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说得对,那个阮堂吃咱家的,喝咱家的,连点活儿都干不利落,还把娘气成这样,回头你可得好好教训教训他,给他点厉害瞧瞧,要是他不老实,就把他赶走,咱家可不养吃闲饭的。三哥,你现在就去老宅那边,把阮堂给爹娘叫来——”
这个声音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咣当一声巨响,将院子里你一句我一句抱怨着的的屠家众人吓了一跳,都不由自主的噤了声。待循声扭头一看,却看到一个木桶咕噜咕噜从墙角滚了出来,而木桶之后紧接着就走出了两个人来,自然就是屠林和阮堂了。
屠林踹了一脚木桶,心中的怒气发泄出来的一些,但此时心里还是十分地不痛快。他也不打算掩饰,因此脸色便很是阴沉,目光更是十分不善的看着因为刚刚的动静和他的突然出现,而完全呆愣住了的屠家众人。
视线从屠家众人身上缓缓扫了一圈,屠林最后停在了站在厨房前水缸旁的屠新月身上,然后冷冷地说道:“屠新月,你刚刚是想教训谁,想给谁点厉害瞧瞧?还有,阮堂这两个字是你能叫的吗?你的教养呢?没有规矩的东西。”
将李氏骂阮堂的话回敬给了她的宝贝女儿屠新月,屠林没有理会指着他的鼻子“你”了半天,却说不出第二个字,又是不敢置信又是惊怒交加的李氏,而是扭头看向了站在正房台阶上的屠父。
勾了勾嘴角,屠林随意地露出一个毫不真诚的假笑,对屠父道:“爹,许久不见,您老还好吗?”
“阿、阿林——”屠父此时终于回过了神来,失声叫道。
屠父的声音也终于惊醒的屠家其他的人,屠文强和他的媳妇不由自主的开口叫了“大哥”,而屠新月许是刚刚被屠林骂了一顿的关系,只是眼圈红了,却没有开口叫屠林什么,至于李氏,若不是此时屠林突然出现让她太过意外,只怕早就护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对屠林大骂起来了。
“阿林,你、你这是......好了?!”屠父震惊地看着屠林,犹自有些不敢相信。
屠林笑着道:“是啊爹,我好了,昨日我不是让屠安来和您说过了吗?”
“昨天......”听屠林提起昨天,屠父便想起来了,昨日上午屠安的确来和他说过,说屠林病好了,不傻了,能说话了,但因为以前也有过类似的以为屠林有转好的迹象,但花了钱看过大夫又吃过不少药后,最终却只是空欢喜一场的事,所以昨日他只以为是和过去一样的情况,再加上他当时正在招待屠新月的未婚夫,便没有多放在心上。
想到这,再看屠林脸上似有别意的笑容,便不禁有了些心虚和不自在,但很快他想到了什么,微微皱起眉,面上的本就不多的懊恼愧意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则是满脸的不悦和责问,“既然你昨日便好了,那为什么昨日不来,而是等到了今日,你可是在埋怨爹吗?”
屠林心里是真的想笑了,对痴傻的亲生儿子不闻不问就算了,他这儿子病好了亲自来见他,还没说上两句话便训斥了起来,这样爹也还真是天下少有。
这么想着,面上的笑不由的更加深刻且真切了几分,看的屠父眉头皱得更深了,他刚想要再说什么,却又听到屠林道:“儿子哪里敢,不过是昨天大病初愈还有些下不来床,再者想着爹可能是不愿意见儿子,所以才让儿子一家搬去了破败的老宅居住,所以也就不敢来见爹,只是做儿子的不能不顾孝道,因此就算是惹爹厌烦,今日也不得不登门来看望问候,还请爹不要责怪儿子才是。”
不说屠父,就是屠家的其他人听了屠林的这一番话,都是大感意外。毕竟只要不是傻子都听得出屠林话里对屠父不见他还有被赶去老宅的不满,只是以他们过去对屠林的印象,屠林可完全不像是能说出这种含沙射影话中有话的人。
但他们此时却无一人能联想到什么孤魂附体、借尸还魂之类天方夜谭的可能,只因屠林的话让他们想起了过去几年屠林一家所受到的对待。这样一想,对于如今屠林的变化和态度,便有了几分理解。毕竟任是谁被血亲家人又是赶出家门,又是不闻不问都不可能会无动于衷。
屠父本只是想借那些质问的话掩饰自己的心虚,却没想到屠林竟直接将那些不堪的事实都直白的讲了出来,让他一时不由面色讪讪,忙摆了摆手,道:“怎么会,爹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爹知道,知道......”
