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可是樊三老爷必定不会如此善罢甘休的,我们……”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出一个能做出同样味道的元宝虾的人,我可是等不及要纳这小子进门的。”
周三满脸暴汗,不是他不积极,是找来的人太笨了,没有一个学成的。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周大郎背后搞小动作,可人家光明正大的做虾让他们看,偏偏这味道就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他也没有办法啊。
屋里的温朗听着外间谈话,眼中瞬间汹涌出憎恨的光芒,没有一刻像此时这样,后悔没有与宝叔学功夫。
他绝望的闭上了眼。
仿佛这事儿从未发生过一样,他依旧在铺子里做虾,周三依旧坚持不懈的寻人来学他这手艺。至于那些知道了秘方,又做不出同样味道的人,不用想,也知道这些凶残的人,是如何处理他们的。
可温朗也没有办法,就像当初,他无论如何都学不来宝叔那味道,是一样的道理。
说不清是为什么。
后来,青石找上门了。温朗死寂的眸子瞬间炸开了光亮,他想立刻叫青石带他走。可那一瞬,他想到了那个满身血污的少年。
“若逃出去了,替我,报仇……”
温朗按下心中激动,叫青石隐瞒了已经找到他的事情,并命他暗中去查查樊家的事儿。
他才得知樊三老爷自那之后,一直卧床不起,根本没功夫理会那日的事儿。怪不得那周三一点儿都不担心,原是樊二管家动了手脚。
青石不懂大少爷为何要查樊家,直到他从樊家仆从口中打听到了那日之事,他方才明白,他乐观开朗的大少爷,为何会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温朗被噩梦惊醒,全然没了睡意。他黑亮的瞳仁在漆黑的夜里散发着冷厉的寒芒。
院子里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他知道是周三又去码头了。
这段日子他都是这样,白日在家蒙头睡觉,夜里便去码头盯着。往常即便码头有重要货物,也未曾像最近这般紧张。
当中必有蹊跷。
温朗靠着从青石那里听来的,还有在铺子里偶尔听人谈及的一些事情,兀自琢磨着。
————
温言和秦厉在第二日傍晚抵达江州城。
在没有摸清对方实力时,二人没有冒然住进裴家,而是寻了个客栈落脚。
江州到底繁华,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川流不息的车马,两旁小贩的叫卖,伴随着小食铺传来的食物的香气……让在船上吃了两日冷餐的温言,食指大动。
饭后,二人逛了逛江州城,买了些许新鲜玩儿意,见天色不早,方才打道回了客栈。
却不想,裴明高翡夫妇已经在客栈等候多时了。
“这么迫不及待。”温言小声嘀咕了一句。
从他二人进了客栈大堂开始,高翡的眼神就落在温言身上,一直不曾挪开。
瞧的温言面皮有些发红。
他就是长的再俊俏,大庭广众的,也不好这么盯着他看吧。
还是裴明咳了一声,扯了扯高翡,高翡猛然回神儿,不好意思的笑笑。
“两位远道而来,该好好休息才是,客栈简陋,恐扰了二位清静。府上已经备好了上房,若二位不弃,不如移步府上。”
怕温言不应,高翡又道:“放心,府上只我夫妻二人及仆从若干,不会打扰二位休息的。”
秦厉没有忽略高翡第一眼见到温言时震惊错愕的神情,继而那眼神又变得惊喜交加,似是寻得了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
还有她如此急切又小心翼翼的请他二人过府,秦厉觉得,这位裴少夫人,似乎与言言有什么过往。
习武之人的本能,他确定这位少夫人对他们,没有恶意。甚至是,在保护他们。
温言扯了扯秦厉的袖子,抬头看他,询问他的意思。
秦厉握着温言的手,对高翡道:“既如此,叨扰了。”
二人先是回房整理了包裹,等再出来时,只见客栈门口停了一辆十分豪华的马车。
温言惊的嘴巴张成了O型。
裴明看着高翡一脸紧张兮兮的表情,不禁好笑的摇摇头。低声问道:“你确定么?”
“最后一步,还要明哥帮个忙。”高翡低声与裴明耳语了几句,只见裴明脸颊倏地通红。
“真要……这样么。”
高翡点头。
裴明看了眼温言身边那个高大英武的相公,深吸了一口气,不免为自己的小命感到担忧。
裴家能跻身江州四大豪族,其底蕴自不必说。饶是前世富二代的温言,见到裴家布置,也不由得惊叹。
这才是真豪门啊!
