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转头去看他,四目相对,瞧见人眼底有些慌。
“……我想我爹了。”
顾渊受不得,握着他的手坐下来。
这种时候他也不能乱来,只亲了亲人,哄道,“我陪你,你睡吧。”
搬了张椅子守在人跟前。
他不是不想上床,只是怕慕临安今夜情绪影响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人对他产生依赖了,也不知是好是坏。
他心里叹息,算进一步吧?还得再进一步才好,什么时候能正大光明爬上人家的床。
他守着慕临安睡着了才回去,走到厅堂发现大夫点着蜡烛在里头逮他。
大夫在屋里睡不着,起身找顾渊。却发现人留住慕哥儿房里头,摸了蜡烛等人出来。
一等就是一炷香的时间,也不知人在里头干些什么。
二人大眼瞪小眼,还是顾渊出了声,“临安睡着了。”
程大夫脸色沉着应了声,又抬头问道,“咱俩坐会?”
顾渊有些迟疑,反正睡不着便点了头。
确实是坐了,坐了好半天。
一句话也没讲。
还是大夫夺了蜡烛,气冲冲往自己房里走,转头丢了一句,“回头再找你算账!”
第42章 第 42 章
天明,程大夫找了村长带人搜寻文氏。
顾渊同慕临安上了坡。
昨夜的火烧得大,一片残迹。慕临安在废墟里搜寻物件,可入眼全是碳灰竟无半点余留下来的东西。
他扒着灰,顾渊在后头瞧着难受。跟了过去,人背对着他只瞧见颤抖的手和大颗大颗溅入灰烬的水珠。
“你走远点儿。”慕临安难受却不愿叫人瞧见。
他起了身,走到那片竹林下头跪了下去,开始用手指挖土。顾渊知道他在发泄,也不愿多说些无用的安慰话。只是心里惦记着回头弄些涂手的药。
“底下还有两坛。”慕临安挖着,极力让语气平静下来。
等他挖出酒,摇摇晃晃抱着两坛子酒又朝竹林深处走去。
林深处,一座坟。
“我爹的。”慕临安解释道。
坟没长草,立了块无字的朽木,谈不上墓碑。
“我爹说他糊里糊涂过了一生,临头来其实是个无才无德的。无功绩有过错,写上名字倒叫他无颜面对那黄泉见祖先。”
一身傲然又如何,临头来还不是一捧尘土?
“爹。”慕临安直直跪下,唤了声,“屋没了。酒就都给您,我走了……也不知几时过来一趟。”
他把两坛酒围着坟倒了个圈,声音不稳却含笑,“今儿喝个饱,日后便戒了罢。”
顾渊听他讲了大堆,终是撩起长衫同慕临安跪了下去。
“您放心,日后有我照顾临安。”
磕了三个响头,侧头瞧见临安正红着眼眶望他。
“走。”慕临安狠了心,拉起顾渊,“现在走,立马走,我不愿再待下去了。”
慕临安想走,顾渊就得考虑买房的事。镇里好些的住宅得要两百贯到八百贯不等,十两银子也就十贯钱。
顾渊还剩二十五两,若是买成套的住宅还差远了。他同程大夫商量了番,整集了前些日收罗新编的方子打算卖给杨药师。
顾渊一人去了药馆。
药师在厅堂,瞧见顾渊来了急忙迎了上去。他摆了茶,笑着跟顾渊道托药膏的福生意变好了,还把前头的药馆气了个正着。
药师正乐呵,“你这次来,是带了什么成品么?”
“我只带了方子。”顾渊道。
药师才发觉顾渊脸色不大喜悦,心里踌躇,“你这是……有愁事?”
