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扬州了。”果然是知道的。虽然姜黎觉得有琴徵会放任竹青在这种时候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很奇怪,但是这毕竟不是她能管的,于是只是点了点头。
“姐姐……”唐烟儿这时已经醒了,听到有琴徵的话,坐起来问:“姐姐知道了?”
“知道什么?”有琴徵反问,唐烟儿脸色一滞,不知如何应对,她才是不知道有琴徵知道什么,又不想被套出话来,只好糊弄道:“知道森罗堂与烈刀门的事?”
有琴徵挑了挑眉,淡淡一笑:“唔……略有耳闻。”
唐烟儿只好硬着头皮往下说:“那姐姐以为呢?”
“以为什么?”
“姐姐……”不行不行,绝对不能把竹青给出卖了,唐烟儿脑子急转,终于灵光一现:“姐姐可知我是与谁人动手?是江南池家大小姐,聿赍城江南巡察使,池墨鲩,就是我们上次在扬州城西市遇见的那个小采花贼的姐姐!”
“哦?”有琴徵果然被勾起了兴趣,问道:“烟儿为何会与她动手?”
唐烟儿自负笑道:“我之前得到阿羽消息,说森罗堂与烈刀门勾结,可是森罗堂又与阿萨辛圣教有来往,试想,一个杀手组织能做什么呢?最多就是做一把刀而已,这最后获利的,还得是烈刀门。我就想,这江南一带原有势力早已经被聿赍城给吞噬了,多年前剿灭红衣教聿赍城也是主力,这件事聿赍城怎么会不关注呢?于是就跑去试了一试,果然聿赍城是没放过这一滩浑水!”
“若是说聿赍城会来争,我不信。聿赍城远在西南边陲,也不像蠢到与虎谋皮之辈,这事不该有聿赍城搀和其中啊。”有琴徵道。
唐烟儿一拍手:“正是!我也这么认为,可是你看,池墨鲩恼羞成怒不是假的,哪怕是气我诈她呢?”末了笑笑:“这位江南巡察使可着实太年轻了些,气魄手腕或许不差,沉稳老道却是大大的不足啊!”
姜黎心中好笑,你有什么资格说人家年轻啊?有琴徵闻言也笑了笑,只是没点明白,若是点明白了烟儿又要大呼小叫了,凝眉思量道:“那……聿赍城是坐山观虎斗?”
“恐怕不止如此。”唐烟儿摇了摇头:“仅仅只是坐山观虎斗需要如此关注吗?江南巡察使?我看……这位江南巡察使恐怕不是来巡查江南的,是专门为了这件事来的才对。”
“姐姐,聿赍城与青阳派有仇吗?”唐烟儿突然问,有琴徵眉一皱,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漫不经心道:“八年前正邪大战时,聿赍城为黑道之主,青阳派是正道之首,你说呢?”
“那么我猜聿赍城此次虽然未曾直接插手,但却是在背后推波助澜,目的就是要打击,甚至是覆灭青阳派,只是……姐姐,你可有曾听闻聿赍城主是否乃阴险狭隘,瑕疵必报之辈?”
唐烟儿这样说,有琴徵也努力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从未听过任何关于聿赍城主的消息,似乎从来没人提起过。”
姜黎也心道奇怪,江湖消息如此流通,各类小道消息层出不穷,但是的的确确,是真的没人说过关于聿赍城主的只言片语。她喃喃道:“奇怪……难道正邪二道竟然如此齐心,通通不理那聿赍城主不成?还是聿赍城根本没有城主?不然一个大活人,又是江湖有名的,怎么会毫无消息?”
正是,便是他本人不出名,身为黑道之主聿赍城的主人,就有足够的身价让人去打听了,怎么会连一点消息也没有?这也太蹊跷了。
再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正邪交锋之前,正道总得打听打听敌方老大是谁吧?不然擒贼擒王都找不到人,这算什么?
“确实蹊跷,这样吧,我修书一封回青阳问问我师父,师父当年跟我爹爹这个邪魔歪道跑了,多少该知道些黑道里的事情,我问问他,说不定有些线索。”
“嗯,只有如此了。”
☆、28
“坊主……今日来迟了,抱歉。”入门就是一声歉意,撩开幔帐走入房间的女子微微低着头,很诚恳的说。
“墨鲩与我这样熟了,怎么还是如此拘礼?”轻声笑着起身相迎,秀水坊坊主殷寰亲昵的拉她过去:“不妨事的,咦?墨鲩今日与人动手了?”