“两位舟车劳顿,我已备好香汤,二位可泡个澡,解解乏。”裴明道。
秦厉总觉得这裴明怪怪的,心下留了意。
温言可是很想泡个澡的,他身上都馊了。
归置好了东西,赶忙拽上秦厉直奔浴房去了。
“嘶~真舒坦啊!”温言两臂搭在浴池边上,舒服的连声喟叹。“这城里人,果然会享受,怀远,等回去,咱家也弄个浴房,挖个大池子,天天泡。”
秦厉搓洗着身上,笑道:“都听你的,咱挖个比这还大一倍的。四周都要设好围栏,也省得到时有那不长眼的小毛贼偷窥。”
外头偷窥的‘小毛贼’裴明一脸苦相,他也不想的啊,可偏偏……
温言泡舒坦了,准备起身擦拭,裴明打起十二分精神往里瞧,却被秦厉宽厚的背给挡的死死的。
裴明惋惜的叹了口气。
再抬头时,温言已经穿好衣服了。
裴明只得无功而返。
秦厉不知道裴明打的什么主意,只得暗自警醒着,倒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温言,这一夜睡的尤为香甜。
翌日,高翡备了十分精致的早点,都是江州特有的,温言吃的那叫一个欢快。北部民风粗狂,极少能吃到这样的江南小点,温言不免吃多了些。
高翡笑看着他,暗暗记下了他吃的最多的几味点心。
“据我们所查到的,樊家最近有一批货到,扶风口码头已经全线戒严,盘查十分严格,我们的人也被清出来了,故而,并不知道这批货是什么,又会在什么时候入港。”高翡知道秦厉来此的目的,当下便直言说道。
“要我与你们合作也可以,但前提是,你们要先助我们,铲除樊家。”
秦厉摩挲着手里的茶杯,心中暗暗算计。
当年蒋家虽败落了,但还有人在。蒋家祖上便是漕帮起家,论起资历来,高家还得靠后呢。
蒋家事发后,是高翡暗中将人保护了起来。是以,他选择与裴家合作。
当然,还有另一层原因,也是最为重要的原因:蒋家会造船。
当然不同于高家的商船,而是真正的,战船!盖因蒋家有位祖上,年轻时曾游历江湖,误入海盗组织,结识了一位老工匠,学了他一身本事。
这位祖先将毕生所学归纳成册,一代一代传了下来。
外人也许不知,但在江州豪族圈子里,这是个公开的秘密。
当年高家借樊家之手抗衡蒋家,想来也是为了蒋家战船图纸。
樊家日益壮大,高翡已经坐不住了,这两年私下里没少给樊家添堵。眼看着就要斗个你死我活,但身为高翡之父的高家主,却依旧隔岸观火。
恐怕在那位心里,是巴不得两家斗的越惨烈越好,他好坐收渔利。
高翡要的不过是扳倒樊家报仇,而自己要的,却是整个江州。对付樊家,同时也能给圣远堂那位添添堵,这笔买卖,怎么看都是他占便宜。
只是,这高翡总是观察他的言言,还有那个裴明,总想找机会试探什么,让他略为反感。
往前倾了倾身子,挡住他二人看过来的视线,秦厉转头对高翡说:“我应了。”
青石在黎县不少时日,秦厉便叫秦大传信青石,调查扶风口码头一事。
秦厉在江州势力薄弱,这样对于日后行事,大为不便,故而,他开始紧锣密鼓的发展江州势力。
温言自然也不会闲着,双面绣在行脚商的带动下,在江州一带也十分受欢迎。只是行脚商每次带回的货物不多,往往供不应求。
温言便踅摸着,将温记绣坊开到江州城来。
至于那个身后蹦跶的樊姨娘,反正樊家都要落马了,再有秦厉做后盾,他也没甚可担忧的。
高翡知道樊姨娘一直在盯着温言,恐他有事,无论去哪儿,她都要陪着,让温言十分无奈。
“你今年有二十三了吧。”高翡柔声问道。
温言道:“二十二岁。”
高翡眉头轻蹙,又问道:“你家中,都有些什么人?”
“除我之外,只有三个侄儿。”
“那你的父母呢?”
虽然觉得高翡问的有些多,但温言还是如实答了:“母亲生我时,难产而亡。父亲忧伤过度,在我四岁时便撒手人寰。我由兄长带大。后来兄长参军,死于战场,嫂子病重,也跟着去了。家中便只剩我们叔侄几个了。”
“死了?”高翡有一瞬间的失神。“所以,你没有见过母亲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