顾渊将近来的事与药师简略说了,又道,“我手中有四个方子,有些是和程大夫新编的。原是想自己捣鼓出来药品,现下急于用钱,才想来问您收不收方子。”
四个方子,没有成品便不知效果,药师心底不大敢将方子买断。他沉思,想了前头的药膏又想到程大夫,半响才开口,“你将方子给我瞧瞧。”
顾渊便将方子递了过去。四张单方都是美颜养容的,一一先过了程大夫的眼。杨药师瞧完,亮了眼。
“倒没什么问题。”药师将方子轻轻放下,去看顾渊,“我能收,不过我现在只能给你两百两。”
五十两一张方子,四张两百两。顾渊心底忖度,这方子还未实验过,杨药师说价倒也算实在。
药师瞧他犹豫,又道,“说实在的,我也不敢全收。现下全收了,算还你一个人情。若是日后方子好,我再补些银两与你。”
顾渊没再犹豫,应了下来。
接过银票,顾渊才心里有些底。他又找了牙行,叫牙子帮他留意了空的住宅这才回了村。
程大夫的意思是先成亲,不能让慕哥儿不明不白地住进新宅子。一来大夫也怕拖到日后二人多了闪失,二来慕哥儿毕竟是在这儿长大的不能没个出嫁的地儿。
顾渊倒没什么意见,只是这事还未同临安说。他敲响了慕临安的门,慕临安正坐着瞧他爹的书。
慕临安已有几日未出门,想来瞧他的村人也被他挡在了门外。顾渊知他心情不好,也没跟他多讲外边的事。
可今日不同,顾渊找了话,“文氏被捕头同村人抓住了,说是在他偷偷回家瞧孩子的时候逮到的。”
“火……是他放的。”顾渊瞧他还拿着书盖脸,伸手抽了他的书,“临安。”
那书被抽走了,一双眼睛通红。
整日躲在房里伤心也不是个法子,顾渊心里叹气,“我找了牙行帮忙留意屋子。”
他将书丢在桌上,慕临安唉了声挣扎去拿书。顾渊拦了他的手,握住,“你还整日抱着书不离手了。”
“书暖和些?还是人暖和些?”顾渊柔了声,捏着人的手,“大夫要咱俩成亲,你如何想的?”
慕临安这才抬了头,望向顾渊。
“你愿意么?”顾渊心里紧张,毕竟人家年纪不大,自个都两辈子了,总觉得有些欺负人 。
慕临安默了半响没说话,正当顾渊尴尬之际,人突然靠了上来伸手环上了顾渊的脖子。顾渊被吓了一跳,搂住人怕他掉下去。
慕临安却直接吻了上去,吻上了又没动。
顾渊僵着,直到感觉到相连的唇缝渗进大颗咸咸的液体。慕临安的唇颤抖了一阵,哽咽道,“我愿意。”
顾渊却没了话,只伸手哄孩子似的拍着他的背。
大夫选了个黄道吉日,日子定在六日后。他放出了消息,村里人皆是震惊。
顾渊竟然和慕哥儿要成亲了?
“太急了。”柳家爹道,“也难怪,慕哥儿家也没了,老住在程大夫家也不是个法子。要找人靠着,也只得进他家的门。”
他话音刚落,里头的小儿子把碗给摔了。
“爹你说什么?”柳泉哭了。
柳家爹最瞧不了他这个模样,大声道,“我说慕哥儿和顾渊要成亲了!日子就定在六日后,程大夫要摆酒了!”
柳阿姆剜了他一眼,“你与泉儿说这些做什么!”
“就你惯着他!”柳家爹骂道,“不若这样还能让他怎样?活在梦里还盼着人家慕哥儿和他成亲?几时能成熟点!多像你哥点成不成?”
他瞧见儿子哭更加气,拔了鞋砸过去,柳泉竟也不躲任由鞋砸了脸。
柳家爹气甚,“你这王八羔子!”
柳阿姆心疼得厉害,又是安抚柳家爹又是喊柳源,“源儿你快带你弟躲躲。”
却没发现柳源那一瞬间也白了脸,柳源将柳泉拉进房间锁了门。
二人没话,只有柳泉在那头哭。
柳源听得烦,难得发了脾气,“哭哭哭!你这小子只知道哭!哭有什么用?不会想法子么!”
柳泉继续哭,“都成亲了,还想个屁法子!”
柳源更烦,他心底其实也没多喜欢顾渊。远远地瞧着,有些好感罢了。只是愿意去与人争一争,争个好的。方才听到他爹说这二人要成亲,心忽地凉了一下,慌张起来。
他捂了捂胸口,有些难受。
“不是还没成亲吗?”柳源又冷静了下来,“你别哭丧似的。”
还有六日,还能想法子。
“我和爹、阿姆不同,我不劝你。”柳源平静道,“人也就走那么一遭,别留下什么遗憾。柳泉,你要哭要闹我都不管你,也就这么最后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