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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子递上去了两天,弘元帝始终没有给出点什么回应。作为一个患有社(lan)交(ai)恐(wan)惧(qi)症的宅男,不到万不得已阮锦棉是不想进宫面圣的。
陆崇这几日都没有露面,阮锦棉也不敢去找他,生怕被他拿捏住了错处狠狠欺♂负一番。
“啊啊啊,好烦啊。”阮锦棉躺在地毯上一边撸京巴狗儿一边滚来滚去。
“王爷,”管事轻手轻脚地走上前,用一种非常纠结而又一言难尽的表情说道:“您还是去后院看看吧。”
“怎么啦?”
“您亲自去了就知道了。”
阮锦棉想了想,爬起来将衣服上的褶皱扯好,跟着管事到了后院。
未见人,先闻声,小院里传来阵阵悠扬美妙的琴声,还有女子银铃般的娇笑。
阮锦棉好奇地探头探脑,只看见陆崇正坐在树下抚琴,恣意悠然,恍若仙人。微风吹拂起他的袖摆和长发,细碎的水蓝色飞花落在他的白衣上,着实是一幅绝美的画卷。
前几日还盼着能被淳王宠幸的女子此刻都围在了陆崇身旁,眼里满是爱慕,或捂着嘴娇羞一笑,或和着琴音一展歌喉。
阮锦棉看得心头火起,大喝一声:“你们在干什么?!”
“王爷……”
“是王爷来了……”
“见过王爷……”
女孩儿们吓了一跳,纷纷跪了一地。唯有陆崇仍泰然自若地端坐在原地,青葱十指不时地抚过琴弦。
“都给我让开!”阮锦棉急得伸手去推那几个紧挨着陆崇的女人,同时命令管事:“把她们都赶走,用马车装了送回骁王府去,不准她们再进来!”
管事还是头一回见王爷发这么大的火,连忙让侍卫将这些哭哭啼啼的女人们麻利带走。
有几个竟还依依不舍地看向陆崇,嘴里唤着:“陆大哥……”
阮锦棉更气了。
他用力将陆崇推倒在地,坐在他的腰上扯他耳朵:“给我老实交待!你在搞什么啊啊啊啊!”
陆崇伸手揽着他的细腰,不急不慢道:“我之前就跟王爷说过了,若是您日后还想纳美人,那我就只能将那些美人都抢过来了。”
阮锦棉停了动作,愣愣地看着陆崇,半晌,眼中渐渐生出了雾气:“所以你是在故意气我的咯?”
“棉棉……”陆崇心觉不妙,想要出声安慰。
阮锦棉“啪”地一声打掉了他想摸自己脑袋的手,努力压抑着哭腔质问道:“可这是我造成的吗?是我故意想让你不高兴的吗?你怎么可以这样报复我?”
陆崇只是想逗他玩没想到居然把给人惹哭了,忙不迭地告饶:“是我错了我不该这样,”他抱着阮锦棉在他的头上印下几个吻,“嘘,不哭了,不哭了阮阮,都是我的错。是我欺负你,你罚我吧,随便怎么罚都可以……”
“真的?”怀中的人立刻就抬起了头,一脸的狡黠哪有半分要哭的样子。
陆崇这才知道自己被坑了。
他哭笑不得地捏捏阮锦棉的鼻子,宠溺骂道:“小骗子。”
是夜。
淳王衣着清凉地侧躺在床上,姿态撩人不说,口中还在朗诵着一本十八禁的小话本。
而一向最热衷于给王爷暖床的某位男宠却只能坐在床边的脚踏上,就着烛火写认错书。
淳王有令:需写满万字。
第34章 卿本良人5
淳王如此不客气地将侍妾们一一遣回,骁王妃甚为吃惊,最后往宫里递了牌子,为难地去找皇后娘娘了。
皇后一听这事儿,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为难地去找皇帝陛下。
弘元帝觉得弟弟太不懂事,将淳王召进宫来打算训斥一番。结果阮锦棉先下手为强,半撒娇半撒泼地与皇上辩驳了一通,竟也让他胡搅蛮缠地蒙混过关,以弘元帝答应不会再随便塞人进淳王府告终。
此事便算了了,然而阮锦棉又有了新的烦心事。
再过一个月就是弘元帝的三十四岁生辰,皇上明言不许送重礼,不许兴奢靡之风,只办家宴与宗亲同乐。
可是这样一来,阮锦棉该送什么好呢?他搜寻了一遍淳王过往的记忆,贺礼无非是大得惊人的华丽珊瑚、大得惊人的莹润明珠、大得惊人的特制万寿宝瓶……总之怎么贵重怎么来,十分简单粗暴,可惜这回不能依样画葫芦。
阮锦棉有些发愁,陆崇就在一旁给他出主意:“你既跟他说是为了听戏才养了戏班子在府上,到时候便带我们进宫给他唱出《聂小倩》,既新鲜又热闹,也显得你别出心裁,不就行了吗?”