屠林一笑没说话,那个真正对屠父孝顺儒慕的屠林,早已经在屠父的漠视下消失了,而现在的他是不是个孝顺的,相信用不了多久屠父就知道了。
院子里一时安静下来,只能听到风吹过李子树枝桠的沙沙声。
“...哎呀,大哥竟然好了,这真是天大的好事,可得好好庆贺庆贺。媳妇快,把家里的肉啊蛋啊什么的都拿出来,再杀只鸡,弄一桌好菜出来,咱们一家子都高兴高兴。”屠家老三屠文强看看屠父,又看看屠林,见二人都不说话了,便笑嘻嘻地开口支使起自己媳妇,他这一说话,便冲散了屠林和屠父之间相顾无言的尴尬气氛。
屠父像是被提醒到了,也忙道:“老三说得对,是得庆贺庆贺,月啊,去村头你谢二叔家打半斤酒来,今天我可得和你大哥好好喝几杯,好好高兴高兴。来阿林,别在外头站着了,小心着凉,进屋来,咱爷俩说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算过度吧,所以有些平淡,下章开撕!
第11章 诘问
屠林现在也看出来了,屠家这些人应该是才刚刚起来,也是才发现阮堂没有像往常一般干了家里的活,而厨房里少了东西,应该是还没发现的,如此他也没有多说什么。
至于屠文强嚷着做桌好菜,屠父还要和自己喝两杯的话,屠林虽然已经吃了早饭了,但也是还能吃下些的,左右是自家的东西,不吃白不吃。想罢屠林便抬脚往堂屋里走,也没忘拉了阮堂一把,让他随自己一起进屋。只是屠林和阮堂动了,屠文强的媳妇宋氏和屠新月却一动没动。
宋氏有些无措的呐呐道:“缸里没水,没法洗菜淘米,咋做饭呐......”
屠文强下意识地看向了阮堂,见阮堂像是没听进似的跟着屠林进了屋,便将要叫住阮堂的话咽下,挠了挠头,然后认命地走到墙角拿起了扁担和水桶,对宋氏道:“我去打就是了。”
屠新月则暗暗觑了屠林一眼,有些不情愿地道:“爹,我没钱。”
屠新月这话别人不知道,屠父却知道是假话,毕竟屠新月作为幺女,从小就极受宠,手头上就没缺过零花钱,又跟着李氏学了织布,卖布的钱也都让她自己收着,积年的攒下来,私房钱只怕比老三两口子都要多,现在说没钱,不过是因为不愿去打酒给屠林喝罢了。
若是从前,屠新月这么耍小性子屠父不会放在心上,女儿嘛自然要娇宠一些,可现在他正是对屠林最为心虚愧疚的时候,屠新月这样的态度屠父便有些忍不了了,但他到底是不习惯对女儿发脾气的,便只是微微沉了脸,然后道:“没钱就先赊着,回头再给就是。”说罢便转身进了屋。
只是虽然屠父的话完全说不上严厉,但自小别说叱骂,就是一句重话都没被说过的屠新月还是瞬间就委屈的红了眼眶。正巧屠林走到她的身边,她便狠狠地瞪了屠林一眼。
屠林还不至于和一个小丫头片子计较,扫都没扫屠新月一眼,直接就进了屋里。这种完全无视的态度,让屠新月顿时更气了。
屠父和屠林、阮堂几人已进了堂屋,屠文强去了村外的小河打水,宋氏进了厨房,此时院子里便只剩下了屠新月和站在院子正中,一直沉默着,但脸色却难看得厉害的李氏。
从刚刚屠林出现,到他们随屠父进屋的这段时间,屠林对她这个母亲别说叫一声娘了,就是连一个正眼都没给过一个,像是完全当她不存在一般,这对李氏来说,却是要比屠林突然不傻了还让她难以接受。
要知道从前屠林没摔傻的时候,虽然知道李氏是继母,但他却一直视李氏为亲生母亲,十分的孝顺尊敬,更是竭尽所能的讨好亲近,反倒是李氏,在刚进屠家的时候便对屠林很是一般,完全不能和自己的亲子相比,而等李氏的弟弟出事之后,便更是几乎视屠林为仇人一般。
虽然后来随着时间的消弭,李氏渐渐从悲痛中走出来,也恢复了些理智,不再对屠林喊打喊杀,但对屠林却也从从前的一般变成了彻底的漠视。她不再和屠林说话,不再正眼看屠林,对屠林几乎视若无物一般。
然而就在刚刚,屠林不但清醒而正常地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而且对她再没有了丝毫如从前一般的恭敬讨好,更是如同过去她对屠林的态度一般反过来将自己完全漠视了,这让一直在屠林面前高高在上看惯了屠林对自己卑微讨好的的李氏一时哪里接受的了。
屠新月本来还想跟李氏抱怨抱怨,但瞧着李氏难看至极的脸色,便乖觉地将话都咽了下去,然后老实地出门打酒去了,只是心里却暗暗地埋怨起来:大哥一出现就惹得娘这么不高兴,真是太过分了,好不容易过了几年安生日子,只怕以后要没个消停了,大哥怎么突然就好了呢?真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