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临清如今为陶城新来的郡守,他与陶城的前任郡守相互做着交接工作,这日也是在前任郡守的陪同下, 再熟悉一次这陶城的情况,没曾想, 倒是刚好遇上了匆忙进城的陈氏。
牛车上, 红儿跟两个妹妹就挨着三伯母坐在一块, 陈氏与武临清去了一边说话,等她再回来时,那眼眶发红的样子,似有满腹心事被人戳中了痛处。
武临清将陈氏送回牛车,又安抚陈氏:“伯母,你别太担心,子清的事情,衙门那边必定会秉公办案,不会枉判的”。
陈氏只能长长一叹:“希望如此吧……”。
武临清又安慰了陈氏两句,而后便吩咐人,将陈氏送到李沐等人现在住在地方,而他因为还要与前任郡守交接,所以暂时也走不开。
离开之后,三伯母看着那陪同他们一起的几个护卫,忍不住好奇地对陈氏低语:“这位公子看着似乎来头不小,没准子清的事他能帮忙,你要不要……”。
陈氏有些为难:“这非亲非故他怎么会帮我们……”可说是这么说,这总归也是条路啊……
陈氏心烦意乱,没再多说。
李沐等人现在都是暂住在朋友家里,陈氏等人过来的时候,这里只有灼华与碧塘在,小柳一看到灼华,就直接朝他怀里扑了过去,碧塘刚将三伯母与陈氏迎进屋里,就跟她们说起了情况。
三伯爷等人这几日,几乎都是在外头跑,村长与李沐是在走衙门那边,就希望能有机会进去看看子清,而三伯爷则是托人在陶成寻着得力的状师,希望能帮子清辩护一二,至于大伯爷与二伯爷,这两人年纪大了,昨日就回村里去了。
陈氏听着点了点头。
灼华摸过弟弟妹妹看向陈氏道:“阿娘,你也别太担心,二哥一定不会有事的”。
这样苍白的安抚,陈氏这几日已经听得太多,都有些听麻木了,此刻抬眼看向灼华的时候,陈氏突而想起进城时,他们遇到的武临清,踌躇间,陈氏还是开口说道:“灼华,我们刚进城的时候,路上……遇到了武公子”。
灼华面色一怔,没反应。
陈氏以为灼华忘记了武公子是谁,便道:“你还记得吗?几个月前,他与谢公子还在村里住过一些时候,有一次你阿爹摔倒了,还是他将你阿爹送回来的……”。
灼华微微皱眉,他垂着眼,似乎……明白了陈氏的意思。
碧塘也明白了,不过他看了灼华一眼,没说话。
陈氏话已经说了,她长长叹了一声,行至椅子上坐下,才又说:“我看这武公子为人很好,彬彬有礼,又与村长有些交情,你说你二哥的事,他……”。
“阿娘,二哥的事,他恐怕帮不了吧……”灼华心里有些发慌,他不敢表现出来,就只能接过陈氏的话,说:“虽然他与村长是有些交情,可是他与我们非亲非故的,这种忙,他怎么出手……?”。
“不然我与村长说说去吧”三伯母突然开口:“我看着武公子人也不错,而且现在又是这陶城郡守,如果他肯出手,你二哥的事好歹也是稳了一半啊,哎……不管怎么说,这到底也是一条门路,总比让你阿爹他们,在外头胡乱抓瞎的好,你看看这都几天了,他们连衙门都进不去,连……”。
“阿娘!”碧塘突然呵斥了一声。
三伯母一怔,这才反应过来看向陈氏,见陈氏眼角湿润,最后她也只能低低地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灼华拉着红儿坐在一边,他看着陈氏那不过几天就有些花白发,心里终究还是动摇了几分。
难道这次……他真的……还是只能去找武临清吗?
第40章 定案
武临清这人, 如果可以,灼华是真的不想与他再有什么交集了,真的是一丁点也关系也不想有, 可是……现实容不得灼华这么想。
就在陈氏他们也跟着进城之后的第二天, 衙门那边给子清定罪了。
因柳家无故退婚李家, 故而子清怀恨在心,实施报复,但因杀人未遂,衙门判定子清服刑十八年。
大堂上, 陈氏听到这个宣判,当场就昏厥过去, 三伯爷跟村长等人也全都呆了, 李沐在短暂的怔愣过后,回过神来,就说了重话要求翻案,结果惹怒县令, 被县令当众责罚了二十大板,红儿与三伯母扶着陈氏,两个妹妹看着李沐被人按在地上打板子的情况,当即就都哭喊着, 想朝李沐扑去,吓得村长跟三伯爷急忙拉住两个丫头。
灼华看着跪在大堂中央上的子清, 穿着囚服, 脚上扣着铁链, 手上戴着枷锁,像极了重要犯人,被狱卒带下去的时候,子清还在大喊着冤枉,可是这大堂之上有谁听他的,县令一声退堂,就直接将这案子定了,谁想翻案都不行。
十八年的劳役服刑,子清这一辈子是彻底完了。
房间里,陈氏躺在床上昏睡不醒,三伯母坐在床边照顾着她,红儿跟两个妹妹都趴在床边,一个个都红了眼眶守着陈氏不肯走。
小厅里几乎坐满了人,除了李家的人,另外还有两人,便是李沐他们在这里的朋友刘成与他的夫人杜氏,而他们现在就是住在这刘成的家里。
灼华站在门边,他看着里面凝重的氛围,几次都想进去,结果却被碧塘给拦在门外。
碧塘劝他:“现在他们心里也乱得很,你还是别进去了”。
灼华心里也憋了口气,他心里也乱得很。
碧塘拍拍他的肩膀,动了动唇,还想再说什么,可最后也只能长叹一声。
子清的事,现在连村长他们都没办法了,他又能怎么样?
