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终身大事,不容儿戏,老夫才如此问你!你与掌门俱为女子,若是为了武林大业,自然还有别的方法,如若不是……你可知这是背德之罪!”
姜黎默默的闭上眼睛,神色却比任何时候都平和轻松,然而她听见一声朗笑:“这天下还有可以为我定罪之人吗?”
唐烟儿只是负手站在那里,便气势万钧,千军在阵,万箭待发。
她眸间薄色,清明淡薄,分明是没将这世间任何事放在眼里,轻轻抬了抬下巴,张开一只手臂,如同拥尽江山,傲然笑道:“谁……来为我定罪?”
无人可答,一时默然。
乐正说:“你有滔天权势,自可一意孤行,但你是否想过纵然你武功盖世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这背德之事必将为万民唾弃,遗臭万年,掌门如此年轻,身载青阳希望,为你被唾骂一生,世人不耻,值得吗?”
“谁敢不耻?”唐烟儿问:“谁敢唾骂?便让他到我跟前来,不耻给我看,唾骂给我听。凡我看到听见,俱都叫他们尸骨无存。凡我在世一日,我看这世间谁敢给我找不痛快?”
“那你死后呢?”
唐烟儿哈哈大笑:“我死之后便叫他们来阴间唾骂吧!我一样叫他们永世不得翻身!”
“太嚣张了!”
“太狂妄了!”
殿中沸腾一片,争议纷纷,乐正皱着眉,看着那位真正的魔尊,忽而他身后走出一个人来。
姜黎轻轻叹了口气走到前面来:“不会的。”
她抬眼看着乐正和飞篱,轻轻笑道:“二位掌殿放心,烟儿她不会的。”
“谁说我不会!我会!我会把那些人全杀光!”唐烟儿听了瞪眼跳脚,方才骇人气焰瞬间就不见了。
姜黎安抚一样的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便见那位魔尊在大庭广众之下瞪大眼睛,然后不情不愿的闭起嘴,闷不吭声的红了脸,倔强的低头扭向一边。
“烟儿只是爱说笑罢了,姜黎向诸位保证,有我在一日,她定不会变成那样的人。”青阳掌门真诚的眼睛看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然后落在乐正和飞篱身上。
“有我与烟儿在一日,我保证正邪两道都得到约束,和平相处。我保证正邪两道都将遵守武林规矩道义,互不侵犯,共御外敌。聿赍城会是我东夏领土,东夏子民,吐蕃再也不能扰乱澜沧。西域之路将得到保障,中原人能够安全的出入玉门关至白龙堆一带。外来的门派势力不能再入侵中原,红衣教的残留势力永不复燃,正道之中恢复秩序,青阳派也会恢复从前的地位。”
“而这一切之后,我会退位青阳掌门,与烟儿远驻蜀中和西域,再不入中原。”
“哼……”青阳掌门才说完,后面就有人用一个简短的音调表示抗议——她才不会遵守呢!
姜黎没理她,定定的看着乐正和飞篱。
半晌,飞篱走上前来,轻声问她:“姜黎,你可真想好了,你可真是心甘情愿?”
姜黎感激的回握住她的手:“劳您挂心了,姜黎只此一愿,至死不悔。”
飞篱点了点头,乐正捋着胡子问:“丫头,姜黎丫头的话说的才算中听,你怎么说?”
唐烟儿瘪嘴皱眉歪鼻斜眼,乐正仿佛又看见了当日那个满腹纠结不情愿,最后却还是开口叫自己‘师叔祖’的孩子。
“我听姜黎的。”她说。
难得看见这位魔星吃瘪,简直群情振奋,她翻个白眼深吸一口气:“可以了吧?”
说完一把把姜黎拽到身边来,恶狠狠的说:“再唧唧歪歪我就把她抢走了!”
得了莫大便宜的众人自然摸摸鼻子不再言语。
“好了,那么谈正事吧。”魔尊一撩袍子把姜黎送回主位上,自己毫不客气的招手飞来一把椅子,就在旁边坐了,翘起腿靠着椅背:“为了早日如诸位所愿让我滚出中原,我决定把婚事提前,我原本打算五年之内结束这一切的,如今看来……咱们两年完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JJ抽得厉害……
☆、35
有琴羽所带的第一支队伍悄悄驻扎在烈刀门所在地已经两个月了,第一次潜入惨遭失败,他们损失了二十多个好手,有琴羽这几年已经与这些战士亲密无间,骤然失去许多兄弟自然倍感难受。
然而在新的命令到来之前,他只能等待。
这日他依旧穿着一身布衣,面带尘土窝在墙根儿,一个乞丐模样的小子拖着腿驼着背挪过来:“老大,哨子响了,鸟要回巢。撤不?”
