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烟儿别别扭扭的说了,末了俯□对着景年的脸说:“不管姜黎送什么,你都不准收!听到没?”
“听到了……”景年无奈苦笑:“你呀……还是快点给我滚吧,整天给我找事做,嫌我不够忙吗?”
唐烟儿得了允诺换了张笑脸,绕到景年背后给师父捏肩:“师父说的什么话,这不有我呢吗?有事弟子服其劳,你有事吩咐呗!”
有琴徵上午才见姜黎出去了,回来时怀中抱着一束捆扎仔细的彤管草,却是无精打采,面色萎靡,不由得出声询问:“小黎,怎么了?”
“没……没事……”姜黎笑了笑,随手把那束彤管背在身后,即使她那蹩脚的掩饰能力骗不过有琴徵,但有琴徵也看得出来,现在绝不是个问清弄明的好时机。
她回了房间,将那束彤管掷在床上,再重重的哀叹一口气——姜黎你怎么就这么蠢呢?
这下子被唐烟儿误会了,该死的是,她还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这么久了,唐烟儿可从来没有生过她的气,看她今天那神色,却是被气惨了。
她心里愧疚的很,原本是想让她高兴的,怎么就全都适得其反了呢?又想到自己那时候不知道是出了什么毛病,竟然舌头不听话,一时说了句‘不是’。要是当时说‘是’不就好了?她想起当时唐烟儿脸上高兴的表情,瞬息之间被打破,真是又愁又急。
可是……可是若是要说‘是’的话,心里却不大舒服呢。
不知为何,就是不愿意看到她房间里那么多的彤管草。天知道,那丫头成天到晚的横行霸道,除了他们几个相熟的,对着谁都是一副冷脸,看不顺眼的从来不给面子,得罪的人不知凡几。这么讨人嫌的一个小丫头,怎么会收到那么多彤管草?
简直就想不通了!
一会儿又想,有什么想不通的,那丫头长得那么好看,哪个人不喜欢?但凡她要是对谁笑一笑,保准骨头都要酥了,她又是个不知道收敛的,心情好的时候对谁都乱笑,这样一想,姜黎更忧愁了。
一整天也没干什么事,她不愿这样浪费光阴,就拿起剑去校场练剑,恰好有琴羽在,便拖了他下来陪练。
有琴羽除了不爱说话,脾气倒好,见她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耐着性子陪她比划。
却不想姜黎心里有事,心不在焉的,剑上也没剑气,纯粹就是胡乱发泄而已。有琴羽开始还有模有样的跟她喂招,到后来发现这人根本无心练功也就应付了事了。
姜黎本是一招白虹贯日,一剑挥出,有琴羽懒得躲避,撩剑格挡。上撩之后姜黎本该画弧卸力,或摆身回荡,或仰翻退走,谁知她竟收不住势一头撞了过去!
有琴羽没有准备,只得连忙收剑,这一回撤,姜黎就失了平衡栽在他身上,有琴羽也倒在了地上。
“呃……”似乎听见姐姐的声音,有琴羽偏头去看,就见有琴徵略有尴尬的表情,身边站着一个黑脸煞神,正是唐烟儿。
“她受伤了。”有琴徵无比庆幸自家弟弟虽然不爱说话,但是每逢开口从无废话。
唐烟儿听见这句立刻走下场去,姜黎又不是多娇弱的人,早已经翻个身自己躺在一边的地上了,唐烟儿皱眉打量她一番,问:“伤哪儿了?”
姜黎已经无脸见人了,一个月以内两次受伤,前一次还好说,这次不过是日常喂招,竟然把脚给崴了,这种低级错误简直太丢脸了。
偏偏,丢在了她最不想丢的人面前。
唐烟儿语气生硬,她也不乐意说话,两人在校场里一站一躺僵持起来。
有琴羽早就一溜烟的爬起来跑到姐姐那里去了,姜黎站不起来,一直躺着也很尴尬,还是唐烟儿注意到不远处投注来的各式目光,低身把姜黎抱起来。
“不用……你放我下来……”被一个比自己还小两岁的丫头片子打横抱起来真的很丢脸,以前没人时给唐烟儿抱一抱也就算了,现在大庭广众……好吧,其实最重要的原因是,她和唐烟儿两人都貌似赌着气。
“少废话。”唐烟儿不耐烦道,脚下生尘,朝着姜黎住处就飞了出去。
撇开了一众闲杂人等,高空之上,唐烟儿终于拉下脸来问:“你那束彤管,到底是给谁的?”
姜黎垂眸别脸不做声,唐烟儿怒了:“到底给谁的?我知道不是给景年的,要是给景年的你就等着我爹爹晚上来找你吧!”
姜黎想笑,又深觉此刻不是时候,忍笑忍的辛苦,唐烟儿问:“是不是给我的?”
