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政从下午看到晚上。
从天亮看到天黑。
咸鱼在床, 废寝忘食。
看得头昏脑涨, 恍恍惚惚。
有的说法说要成熟稳重, 有的说法说要激进强制爱。
有的说法说要暗示勾引,有的说法说要主动示爱咄咄逼人。
乱七八糟,说什么的都有,还有长篇大段的强制爱小黄文。
看时秦政看哪种说法都有道理,但界面一翻页秦政就又忘了刚才看得言之甚有理的东西说过什么了。
然后继续看下一页,又深觉言之有理。
再翻一页,又忘了之前看过了什么。
秦政看了一下午,一边看一边忘,一边进一边漏。
看得对自身智力产生了怀疑。
他可能不适合研究有关于情感的问题。
也不适合做。
装也不适合。
秦政看得自闭,直到无意中忽地瞧见门被安安静静地推开了。
秦政瘫在床上,扭过头。
然后顿时精神一振
小老弟来了!
要做什么?
现在吗?还是一会儿再等等?
刚才看过什么来着?
秦政咸鱼翻身,侧躺过来,对着凤倾月,努力回想刚才看过什么。
凤倾月瞥了他一眼“没睡吗?”
但秦政一时没想起来,藏在被子底下的手紧张地搓了搓衣角,像面试一样,结结巴巴又努力严肃道“还、还没。”
“嗯。”凤倾月立在屋内案旁,灯烛很暗,眉眼一并落在阴影内,显得冷而深晦。
他只应了这一个字,就没再说话。
秦政绞尽脑汁想之前看过哪个“表达喜欢”的靠谱说法,下意识地没话找话说“有什么事吗?”
凤倾月走过来,低头看着他“没事,只是来一趟而已。”
秦政躺在床外侧,看见凤倾月过来,自觉地骨碌碌滚了一圈,滚到里面,被子皱皱巴巴地卷在身上,把秦政捆了起来。秦政一边试图从被子里爬出来一边问“你现在要睡觉吗?你睡里面还是外面?”
“我不在这里睡。”
秦政一愣“不在这里?”
凤倾月似笑非笑“不是你不愿意和我一起睡吗?”
秦政吸了口气“我……”
凤倾月拍了拍秦政脸“正好我也怕忍不住搞你。开心吗?”
秦政不敢说开心,只能眨了眨眼。
凤倾月嗤笑,伸手拉住了卷在秦政身上的被子。
然后毫不留情地一拉。
秦政又骨碌碌地从被子圈里滚了出来,在床的边缘濒临落地。
秦政“……”
凤倾月把被子丢在秦政头上,转过身向门口走“早点睡。”
秦政转得头晕眼花,还没反应过来。
03冷酷问“秦先生,请问您阅读一下午相关文档有什么用处?”
秦政抓住头顶上的被子,茫然“啊?”
“如果您没有履行系统公共网调研建议的意愿,请您不要再提出此类要求。调研建议要求发起者实际行为记录及结果反馈。”
‘……’
秦政一惊。
终于想起来了他作为一个男人,要履行的决定。
秦政连忙翻身起来,连鞋都顾不得穿,光脚蹿到门口,到凤倾月身边,拉住他衣袖“大哥,别走,我还有事!”
凤倾月停下脚,侧眼看他“什么事?”
秦政又卡住了。
什么事?
他也不知道。
不清楚。
激情叫停,没有后续。
秦政拉住凤倾月,苦苦回想,试图从一下午读得乱七八糟的东西里面找出一条稍稍靠谱、稍稍贴合目前情况的说法,进行实践。
但秦政一时没想起来。
倒瞧见半开的门口停下一名汉子,三四十年纪,方脸长眼,提着热水桶哼哧哼哧走过来。
秦政见过他。
是客栈里的伙计。
伙计恰好也往屋里看了一眼,看见了凤倾月。
伙计一看见凤倾月就停了脚,憨厚笑道“公子,开水我给你送进屋吗?”
那一刻,鬼使神差的,秦政蓦地想起下午刚看的一个甚有道理的说法
喜欢一个人,要让这个人知道你在意他、你在乎他。
为了明确又委婉、真挚又动人地表达出你对你喜欢的人的在意,你可以挑选时刻向你喜欢的人表达占有欲,表达醋意。
这种时刻也可以是捕风捉影、无中生有的。
向你的伴侣表达当你看见你的伴侣与旁人稍有亲密时内心有多么吃醋,会更好的促进你与伴侣间的情感哟!
