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烟儿说话的声音响在姜黎耳边,姜黎只觉得蹲在树上也不累,那好听的声音不管讲什么都好听,便如听故事一样兴致勃勃听她讲。
“你看中原那些邪教,明知道是无稽之谈,不照样有人要加入么……邪教这种事,哪里都差不多的。”
两人观察了一会儿,觉得五道口这里应该只是一个前哨,负责传递消息的障眼法,于是退开去往别的方向寻找。
唐烟儿想起那日白朗追缉黑衣人从是鬼哭林方向来的,于是带着姜黎往鬼哭林方向找,果然往鬼哭林不远,就看到了潜伏在树上的探子。
“我去弄一个下来。”唐烟儿道。
姜黎正想说你别打草惊蛇,胆大包天的唐烟儿就已经悄无声息的飞到了那探子身后,一只手卡在他脑后一捏,人就昏过去了。
唐烟儿刚想把人带下来,就听一道破空声响,她心道糟了!一只弩箭已经近至面前,她另一手两指夹住弩箭,反手扔回去,只听一声铁器入肉的闷响,一具尸体就从远处的树上栽下来。
正苦于手上还有个人来不及飞过去,就看姜黎轻盈若燕一样掠空过去,接了人挂在一旁的树枝上。
唐烟儿大松一口气对姜黎做了个干得好的手势。
这防卫设的还挺严密,她带着人下树,招呼了姜黎,姜黎把尸体藏在树上飞身跟过去。
“你要把他带去哪里?”姜黎身上沾了尸体上的血,看来那尸体在树上挂不了多久,血就会流到树下来,她们时间不多。
“找个地方审问一番。”唐烟儿小小一个人把人高马大的一个男人夹在手里,幸而她赶路都用飞的,不然得把人拖在地上。
姜黎见状,给她搭把手把人抬起来。
唐烟儿不解,问:“干嘛?”
姜黎无奈道:“我看着都辛苦。”
☆、9
飞出去不很远,估摸着安全了,唐烟儿就找了个僻静背风处,给人解了穴,那人睁眼见着唐烟儿张嘴就要叫,唐烟儿一手卡住他哑门穴,不让他发声,一面笑道:“别叫,你一叫,命就没了。”
她语气悠然如同说笑,眼神却森冷无情,那人脑门上密密麻麻一片汗珠,点点头,闭上嘴。
唐烟儿没有松手,先说:“卡德已经死了,待会儿我放你回去就知道了。我现在问你,前几天来找卡德的人哪儿去了?”
那人眼珠子急转,然后摇了摇头。
唐烟儿又笑:“撒谎也会死的。”
那人汗出如浆,脸都白了,好一会儿,张张嘴,唐烟儿放松手指,他才说出话来:“我真不知道……我就见那人进去出来,哪儿去了,不知道。”
“卡德杀了他?”
“不会!……虽然祭司大人不满森罗堂已久,但是还不会杀了他,如果杀了他森罗堂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唐烟儿点点头,又问了些别的,然后拍拍那人肩膀:“好了,你自己走吧,不用我送了吧?”
那人不可置信般爬起来,感恩戴德的往外走,走过唐烟儿身边的瞬间,唐烟儿出手如电一道寸劲送入哑门穴,那人一句声音也没来得及发出,直挺挺的倒地死了。
“烟儿……!”姜黎压低声音一声惊呼,随即皱眉咬住自己下唇。
唐烟儿也拧起眉,回头郑重对姜黎说:“我知道,但是有些人留不得,无关其他,仅仅是因为他留着,我们就会可能死。”
“放人回去,指望他什么也不说,你永远也不要抱有这样天真的幻想,不要把自己的性命寄托在别人手上。一个人如果死了,往往是自己害的。”她指指地上的尸体:“譬如他,如果他像他的同伴一样藏得再好一些,就不会被我发现。譬如他的同伴,如果不出手救他,也不会被我杀死。”
“可是如果我让他们活着,指不定今天明天,我们就都会死在他们手上。”
姜黎缄默不言,唐烟儿叹了口气:“哪有狮子不杀生……”
“要接着探吗?”过了好一会儿,她们离开了那个地方,姜黎才闷闷开口。
唐烟儿看了看她:“不用了,卡德已死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回去了,这时候再去太危险,也没有价值。我们走吧。”
于是她们原路返回,找到了自己的马,抄近路往高州去。
“原来那卡德还是个祭司,不过,他们祭什么呢?”唐烟儿在马上跟姜黎搭话,姜黎一直一声不吭,纵然她觉得自己所作所为并没有错,也不免觉得心虚不安。
过一阵,姜黎才说:“那些人?”