有琴羽没看他,咬着嘴里一根草琢磨了一下,慢悠悠道:“不能撤,撤了兔子要挪窝,找不着了。”
“那怎么办?”
年轻男人俊美的脸被胡茬灰尘掩没,却掩不住一双黑眸里精光闪烁:“等着,鸟回巢一窝抓,兔挪窝跟着走。风往北吹,水往南走,土在脚下,别被踩着了。”
“哎!”那小子答应了一声,又拖着跛脚往别处去了。
雷成义八成已经知道了烈刀门遭到入侵的事情,比预计的要快,也就是说他们有更快的传信渠道。看来要留意一下这附近的鸟了,见着鸽子全抓了。有琴羽想,但是他们不能走,他们必须留在这里监视烈刀门,还不能被雷成义发现,如果雷成义回来以后要将那些不死人转移,他们必须第一时间跟上去掌握住他们的行踪。他刚才已经叫人往青阳山和扬州送信,现在他能做的,还是只有等。
他正思量着,突然看见一个身材高大,身着灰衣的年轻人快步穿过街道。那人衣着简单,风尘仆仆,看上去极为低调,但是这小镇子上本就没有多少生人出入,他蹲点在此两个月,三街五坊的鸡都认全了,没可能不认得镇子上的人。
而且那人虽然在脸上做了掩饰,却依然掩盖不了他年轻清秀的脸,走路沉稳有力看来是个练家子,有琴羽眯起眼睛冲对面墙根儿打了个手势。对面那个骑在围墙上有一下没一下糊着墙的工匠立刻跳下来,把满手泥巴擦一擦转进了屋子里。
这人不是烈刀门的人,有琴羽能确定,而他在扬州也见过无双宫的人,若是要比较的话,这年轻人的感觉更像是无双宫的——不是说无双宫里尽皆是些年轻貌美的青少年吗?
街道不长,年轻人很快消失在街的那一头,而两三个闲汉也懒懒散散的跟了上去。
有琴羽吐掉了嘴里的草根站起来伸个懒腰,晃晃悠悠的出了镇子。
“老大!”一出镇子方才那跛子就活蹦乱跳的窜上来:“老大,信发出去了,另外我们在林子里捉到了一只信鸽,是烈刀门的,雷成义看来真要回来了,真像你的说,兔子要挪窝,他要把那些怪物换个地儿!”
“嘿,幸好给咱们截住了,不然给他跑了上哪儿去找!”
有琴羽漫不经心的绕过他,来到一个临时扎起来的营地里:“城主那里有回信吗?”
“有!城主命令看住烈刀门,青阳山正在组织正派联军,魔道在扬州集合,很快南北夹击来攻烈刀门。”一个信使说。
“那城主有没有说无双宫怎么办?”有琴羽问。
“这……没,没有指示……”
有琴羽冒火一巴掌拍那人脑门儿上:“不是让你们报了吗!赶紧再发一封急报,城主,青阳掌门,我姐那儿,都发一份去,快点儿!”
“是!”
他背后那个假装跛脚的小子扒着他问:“老大,发给你姐姐有什么用啊?她能做得了咱城主的主?”
“你懂个屁。”他们年轻的老大没好气道:“这是经验,反正没把握的事都告诉我姐就对了,她要说能做就能做,她要说不能做,那做了一定死得很惨。”
那小子惨兮兮的缩脑袋:“老大,我记着你刚来的时候都还不会骂脏话的,怎么现在脾气这么坏?”
“还不都是给你们这帮蠢货气得!”
没有一会儿,刚才那泥瓦匠过来了:“老大,那小子进了烈刀门。”
有琴羽点点头:“知道了。”
无双宫和烈刀门同气连枝,可是这样说来,无双宫会不会也跟红衣教有关呢?
方才想到这个问题,姜黎正提笔对着面前一沓因她外出而堆积的文书,分明有人处理这种事物比她更在行。还在十五六岁的时候,那个人就能够熟练快速的用秀美流利的字迹批复这些公文。她熟悉东夏律法,知晓人情进退,通读史书而精于人心算计,不管是门派对内的管理还是对外的交流都从来游刃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