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我看到你的时候,是真的很高兴,哪怕只有一个,但也打破了青阳等级之下的压制。我身为掌门不能自破规矩,但是在我能力限度以内,我希望被埋没的孩子越少越好。”
说这话时景年的眼睛一直温和的注视着姜黎,姜黎突然觉得自己明白了他对唐烟儿的厚爱——因她无所畏惧,无所顾忌,所有景年不能做的事情,她都敢做。景年因而宠爱她,也因而艳羡她。所以景年对唐烟儿扒拉出来的姜黎也另眼相看,所以她才这样支持唐烟儿的行动。
他等待着一个人打破这样的束缚和规矩已经等了太久。
“烟儿肖似其父。其父唐昀风,便是个视规矩若无物的人,一生洒脱自由,不为外物所动摇。世人皆骂他邪魔外道,他只当是在夸他,说循规蹈矩浪费生命,满嘴礼义脑子有病。世人言人言可畏,他说他除了天灾得病别无所惧,他一生的愿望只是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他说的那样神往怀念,倾心动情,甚至不自觉的勾起嘴角,姜黎不禁道:“那定是掌门挚友。”
“……是,是我一生之挚友。吾一生知己,只此一人,吾一生向往,亦只此一人。”
那话太深情太坚定,一时间把姜黎吓住了。
她从未见过这样执着诚挚的景年,然后又心生向往:“千金易得,知己难求,若姜黎也能得一人如此牵挂怀念,当不枉此生。”
景年一笑:“会的。你的日子还长得很呐,天大地大,总会有一天遇见一个如此倾心以待的人的。”
早知掌门锦绣风华,然而那一刻姜黎还是想起一句话——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姜黎?师父……”唐烟儿一回来便进来找景年,不想进来时竟看见姜黎也在,还在和景年大眼瞪小眼。她眉一挑,竟先问姜黎:“找我吗?”
景年似乎习惯了被徒弟忽略,自顾自低头继续看唐烟儿的作业。姜黎歉意的对景年笑了笑,转而对唐烟儿说:“没什么事,就是来告诉我的评审成绩。”
唐烟儿露齿一笑:“我已经知道了,回来的时候就想着你应该也考完了,于是顺路就去梅居问了问。还想晚上再跟你道贺呢!”
“这有什么可贺的……”姜黎低声道,却看得出来是真的高兴,满眼都是兴奋欢喜的神色。唐烟儿见她高兴也跟着高兴,问景年:“看得怎么样啊师父?我过关了吗?”
刚刚还夸了唐烟儿一番的景年板起脸:“过关?全是堆砌辞藻,东拼西凑,敷衍了事!”说着曲起指头敲在她头上:“整天就知道玩,圣人若是看到你这文章都要被气活过来了!满篇的阿谀献媚,你当是在考科举吗?便是考科举也只能混个末榜!”
唐烟儿不以为意:“那不挺好,好歹上了榜的呀。本朝又不禁女子为官,赶明儿我也去考个功名试试。”
景年笑她:“就你还考功名?武举还可以一试。”
唐烟儿顿时把脸皱成包子:“什么可以一试?我若是去考武举,别人直接都不用考了,那些奔着做官去的哪个能打得过我?”
“那还有策论呢?兵法呢?你也能技压群雄?你那些策论拿到考场去,直接就判你个大不敬之罪,还考科举?哼……”
“呜……”唐烟儿自知自己写不得策论这种东西,写写制式文章还可以混淆概念虚与委蛇,若是写策论这种实事相关的东西定要忍不住大放厥词,到时候还真有可能获罪。
没了底气,她恹恹的歪倒在师父肩头,耍赖问:“那到底是过了没有嘛……我想带姜黎去庆祝一番,你再磨蹭等我出门天都黑了。”
景年瞪她:“又想跑到哪里去野?”
听这口气,在姜黎不知道的时候某人可没安分待在青阳山上。
“不去哪儿,山下酒楼吃一顿,总行了吧?”
拿这不孝徒儿没办法,景年没奈何的笑着摆摆手:“去吧去吧,都已经及笄了还这么野,真不知往后怎么得了!记得早些回来!”
“放心吧!我就是在外面过一夜也不会怎么样啊。”
景年听这意思是:“怎么?你吃一顿打算吃几个时辰?”
唐烟儿嬉皮笑脸道:“哎哟……庆功宴嘛,吃得久一点又怎么样,对吧?师父最好了……”说着说着就去搂景年脖子,景年意思意思的躲了一下,嘴里骂道:“就知道胡混……”却是笑着准了。
唐烟儿对姜黎眨眨眼,得意的做了个手势:“还不走?咱们得去把有琴羽叫上,你能有这成绩他可是功不可没!”
姜黎当即拜别了掌门跟着唐烟儿走了。
有琴羽如今就住在流云居,唐烟儿拉着姜黎径直去敲他门:“阿羽!你在吗?”
