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状若无事地走到孟眠冬的病床边, 朝韩丞道:“韩丞你先走吧, 我会照顾眠冬的。”
对于孟眠冬, 韩丞觉得非常可惜的,他本来还想问一问孟眠冬的左耳怎么样了, 但闻燃显然想单独与孟眠冬谈一谈,他便转身离开了,只留下一句:“眠冬, 你好好休息,要是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我,我的手机号码还是原来那个。”
半年前, 韩丞来看望孟眠冬时,也说过类似的话,但孟眠冬从来没有想过要求助于韩丞。
他已经残疾了,但他在残疾人中算是幸运的,有自己的房子,有存款,不必为了生活而奔波,只要不对自己做太高的要求,也许便能浑浑噩噩地渡过一生。
他瞧了眼韩丞消失的方向,又向闻燃致谢道:“多谢你救了我。”
此时的孟眠冬难得收起了尖刺,使得闻燃想要抱一抱孟眠冬,但却只能拼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双手,仅用一双满含担忧的眉眼凝望着孟眠冬:“眠冬,你倘若很讨厌我,不想和我上床,可以告诉我,不需要在我出去买药的时候离开,也不必为了让我知道你很讨厌我,而不用我买的药。”
“对,我很讨厌你。”我不讨厌你,我讨厌的是我自己。
闻燃眉眼间的担忧格外刺眼,逼得孟眠冬微微偏过头去,才讥讽地笑道,“你让韩丞来陪我,不就是为了让我知道韩丞现在是你的经纪人么?你大度地不将我伤了自己的事告诉韩丞,而只说我发了高烧,不就是为了让我感激你么?你同韩丞说想请我为你的新电影创作主题曲并演唱,不就是为了羞辱我么?”
闻燃不明白自己刚才是哪里出了错,让孟眠冬将一身的尖刺重新又竖了起来,又或者他的存在本身便是错吧?
他叹息着一一解释道:“我让韩丞来陪你,是因为你熟悉韩丞,韩丞不会让你不安,韩丞也一直惦记着你,想要看看你好不好;我不告诉他你伤了自己的事是因为这件事太过私密,我不想让别人知道,包括韩丞;而我同韩丞说想请你为我的新电影创作主题曲并演唱,不是为了羞辱你,而是真心希望你能借此复出。眠冬,我喜欢你唱歌的样子,我想再次听你唱歌。”
“唱歌……不可能的。”孟眠冬面无表情地指了指左耳,“三年来,听力恢复了不过百分之七八十,你让我怎么唱歌?”
闻燃发问道:“你有多久没有去医院复诊了?”
孟眠冬反问道:“去医院复诊有什么用么?”
确实,孟眠冬病了三年了,已然过了最佳治疗时间了,复诊并没有多大的用处,不如在家安心静养有用。
“那你每天在家酗酒又有什么用?你当真想醉死么?”闻燃对孟眠冬说了重话,心中后悔不已,刚要弥补,却听见孟眠冬道:“我不是说过麻烦你帮我收尸么?”
孟眠冬好像在笑,又好像在哭,闻燃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将孟眠冬拥入了怀中。
孟眠冬陡然挣扎起来,闻燃猝不及防被孟眠冬推倒在地,但下一秒,他却又起身拥住了孟眠冬。
孟眠冬没有再挣扎,而是淡淡地道:“我没有什么值得你关心的,等我出院,我们赶快把交易完成,之后,你就别出现在我面前了吧。”
闻燃柔声道:“你认为自己残疾了,一无所有,没有什么值得我关心的,但对于我而言,你的存在本身就足够值得我关心了,我喜欢你,我想听你唱歌,也想和你谈恋爱。”
“谈恋爱?”孟眠冬冷笑道,“想和你谈恋爱的人很多吧?你为什么不去找他们?”
“我不想和他们谈恋爱,我只想和你谈恋爱。”闻燃认真地望着孟眠冬,“我可以吻你么?”