阮锦棉一听,靠谱。
只是戏班至今只编好了上半场的戏,下半场须如何唱下去,还得细细推敲。
陆崇用签子扎起一小块井水沁过的西瓜喂到阮锦棉嘴里,问他:“照王爷看来,这戏该如何收尾呢?”
阮锦棉“噗噗噗”地吐西瓜籽儿,没空应他。
陆崇便不肯好好喂他吃了,举在他嘴边晃来晃去地逗他:“怎么了,王爷是不知道吗?”
阮锦棉瞥了他一眼,心里吐槽:别人没见过结局我还能不清楚么,当年还是我先看完《聊斋志异》的呢,你的读书笔记都是我口述你照抄的。嘴里却说道:“人鬼殊途,自然让个大和尚收了那聂小倩,或者是宁采臣被女鬼吸干了阳气,从此做一对鬼夫妻罢了。”
陆崇愣了一下,被他逗得笑出声来:“这个结局倒也不错,只是用在祝寿之时未免不美。”
“那就只好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了。”阮锦棉哼哼唧唧。
“嗯?”
“记得排戏的时候不准和那个演书生的搂搂抱抱,最好连手都不要牵,也不能眉来眼去。”阮锦棉伸手掐陆崇的脸,恶狠狠地威胁道:“记住了没有,不然就休了你。”
“好好好。”陆崇举起双手投降。
两人打闹了一阵,很快就蹭得起了火气。
陆崇咬着阮锦棉的耳垂,含糊说道:“王爷,小倩要来吸你的阳气了。”
热烘烘湿润润的气息钻进耳朵里,阮锦棉红着脸小声说:“你来吸啊。”
遂不管不顾开始白日宣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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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陆崇留在府中与戏班众人商讨下半场的剧本,阮锦棉则出门去邀李既诚到新开的酒楼吃午饭,下午再一同回来看他们排戏。
陆崇熟门熟路地进了照花阁,有几名戏子正在厅内练功,见到是他才放下了戒备。
“公子在吗?”陆崇低声向其中一人问道。
那人点点头,指了一个房间给他。
陆崇走了进去,朝端坐于案前的年轻男子一拜:“参见公子。”
宋破军看向他的眼神十分温和,语气中有淡淡的无奈:“何必如此多礼。”
陆崇笑笑:“礼不可废。”
“怎么样,事情确实妥当了吗?”
“下月十七,弘元帝生辰之时我们便可随淳王入宫。因是家宴,办在月华宫中,处所狭小,定能一击得中。”
宋破军闻言,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半晌才往后一靠,幽幽叹一口长气:“很好,很好,不枉我等了这么多年……”
陆崇发觉心口处的蛊虫有些躁动,抬头一看,果然是宋破军身上的母蛊受他情绪影响,异常活跃了起来。
他从旁边的茶桌上倒了一杯冷掉的荷叶蒲公英茶给宋破军:“公子还需多多保养自己,切勿太过激动。”
“无碍,”宋破军的笑容决绝,“总还能撑到下个月的。待到亲手报了仇,这条破命便随他去罢。”
陆崇轻轻地叹气。
“你可还撑得下去?”宋破军满怀愧疚地问道,“让你去以色侍人,我实在是……”
陆崇想起阮锦棉软乎乎的模样,心想这世上没有比这更好的差事了,便十分诚恳地回答:“并无半点为难。”
宋破军只当他是在宽慰自己,勉强一笑,不再多话。
午后,阮锦棉和李既诚带着大包小包的零嘴到了照花阁。
下半场的剧本还未写完,此时排演的是部分改动过的前半场。
阮锦棉之前已经看过了陆崇的这个扮相,又日日夜夜与他厮混在一起,多少生出了点抵抗力,便不像第一次听他唱戏时那般狼狈。嗑嗑瓜子,含一块饴糖,好不自在快活。
台上的陆崇便不如他这般惬意了。
“君诚圣贤,妾不敢欺。身不由己为妖物所役,实非妾之所愿矣。”
他这般唱着,心中亦是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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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破军的父亲是镇北将军宋延。
彼时弘元帝刚刚继位不久,年岁又小,朝堂上动荡不安,大辰内忧外患岌岌可危。年轻的帝王张皇无措,唯一可以依赖的便是宋延。
他说:“老师救我。”
宋延一介书生,从此便为了这师生情谊,从一座城辗转到另一座城,征战数年,替弘元帝平定内乱驱逐外虏。从文臣到武将,这样艰难的一条路他竟硬生生地走下来了。他的手曾经只握笔与箫,后来却染上了越来越多的鲜血。他的血肉之上满是粗粝的伤疤,这些伤疤为大辰换来了和平与安宁。
弘元帝盛赞于他,直言其“功高盖世”、“实乃大辰子民之福”。私底下写信给他,语气仍然是极亲昵的:“学生无一日不盼望老师还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