不多时,有琴羽打开门,看了看门外两个人:“什么事?”
“姜黎考完了,考得还不错,我们去山下开个庆功宴吧!”唐烟儿刚说完有琴羽就摇头:“不去。”
唐烟儿故作无奈的靠在门框上:“人少了不好玩,还得把有琴姐姐也叫上,谢谢她把你借给我。”有琴羽一听到姐姐的名字就动摇了,皱起眉头不知该如何反悔。唐烟儿一脸得逞把话送到他嘴边:“去嘛,老是待在山上不闷吗?姐姐也一定很想你去的。”
“嗯……”总算是点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出自金庸《书剑恩仇录》收藏惨淡……求收藏,求留言敢不霸王我么混蛋们……另,昨天被命令更改更新时间,由于我的作息时间,如果上午更新就会写得很赶,时常导致不能早睡。于是往后改成每日18:00更新。
☆、30
三人又一起去瑶光殿找了有琴徵,有琴徵本是大弟子,怎么也没有这样无故溜下山去玩的道理。幸而唐烟儿预先跟飞篱打好了招呼,飞篱非常大度的让有琴徵跟他们去,美其名曰以策安全。
一番耽搁已经下午,又不是人人轻功都如唐烟儿出神入化,紧赶慢赶到了山下也已经傍晚。
姜黎正想,这一顿饭吃得可真累,他们晚上回去不知该什么时候了。却见唐烟儿满脸不怀好意的转过来笑:“我说,你们天天都闷在山上不腻么?”
三人都熟悉她,一听知道这丫头又要出幺蛾子,姜黎坐等下文,有琴羽惯来不开腔,只有有琴徵好心接她话:“烟儿的意思是?”
唐烟儿眉梢一挑,眉目飞扬道:“此去邺城也不过三十余里,却比之青阳镇繁华多了,反正都下来了也不必急着回去,回头我跟景年知会一声就是,何不去玩个痛快!”
姜黎在心里哀叹,就知道摊上这小祖宗准没好事儿,一个青阳镇都不够她消遣,这要连夜跑去邺城玩,以为谁都跟她一样精力旺盛吗?她刚想开口否决,就看有琴羽眼中一亮,有琴徵唇角一弯,顿生不详之感……“这倒是个好主意!”
果然……有琴姐姐你不是沉稳谨慎的大师姐吗?别在这种时候一脸兴致勃勃啊,还有有琴羽你不是冷淡乏味对什么都没兴趣吗?这种事怎么就来劲了?
姜黎悲哀的发现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古人诚不欺我,这几个会聚在一起分明就是臭味相投一丘之貉,相视一笑完全没有打算征求她的意见。唐烟儿咧嘴对她笑,灿烂得好像吃准了姜黎不会泼她冷水,姜黎无奈:“……笑什么啊,你们都已经决定了那就走吧,趁着这会儿还看得清路,再晚就不方便了。”
有唐烟儿和有琴徵在,去山下驿马堂顺利领取了四匹最好的快马,姜黎握着马缰突然发觉一件事——“唐烟儿,我不会骑马。”
于是他们只好退回一匹,让姜黎和唐烟儿同乘一匹。
准确的说,姜黎这是第一次骑马,以前还是灰衣的时候给马喂过饲料,那就是此前最亲密的接触了。
唐烟儿从来争强好胜,挑出来的马竟也是一般脾气,因为姜黎个子高,坐前面自然遮挡视线,于是便让姜黎坐在身后,嘱咐她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腰,唐烟儿双腿一夹马腹,那匹马儿就嘶鸣一声撒开四蹄扬尘而去。
姜黎猝不及防被颠地差点闪到脖子,下意识死命抱着唐烟儿不撒手,靠着唐烟儿的耳朵叫道:“要走也打声招呼啊,别说跑就跑啊!”
唐烟儿朗声大笑:“姜黎你这可不行,我改天定要教你骑马,不然往后行走江湖我的马可惨了!”
姜黎气恼:“谁要乘你的马!”
“那你要乘谁的马?唐烟儿一听就瞪眼扭头,她穿着狐皮大氅,戴着兜帽,转过头也看不见姜黎的脸,索性掀了兜帽。时近黄昏,白雪茫茫里洒遍余晖,那丫头明艳的笑脸晃得人眼花。姜黎心里哀叹一声,把头埋进她肩膀只希望赶快结束这场折腾。
幸而下山时见天边阴沉,觉得可能会下雪,烟儿借了一件貂裘给姜黎,不然一场夜奔三十里,还不把她冻成冰棍。四人到达邺城的时候将将赶上关城门,三骑踏雪,风一样从守门的卫士身边冲进去,一直冲到街心路中间,才慢慢放缓了速度。
有琴羽率先揭下披风的连帽,少年俊美的眉目顿时露在寒冷的夜色中,口鼻吐着热气,虽然表情很淡,却满是兴奋之情。勒住了胯/下骏马,转头四顾:“还未收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