“不……”没等孟眠冬拒绝,他的唇瓣已经被闻燃覆住了。
他在年少的时候,一直在打工赚钱,为了能早一天拥有自己的家,出道后,没等事业稳定下来,他患上了突发性耳聋,继而又患上了酒精依赖症。
因而,他没有谈过恋爱,这个吻是他的初吻,而初吻的对象是闻燃。
又或者这不该称为初吻,因为他是被强迫的。
但闻燃的亲吻为什么这么温柔?温柔得让他倏然生出了闻燃是真的喜欢他的错觉。
闻燃没有太过分,轻轻地吻了下孟眠冬便退开了。
他凝视着孟眠冬的双眼道:“昨天,你给我看了那个视频,说明一定程度上,那个视频已经不算什么了,不然你不会给我看。”
孟眠冬反驳道:“我让你看那个视频,是想让你看到我有多令人恶心。”
“你一点都不会令我恶心,你的狼狈只会令我心疼。”闻燃伸手去揉孟眠冬的刘海,被避开后,又道,“你的耳朵既然恢复了百分之七八十,你应该尝试着重新接触音乐,你很有才华,这百分之七八十足以让你做出一首好歌了。假如你能戒掉酒精,好好静养,你的耳朵一定能再恢复一些。”
自从突发性耳聋后,孟眠冬再也没接触过乐器了,他所有的乐器都放在他当歌手时住的公寓里,那间公寓他没有再去过,起初是因为害怕狗仔,后来是因为害怕那些乐器。
如果换作突发性耳聋前的孟眠冬,有人夸奖他有才华,他会假装谦虚,但骨子里却会觉得得到夸奖是理所当然的事。
然而,现在的他却只觉得讽刺。
在他露出自嘲的笑容前,他竟然又被闻燃吻住了,他想要推开闻燃,闻燃却一手扣住了他的侧腰,一手捧着他的后脑勺,并压下了身来。
他没有被这么对待过,一时间有些失神,他的唇缝被舔舐了一下,勾起一阵的麻痒。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他发觉自己已经伸手回抱住了闻燃,十根手指更是揪住了闻燃背后的布料不放。
闻燃的舌尖甚至没入了他的口腔内里,轻柔地搅弄着,搅弄得他口中津液泛滥。
他睁开双眼看,望着闻燃,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没有力气将闻燃推开。
闻燃阖着双眼,比在电影里的闻燃要俊美得多,即便电影里的闻燃是以扮相俊美出名的。他曾经看过闻燃的电影,是一部文艺片,片中的闻燃隔着玻璃窗,缠绵地亲吻着女主角,他非常喜欢那一幕,能透过屏幕感受到闻燃好似要溢出来的深情,是极为纯粹的,不掺杂任何杂质的深情。
所以,现在的闻燃也是在以一腔深情亲吻他么?
为什么他透着屏幕能感受到闻燃的深情,但实实在在地被亲吻着,他却不知道闻燃是深情,亦或是由于别有图谋,才伪装出来的深情。
但他什么都没有了,仅余一副身体,他也答应了要和闻燃上床了,闻燃能有什么别的可图谋的?
他胡思乱想中,顿觉自己呼吸不畅,紧接着,便被闻燃按住了后脑勺。
他被迫将脸埋在闻燃怀中,而后,他感觉到闻燃正轻拍着他的背脊。
闻燃一直都对他很温柔,纵使是方才的强吻都是温柔的,但他能相信闻燃么?
不,他不值得被闻燃温柔地对待。
因此,他不能相信闻燃。
他这么想着,仰起头来,诱惑道:“你去把门锁上,我们不如就在这完成交易吧?”
闻燃摇头道:“我想与你上床,但要建立在你自愿的基础上,我并不想与你做交易,我先前答应你一次一百万,仅仅是为了接近你而已。”
孟眠冬不想再同闻燃废话,他自己挣扎着锁上了门,又将自己身上的病号服剥了干净,才伸手抱住闻燃,粗鲁地道:“上我。”
闻燃推不开孟眠冬,反而被孟眠冬一把抓住了。
孟眠冬毫无技巧地把玩着,没多久,觉察到了手掌中的异样,出言取笑道:“都这样了,你倒是很能能忍,不怕忍出问题来么?”
闻燃一口拒绝:“不行,你会疼的。”
孟眠冬却是不理会闻燃,往里一送,他的呼吸旋即疼得停顿了一下,仅仅尖端而已,便在瞬间将他全身上下的气力都抽干了。
他软绵绵地趴在病床上,回过头去,望住闻燃道:“你来,我没力气了。”
闻燃口口声声地不想与他做交易,但到了这个地步,他不相信闻燃会不做。
等完成了交易,闻燃就会厌倦他的身体了,毕竟他的身体抱起来一点都不舒服。
到时候,闻燃便将消失在他眼前,回到五光十色的世界去,而他将继续一个人活着,直到这副残疾的身体死亡,烧作骨灰,埋入坟墓——如果有人愿意为他收尸的话。
出乎意料的是,闻燃竟然立刻退了出来,而后,拣起他的病号服,为他穿上了。
期间,他瞧见那个地方沾了他的血,没有垂软下去,可闻燃的脸上却没有丁点儿欲念,只有怜惜。
闻燃拉上拉链,扣上了风衣的纽扣,又吻着他的额头道:“很疼吧?抱歉。”
孟眠冬奇怪地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抱歉?明明是我自己要这样做的。”
闻燃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你但凡有一点不好,都是我的错。”
孟眠冬没办法判断闻燃所说的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正沉在重重疑惑中,却见到闻燃道:“我去叫医生。”
闻燃去叫了医生来,医生看起来有六七十岁了,并不认识闻燃与孟眠冬,为孟眠冬处理并上过药后,当着闻燃的面,对孟眠冬道:“你受伤了,你男朋友都不能忍耐,这样的男朋友你还是趁早换一个吧,不要留着过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