秦政一皱眉毛
好像很有道理。
凤倾月冷淡应“放在门口就好。”
秦政一震——
机不可失!
在送开水的伙计回答前,秦政心下一横,手臂一抬,强横地揽住凤倾月的腰。
理想情况应该是凤倾月娇柔不胜力,惊慌失措地落进秦政的怀抱。
但事实情况是因为没揽动,秦政只能自己偷偷挪到凤倾月身边,干巴巴道“我、我不许……不许你和别人在我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勾勾搭搭!”
凤倾月“……”
送开水的伙计瞪大了眼,还没听懂秦政在说什么。
秦政头皮发麻,苦大仇恨地瞪向送开水的伙计“我的人,不许你碰,听见没有!”
送开水的伙计“……”
装作喜欢一个人。
果然艰难。
但他不能认输。
秦政尴尬到原地入土,但还是强打起精神,满口乱编“月月,你是我一个人的,我不想看见你那双看我的眼睛,去看别的男人,不想你那张喊我名字的嘴,去喊别的男人!”
说完。
秦政真枯了。
秦政吸了吸鼻子,捂住眼睛,警告送开水的老伙计“我不想再看见你来勾引我的月月,快滚吧!”
送开水的老伙计不明情况,吓得看了看秦政,又看了看凤倾月,放下热水桶,火烧屁股似的掉头就跑了。
秦政听着老伙计的惊慌失措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终于把手从眼睛上移开了。
然后偷偷看了一眼凤倾月。
凤倾月蹙着眉。
看着他。
像看一个傻逼。
“月月?”
秦政一抖。
秒怂“爷爷,你听错了。”
凤倾月蹙眉盯了秦政许久,最后却也没说别的,只淡淡道“以后少说这种话,就算逼不得已也少说几句。”
秦政隐隐约约直觉凤倾月似乎意有所指,但他尴尬得没去多想,只是小声问“不行吗?”
凤倾月掀了掀嘴唇,讥讽“因为这种话除了让你更显得傻逼以外,没有益处。”
秦政闻言大惊——
如果小老弟以为他只是又在因为傻逼任务间隙性显得像一个傻逼,那他刚才说的话岂不是根本起不到表达吃醋的作用了???
不行。
话都说了。
他不能亏。
秦政凑过去,严肃道“我认真的。”
“认真什么?”
秦政踌躇道“认真地不想看见你和那个人……”
说到一半,秦政说不下去了。
“不想看见我和旅舍送水的仆役一见钟情?”
秦政“……”
犹豫了好久,秦政才艰难地挤出一个回答“嗯。”
为什么在文档上都写得好好的,一实践起来。
显得他。
这么像一个神经病。
喜欢一个人,原来这么难的吗?
秦政萎靡地凑过去亲亲凤倾月,咕哝道“大概就是那么个意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得更好听一点。你别叫我傻逼,我真的是认真的。”
凤倾月一僵。
他站在门口没动。
许久,他把门关上,垂下眼,面容落在阴影里,暗暗然像风雨欲来,可他语调依旧克制、冷静,只是声音很低,像自言自语“认真什么?”
秦政叹了口气,掰着指头道“认真喜欢你,认真对你好,认真让你开心。”
都是实话。
说完,秦政想了想,添道“我立志以后要当一个合格的、喜欢你的人。”
凤倾月没说话。
沉默很久。
然后抚摸过秦政一侧脸,语气似乎在笑“那很难。”
秦政没听懂“难什么?”
凤倾月俯身过来,指尖落在秦政后颈,力道不轻不重。
后颈对秦政来说本来没什么特殊意义。
但现在变了。
秦政忽地想起一张张颈骨碎裂、死去的、僵硬的脸。
都是血,在记忆里却灰蒙蒙的一片。
秦政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不太自在地拉住凤倾月的手,装作无事问“怎么了?”
凤倾月从秦政手中抽出手来,秦政手心空落落的。
“因为你在害怕。”
秦政想反驳“没有,我……”
“别人如何怕我,为何怕我,在哪怕我。我永远一清二楚。”凤倾月声音消减去了情绪,听不出喜怒,“你瞒不过我。”
秦政还想反驳“我也没做什么……”
可反驳到一半。
秦政没办法继续向下说了。
因为对死亡、对绝对压制性力量的恐惧,是人的本能。
只要他还活着。
他就不能躲避恐惧本身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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