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人晃来晃去,欢声笑语,却感染不了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闻燃叩了叩门,道:“孟凝夏被困在楼下了,你要和我一起下去么?”
孟凝夏是他的亲妹妹,但他却顾不上问闻燃孟凝夏为什么会被困在下面,而是略显欢快地道:“我要和你一起下去。”
然后,他和闻燃把孟凝夏送到了楼下,再然后,他鬼使神差地用面颊蹭了蹭闻燃的手背。
闻燃的手背十分暖和。
闻燃将孟凝夏困在楼下的原因同他讲了,他左耳进右耳出,满心都是闻燃手背的温度以及触感。
上了楼,他洗过澡,便被闻燃抱上床去睡了。
或许是因为今天没睡几分钟的午觉的缘故,一沾上枕头,他便睡着了,一夜到天明。
醒来时,他看见了房门,才回忆起来昨天自己根本没有将门反锁,也没有将房间的灯全部打开,更没有换下睡衣,改穿外出的衣服。
这三件事是他住在闻燃的家后,每天必做的,但昨天他却是忘记了,或者他实际上是盼着闻燃对他做些什么的。
由于他相貌出众,从小学高年级起,便有人追求他,有男有女。
但他不像其他的孩子那么早熟,根本不明白所谓的谈恋爱是什么。
直到将近高中毕业,他才了解恋爱、上床的含义。
然而,因为初三时辛东海留下的阴影,他对于恋爱、上床一直很抗拒,特别是上床,被他认为是一件很恶心、很可怕的事。
因此,他从来没有对人产生过好感,也从来没有试着接受过追求他的人。
骇人的是,时间一长,他的所有追求者都和周围的人一样开始欺负他,驱使他。
这导致他根本不敢和任何人有进一步的交流,更遑论是谈恋爱、上床了。
但闻燃好像是不一样的,闻燃曾说过不需要自己和他上床作为报酬。
所以,闻燃是不想和他上床的。
所以,闻燃对于他是安全的。
可他似乎对于闻燃生出了好感,不然怎么会觉得被闻燃亲吻也没关系,怎么会愿意去牵闻燃的手,怎么会耳根发烫,怎么会觉得委屈?
显然下意识的行为均是出自他内心的意愿。
他患有迎合型人格障碍,但是他不是白痴,自己的心意当然清楚。
想到这,他登时面红耳赤,偏巧,这时候,闻燃来敲门了:“眠冬,你醒了么?”
他大着胆子道:“我醒了,门没有锁,闻先生,你进来吧。”
闻燃惊讶于孟眠冬主动让他进去,之前,每一次都是他自己问可以不可以进去的。
他走进房门,却见孟眠冬红着一张脸,改了称呼:“闻燃。”
——那语调同现实世界的孟眠冬如出一辙。
他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径直走到孟眠冬身边,低下身,并覆下了唇去。
紧接着,他猝然感觉到身下的孟眠冬害怕得战栗了起来,一双手不知所措地抓着被子。
“抱歉。”他直起身来,道,“我让陈溧陪你去复诊吧,抱歉。”
他一说完,就毫不犹豫地出去了。
没多久,孟眠冬听见了大门被关上的声音。
闻燃方才明明吻了他,但四片唇瓣堪堪贴上,闻燃便松开了他。
闻燃是嫌弃他的吻技不好么,还是嫌弃他这个人?
对了,闻燃是不想和他上床的,当然也不想和他接吻。
那闻燃又为什么要吻他?
可是他却想和闻燃接吻,即使既害怕又紧张。
方才是他的初吻,他希望能被闻燃多吻一会儿。
许久后,他抚摸着自己的唇瓣,低喃着道:“闻燃走了……闻燃什么时候会回来?”
第18章 迎合型人格障碍·chapter17
闻燃关上大门,转而靠在门上,暗骂自己沉不住气,强吻了孟眠冬,逼得孟眠冬害怕了,明明孟眠冬对他已经没有原先那么防备了,他却轻易地将一切毁于一旦了。
孟眠冬战栗不止,一双手抓着被子的模样历历在目,让闻燃又后悔又心疼。
是迎合型人格障碍的缘故,孟眠冬才不推开自己的吧?
但孟眠冬为什么不唤他“闻先生”,而改唤他为“闻燃”?