“是……”明艳玲珑的女子面有难色,踟躇不安的跟着走进屋内:“是那一位。青阳派那一位。”
“哦……”面上露出了然的神色,殷寰纤指轻点粉腮,悠然道:“果然是了不得的人物啊,竟然能让墨鲩也吃了亏。不过如此年纪,当真功夫了得?”
“我原先也以为盛名之下其实难符,于是今日找由头与她对了一掌,那孩子不过与家中之华之锦一般年纪,可是内力深厚截然不同。”池墨鲩想了想,折起秀眉:“即便我突然发难,她也游刃有余,可见对敌经验十分丰富。内功路数走的是阳刚一派,但又不足……很难形容,这完全不像是青阳派内功。不是那种稳扎稳打淳朴浑然的感觉,虽然烈,但不燥,说不得多么磅礴,但确实足够精纯。”
末了叹了口气:“兴许因为是女子吧,这样的内力若是男子修炼定是霸道无双,然而毕竟女子体阴,或许无法发挥其刚烈也是常理。”
见殷寰只顾着为她煮茶,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池墨鲩又接着道:“有个不太好的消息,她似乎是怀疑到聿赍城的头上了,今天竟然来套我话。”
“哦?结果如何?”殷寰问。
池墨鲩有些羞愧的低下头:“给她套了去。”
“噗嗤……”殷寰非但没有责怪,反而笑了出来,眼带新月意,手掩芙蓉口:“不出奇……墨鲩的话,确实不出奇呢……”
“阿寰……!”池墨鲩被她笑红了脸皮,不由连坊主的尊称都扔去一边,殷寰呈上一盏香茗道歉:“因为墨鲩啊,实在是不适合这样的事情呢。”一双眼弯成月牙,三月杨柳一般的女子笑道:“以前不是一直只在司兵堂做事?那才适合你直来直往的性子,不知副城主是为何要你做这江南巡察使……”转念一想:“或许……”
“或许怎样?”池墨鲩轻易的就被带着走了,殷寰心道,或许正是看中了你这不会与人虚以委蛇的直率性子,口中却道:“或许因为你对江南比较熟悉吧,毕竟是江南池家的长女嘛!”还煞有介事的拍了拍池墨鲩的肩,一副委以重任的模样。
池墨鲩才不信呢……却也懒得与这八面玲珑的秀水坊主人争辩,只是口中低声咕哝道:“分明你才是真正的池家长女……”
“墨鲩还在在意这个么……?”支着颧骨淡淡一笑,殷寰轻抚池墨鲩肩头:“不要在意了,都那么多年的事情了,况且……与你不同,这件事,可是我自己同意的。”
“所以我才不明白你为何会同意啊?”不能提这件事,只要一提到池墨鲩就会激动起来:“为什么要用自己来交换我……”
虽然两人看上去年纪相仿,但其实呢?其实殷寰足足比池墨鲩大了六岁,当年两人交换身份的时候,池墨鲩还是什么也不知道的幼儿,殷寰却已经是懂事的小大人了。连为什么会选择年龄相差这么大的两个人交换身份也不明白,池墨鲩知道殷寰一定清楚所有的内情,可是多年以来,她却从不肯透露一句。
“好了……都做了二十年池家的女儿了,有哪里不好吗?”有一搭没一搭的安抚着暴躁起来的小美人,殷寰软趴趴的靠在自己的手臂上,试图转移话题:“韩绿今早又冲我发了一通脾气,我这个坊主啊,是越来越形同虚设了。”
“她又怎么了?!”一听殷寰受了委屈,池墨鲩什么别的心思都抛诸脑后,扬起眉摆出一副冷脸,似乎恨不能半夜就去把韩绿逮出来教训一通。殷寰笑意盈盈的继续那种委屈的口气:“谁叫我这个坊主软弱无能呢?文不成武不就的,坊中事物均是由她在打理,却又时时刻刻要被我压一头,换谁都不会开心吧……”
“你是坊主!秀水坊的主人是你,若要论,你是主公她是臣属,听命于你有何不对?她难道不是秀水坊养大的?哼……如今仗着自己资历老就欺负你年轻么?”池墨鲩忿忿的别过头,似乎随时都会号召手下把这秀水坊砸个稀巴烂!
“墨鲩……”殷寰软软的叫她,池墨鲩终于气恼的坐下来:“好吧好吧,随你去吧……反正若要论,我也是你的臣属,你的决定,我只要服从就好。”
这孩子……殷寰眼里露出一点无奈与宠溺,手指尖爬上池墨鲩的肩头,顺着女子柔和的弧度向上攀爬,经过敏感的锁骨和优美的颈项:“之华之锦知不知道他们的大姐这么孩子气?”
池墨鲩克制自己不要瞪她,但是那手指已经爬上她的下巴,轻轻抚摸着她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