案子定下了,子清被判刑了,陈氏等人总算是可以进去看望子清了,只不过在面对陈氏等人的时候,子清并没有将那王公子的事给说了,可他却一个劲地,询问着陈氏等人好不好,有没有被人为难等话题,当得知陈氏等人无恙时,他眼眶发红,又说不出话来……
灼华在一边看他神色有异,心里嘀咕,等于陈氏等人走了之后,灼华另外寻了个时间,又独自去牢房里面看望子清,只是那个时候,子清刚被劳役回来,整个人都累得不行,又颓废得很。
灼华站在牢门外头,他看子清累得只能坐在里面的干草堆上,原本清俊俊秀的一个小伙子,此刻狼狈得不成样子,这模样,比起前两天,陈氏等人过来看他的时候,还要狼狈。
“二哥……”盯着他,灼华只觉得这心里如同刀绞似的难受。
子清呼呼喘气,他微微仰头,看着灼华苦笑着:“我就知道,你还会来的”。
灼华在挨着牢门蹲下,问他:“我看你上次神色有异,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没有说的?”。
子清一怔,他低低笑着,勉强撑起来,朝着灼华身边靠近,看着灼华,他也不说话,就是抬手在灼华的头上揉了几下:“果然是我的弟弟,我藏这么好,阿爹阿娘都没看出来,你倒是看得仔细啊”。
“二哥,你还隐瞒了什么,你不敢跟阿爹他们说,你可以跟我说啊”灼华急得伸手抓他,可是刚一碰,就听见子清疼得狠狠地吸了口气,灼华一惊急忙收手:“二哥!你!你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伤!?你被他们打了吗?”。
子清疼得脸都白了,他狠狠咬牙,说话的气息都不稳了:“我没事……就是之前在外头做事的磕了一下……”。
“我看看,你让我看看!”灼华说着,伸了手去拉扯子清的衣服,子清原本想躲,但他动作慢了一些,刚反射性的抓住灼华的手,那囚服就被灼华扯开,露出里头那打在锁骨上头的鞭痕,色泽红颜,鲜血淋漓,一看就是才刚刚抽上去的。
看着那些鞭痕,灼华瞬间瞪大了眼。
子清有伤在身,因为这疼痛,连力气都使不出多少,此刻被灼华看见了这些鞭伤,他心里轻叹,索性也不遮掩了,他朝灼华看去,只瞧见灼华睁大的眼里,隐约显了几分血丝,子清低低呼了口气,转而握住灼华的手:“你别担心,不疼的,就只是一小辫子而且,真的,不疼”。
灼华一手抓着他的衣服,一手死死抓着栅栏,听到子清的声音,灼华深深吸一口气,底下头:“怪不得上次我跟阿爹他们进来,看你的神色就不对劲了……你到底……还有什么瞒着我们的?”。
子清抿紧了唇,他看着灼华这低头隐忍的样子,也跟着垂了眼,那抓着灼华的手,也是越来越紧,紧得让灼华只觉得,骨头都像是要疼散了,可是……
啪嗒……
灼华发现,有什么东西,晶莹剔透的,从他眼中划过,落在地上,晕开了小小的一摊水渍。
“二哥……”灼华呆了。
“你跟阿爹他们……回去吧……你们翻不了案的”子清的声音,已经明显沙哑了。
灼华抬头时,就看见子清那垂着眼的样子,里面已经蓄满了水渍,
子清狠狠闭眼,到底还是没忍住深深吸了口气:“你们回去吧,这件事你们什么都做不了的,还是回去吧,免得……免得惹祸上身……”。
灼华惊愕:“惹祸上身!二哥!你到底隐瞒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说惹祸上身!”想到个人碰巧地在这个时候,灼华脱口就问:“是不是武临清!是不是他陷害你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