“要我说不是呢?你会不会把我扔下去?”姜黎看看脚下林海波涛,本是玩笑,谁知唐烟儿一本正经答:“会!”斩钉截铁半点不犹豫,还追问道:“所以到底是不是?”
姜黎哭笑不得:“你这不逼着我说是吗?”
“……那,到底是不是嘛?”那人的声音低落了下去,没了霸道以后,又如个孩子般糯软。姜黎觉得面上潮热,把脸埋进唐烟儿胸前冰凉的织锦里,闷声答道:“是……”
就算把脸埋在她怀里,都能感觉到这丫头就像忽闻喜讯一样的整个人都活了过来,重新恢复满身活力,抬眼,果不其然对上一张灿烂笑脸,那双大眼睛弯成月牙都快找不见了。
“至于的那么高兴么……”她小声道。
不说还好,一说唐烟儿就瞪起眼:“那你为什么骗我?”
“我……”姜黎再次觉得自己蠢透了,要怎么跟她讲自己竟然为了个小孩子吃味?吃味?不不不!绝对不是!她怎么会为唐烟儿吃味?她懊恼不已,偏偏唐烟儿乐得看她脸色愈红,懊丧愈深,直追问着:“为什么呀?你明明就是送给我的,骗我做什么?”
“不做什么,看你讨厌不行吗?”姜黎已经破罐子破摔了。
唐烟儿反倒笑了:“讨厌我的人不少,你却绝不是其中一个。”
“干嘛那么肯定?”
“因为姜黎喜欢我呀!”她说的大言不惭,一口理所当然,姜黎脸色更红:“破小孩儿,谁喜欢你!”
“不喜欢我干嘛送我彤管?”
“我是怕你没收到彤管要哭鼻子而已!”
“我收到了呀,好多呢,都扔了几趟了。”这话一出,就见姜黎脸色黑了下去,唐烟儿恍然大悟:“噢!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唐烟儿嘻嘻笑着:“你放心我回去就把那些彤管全部扔了,叫人拿去给茅房加顶。”她这句说完,人已经落在姜黎的小院里,抬腿踹开门进去,就见床上那一束彤管。
“我只要这一束!”她把人放在床上,拿起那束彤管宝贝似的藏在身后。
姜黎看她那孩子气的德行不禁破功笑了出来。
“你等着。”她说,回头去院子里喊了一声:“铜板,元宝!”
不一会儿钱铜和王大宝就跑了进来,唐烟儿说:“去药堂拿点儿活血化瘀的药膏来。”
回房姜黎说:“干嘛给人家取些不伦不类的外号?”
“好叫而已啊。”唐烟儿说。姜黎也拿她没办法,脚上肿起了一大块,但是习武之人受伤总是难免的,崴个脚只是小事情,她完全没在意。
她没在意的事情自然有人在意,唐烟儿终于舍得放下那束彤管,坐在床尾脱掉姜黎的鞋子:“肿的好高……”
“没事的,过几天就好了。”姜黎毫不在意。
唐烟儿皱着眉:“过几天就要出发了,来得及吗?要是没好就走,说不定会留下毛病。”
“哪有那么严重。”
过了一会儿钱铜和王大宝拿了药膏回来,唐烟儿就帮姜黎敷上药,又扯了几句,她忽然凑过脸来正色问:“姜黎当真喜欢我吗?”
她越大那张脸就生的越晃眼,猛的一凑过来姜黎脑筋都不好使了,连忙别过头去:“谁喜欢你啊……”
“姜黎!”小孩儿又怒了,气鼓鼓的瞪着她。姜黎无奈:“你这不是逼着我承认吗?”
“你……你彤管都送我了!”她指着罪证义正言辞,姜黎好笑的看着她:“是啊,我彤管都送你了。”这句话的语气陡然温柔下来,若有深意般,唐烟儿想了想,怒意又烟消云散:“那么,姜黎是真的喜欢我吧?”
“不是说过了么……烟儿是对我最好的人了。”
“只是因为这样?”
姜黎瞥眼:“还要因为怎样?”
“唔……”唐烟儿略一思忖:“不,这样就很好了。”她拍着胸口保证:“我会永远都对你这么好的!”
姜黎一愣,随即笑道:“嗯,好。”
真是个孩子呀……
立春那日,出发去扬州的一行人拙剑台辞别。以出师下山游历的名义,以唐烟儿,姜黎,有琴徵,有琴羽四人为中心,一行七八人拜别师长,背上行囊,跨马执剑。
景年把那把缠满了破布的剑拿出来,趁着身周无外人低声骂道:“死丫头,这下没人给你背剑了,出门在外还是要把剑带上,虽说等闲人奈何你不得,万一遇到上次那样人数众多的情况还是一剑在手妥当些。”
“知道了知道了。”唐烟儿颇为无奈的接过剑:“为什么你的剑要这么长呢?像爹爹那把多好,又轻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