
但这个时候,汴京里储位争夺激烈,有人开始弹劾长宁公主拥兵自重,私下与周国之人接触,擅自定下结盟之事,平日里更是言行无忌,女德有亏。
更何况,朝堂之中大多都是男人,并不愿意对一个女人卑躬屈膝,而长宁公主作风强硬,多次言语流露出改革除弊的意思。还曾经言辞锋利,当面反唇相讥过朝中的御史言官。
于是,经过诸方拉锯,一番波诡云谲之后,远在千里之外的长宁公主接到一道圣旨,命她长驻边疆,却又削她兵权,又要她不得善动干戈,维护与列国的和平。
汴京这里,则是立了长宁公主的哥哥,也就是今上为帝。
一母同胞感情深厚的哥哥称帝,便是要她不忍反,也不能叛。
最终,什么也没有发生,只知道关于长宁公主的事情慢慢在国内消失,不允许随意提及谈论,久而久之也没有什么人清楚,宁国曾有过她这样一个人。
再后来,连边疆也没有这样一个将军了。
“唯有小部分人知道,她独自离开,抛却身份做了鹤羽的王后。陛下曾低调送去国书,对外以公主和亲的形式认可这段婚姻,叫人不至于说她叛国。自此,鹤羽虽然与中原少有来往,但是彼此都相敬如宾。如果那位焚莲大师来自鹤羽,算算时间,以及陛下的态度,很可能他就是长宁公主的后人。”
老皇帝是那件事的既得利益者,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对那个曾经关系亲厚的妹妹,是愧疚还是忌惮。是防备,还是留有一丝温情。
……
长街夜色里。
诸葛霄对马背上回首看来的晏无咎说:“你是不是觉得,旭王败落这么快,是我的手笔?这么想其实也没错。我本来打算以这份头功,拿下六扇门门主的位置。可惜,叫人捷足先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