不论出于什么原因,显然孟眠冬并不愿意被他亲吻。
他闭上双眼,烦躁地用手抓了抓头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背上抵着的大门里面是他的眠冬——不,还不是他的眠冬——仅仅是孟眠冬,里面的孟眠冬一点动静也没有。
他可以想象,此刻,孟眠冬一定在被窝内瑟瑟发抖。
直如他所想,此刻的孟眠冬确实正在被窝内瑟瑟发抖。
孟眠冬蜷缩着身体,闭着双眼,用舌尖一点点地舔舐着昨日为了让自己冷静地面对小姨而在口腔黏膜咬出的破口。
那个破口经过一夜当然没有长好,隐隐作疼,就好像现在的自己一般。
如果闻燃是嫌弃他的吻技,他还能拼命地练习,直到闻燃满意为止。
——然而,他要和谁去练习呢?除了闻燃,他压根不想和任何人接吻。
如果闻燃是嫌弃他这个人,他是不是还是放弃为好?
不然又能怎么样呢?
——对了,有人向闻燃介绍相亲对象了。
自己对于闻燃是多余的存在。
自己平白占用着闻燃的住处,占用着闻燃的温柔,甚至还要闻燃照顾自己的生活起居。
自己应该早点好起来,早点去赚钱,把欠了闻燃的钱如数还给闻燃。
虽然闻燃必定不会将这些钱放在眼里,但那是他答应了闻燃要还给闻燃的,也关乎于他的尊严。
在他的思绪百转千回的时候,大门被打开的声音传入了他耳中。
他登地坐起身来,从床上下来,坐到了轮椅上,自己推着轮椅出了房间去,兴奋地打开房门,映入眼帘的却是陈溧——闻燃的助理陈溧,而不是闻燃本人。
他抬起头来,望着陈溧问道:“闻燃……闻先生很忙么?”
陈溧不答,而是道:“闻先生让我带你去医院复诊。”
“好的,麻烦你稍等。”孟眠冬回了房间去,将衣服穿妥,又去洗漱了一番,才同陈溧出门。
刷牙时,有一丝丝的殷红混在水中,是那个破口在流血。
——幸好,闻燃没有和我深吻,血好脏。
孟眠冬这么想着,忽而笑了出来,引得陈溧问道:“有什么好事发生么?”
“没有,什么都没有。”孟眠冬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他的人生恐怕不会有任何的好事发生。
他被陈溧推着下了楼,到了车子前。
陈溧正要抱着孟眠冬上车,却见他的手臂一附上孟眠冬的身体,孟眠冬霎时脸色发白,身体打颤,他不禁发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只不过很害怕而已,只不过不想让陈溧靠近而已。
孟眠冬拨开陈溧的手,自己勉力上了车去,又由陈溧把轮椅收在了后备箱,才驱车前往医院。
骨头恢复得很好,医生叮嘱他过一个星期再过来复诊,便扬声道:“下一位。”
他又被陈溧带回了闻燃的住处,他一进门,就坐在了沙发上。
坐在沙发上,他就能看见门口的情形了。
今天闻燃并没有提前准备好午饭,所以闻燃会回来为他做午饭么?
他满怀期待,等到十一点半的时候,门开了,进来的又是陈溧。
陈溧将一桌子的菜放在茶几上,方便孟眠冬食用,还说了不少话。
孟眠冬其实没有在听,似乎是这些菜是闻先生特意让某某五星级酒店准备的,你快些趁热吃吧之类的。
然后,陈溧便出去了。
孟眠冬望着色香味俱全的菜色,没有动筷子的兴致,反而睡了过去。
他梦见了母亲,他同母亲道,自己有喜欢的人了,母亲则鼓励他要勇敢地追求,梦里的他答应了。
但等他醒来,他却明确地知道自己没有希望了,自己失恋了。
第一次尝到失恋的味道,苦涩得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面前的菜已经凉透了,过了一会儿,门又被打开了,来的又不是闻燃。
陈溧看见原封不动的菜,询问道:“不符合你的口味么?”
孟眠冬淡淡地道:“不,我只是不饿而已。”
陈溧将菜撤下,换上了新的菜,便出去了。
直到深夜,孟眠冬才饿得吃了一些,但闻燃依然没有回来。
闻燃可能不会回来了吧?
他发着怔,等天色又亮起来了,方才睡了过去。
之后两天的早饭、午饭、晚饭,陈溧都会按时送来,且会看着他吃,应当是闻燃嘱咐的。
他不想为难陈溧,送多少吃多少,有时,陈溧一走,他便会去吐上一通。
第三天是母亲的三七,头七和二七闻燃都陪他去为母亲上坟了,但闻燃已经厌烦他了,肯定不会陪他去了。
那就一个人去吧。
没关系,他本来就一直是一个人,闻燃只是他生命中的插曲,他一个人也可以。
他从沙发上起来,去换衣服、刷牙洗脸。
当他洗漱完毕时,他竟是看见闻燃坐在沙发上,唤他:“眠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