“白朗说的那些。纵使是祭品,可是献祭的对象呢?他们的什么神吗?”她自己想了一会儿,自问自答:“我觉得不是,虽然他们煽动蛊惑平民,可是他们自己才不会相信那些教义呢,那只是骗人的伎俩,不然怎么没见他们把自己拿去献祭过?如果单单只是献祭,需要这么多人吗?”
听她这么说,姜黎又想起:“他们哪里来的这么多人?如果这些人都死了,尸体呢?”
“鬼哭林?”唐烟儿显然是想起了白朗第一次见面时的话:“人的话……坑蒙拐骗,法子很多吧,全都要运来还不惊动任何人才困难。而且……”
此行最有价值的一个信息:“他们竟然和森罗堂勾结着。”
“那个人是森罗堂的?那那个叫罗刹的小女孩儿也是?”
“十有八九。”
“为什么森罗堂要和邪教勾结?”
唐烟儿冷血一笑:“还不是那回事?利益。”
她看姜黎皱眉有些难懂,便解释道:“我这样说罢,维持一个门派的运转需要很多的钱,这些钱是哪里来的?”
这个姜黎稍微知道一些,也仅止于青阳派的情况:“门派自己有田有地,雇佣着佃户。此外还经营着许多店铺,在自己的地界里,河运,官道什么的,每年派人维护,护送过往行人商旅,都能收些钱的。还有就是挂靠在门派名头下寻求庇护的富商之类。”
“算是。名门正派大略如此,不过,黑道白道也没什么差别么……保护费不是照样收?”唐烟儿嗤笑一声:“这是名门正派的情况,又因为他们讲仁义道德,专心武学,所以大多数都很穷。”
姜黎本来不觉得青阳派很穷,毕竟那么大个架子,可是要跟唐烟儿的标准比的话,那还真是很穷。
“黑道也在干着差不多的事情,差别只在于,他们明目张胆的收保护费,如果不交就有危险。他们利用各种手段收敛田地,打着各种旗号和名目扩张地盘,甚至直接勒索富豪商贾,他们大多数有专门的人打理生意,在黑道里只要有足够的人武功高强,并且老大实力很强就可以了,其他的人各司其职,并不用每个人都兢兢业业的练武功。所以黑道普遍比白道有钱。”
“这样说你明白了吗?”她看看姜黎,姜黎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们想要地盘,田地,生意,钱,人,权利。可是森罗堂只是一个杀手组织,没有足够的地盘,收不了什么保护费,没有那么多田地佃户,没有经营生意,甚至不能直接去勒索,因为有钱人都被黑白两道的大帮大派抢走了。他们除了接杀人的生意,没有别的收入来源了。”
“对,这也使得他们的实力很受限制,要培养一个杀手是一件费时费力又费钱的事情。同样的,阿萨辛圣教是武林公敌,人人都不待见,他们的情况也很糟糕,所以他们联手合作,很可能就是为了抢夺那些东西。”唐烟儿点点头,又抛出一个问题:“那么,你觉得他们会去谁的手里抢?如果是你,你去谁手里抢?”
这个……相比起一言不合就灭人满门凶神恶煞赶尽杀绝的黑道,当然是仁义道德的白道这个柿子比较好捏……
姜黎讪笑:“所以阿羽说,来不及……”
“青阳正是白道名门中那个家大业大但人丁稀零,弟子素质参差不齐,门中高手青黄不接,看起来最好捏,最后收益也最大的柿子。”唐烟儿嘲讽的笑了笑:“一般道上把这种情况称之为——人傻钱多。”
“当然,也不能简单就此定论,但是青阳派作为其中最有可能的一个,我们必须赶在对方动手前搞清楚所有的情况并且做好准备。”
“嗯,我明白了。”
唐烟儿看她点头慎重,不由得笑道:“姜黎,青阳派的未来,可就看你们的了。”
“啊……?”姜黎一愣。
“你以为,我手里的人是什么?”她这样说,明眸淡扫:“是青阳派的未来啊。”
姜黎愣了好久,才明白她的意思——她,姜黎,也是青阳派的未来吗?
一路疾行,却仍然来不及了,天黑的时候才发现错过了宿头,又不可能追的上大部队,唐烟儿考虑了一下:“还是找个地方露宿一晚吧,天亮再走。这几日阴着天,晚上看不见路。”
姜黎自然不会反对,虽然身边没有行李,但是本来也只是打算路边随便找个背风处将就一晚的,她们本来有武功在身,也并不很怕冷,吃的也好想办法,只是才下马捡了一捆干柴,天上就轰隆隆的打起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