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阿爹阿嫲跟族长请求,容许我们留下几天来寻你,若实在找不到会尽快追上部落。族长同意了。”说到这,他脸上的冷漠也散了几分。
结果不用说,他们自是没找到季雨的,无奈之下只能放弃,全力赶路追上部落的人。
季雨也不催他,看着他脸上的黯然神色自己心中也是波澜涌动。他以为季敢的黯然心伤是因着没寻到自己而产生的失落,哪知接下来的话竟让他泪流满面。
“后来我们跟部落其他人会和,度过了寒冷的冬日。因那一战,兔族损失惨重,几乎没剩下几个人,而我们部落亦有损失,最后,兔族剩下的人决定加入我们部落,族长亦同意了。加入新人的部落继续寻找合适的聚居地,幸运的是,在秋天的第二个月里新的聚居地就确定下来。阿爹和阿嫲带着我便定居在那里。”
“我们一直都没有放弃找你,向过往的游兽、邻近的部落打听消息,可最终都没什么结果。一直到后来,后来……”说到这,这个高大英俊的兽人竟是哽咽住,眼中也似有热泪在滚动,肩膀抑制不住地抖动,可想而知他有多伤心。
“阿敢,阿敢……”季雨忙起身,像小时候一样抱住他的头伏在自己肩上,手掌在他背上来回滑动。
季敢不想告诉季雨这个噩耗,但该来的总是会来,平静了一下心情,他抬起头来,让季雨坐下,眼里闪过决绝之色,“阿爹阿嫲回归兽神的怀抱了。”
季雨不可置信地看着季敢,想从他的脸上、眼里找出一点开玩笑的痕迹,毕竟他从前就喜欢这般骗他不是吗?等他相信了之后才告诉他事实,这次是不是也是这样。
可他注定是失望了,没有,没有,他其实也明白,阿敢不会拿这种事来骗他,可他不想接受啊。他一直以为阿爹阿嫲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活的好好的,原来他们竟然已经不在了吗?
两行眼泪簌簌地贴着他的脸颊滑落,无声静默。这是他一惯的哭法,伤心到极致时便也发不出声了。
季敢看着无声哭泣的季雨束手无策,手嗫嗫地抬起又放下,话也不会说几句,只能在一旁看着。好在还有风邵,他也没想到本是一件亲人重逢的高兴事最后竟如此收场。
抱住季雨,不断地给他擦眼泪,安慰他。平日里看着总是温温柔柔的人儿,哭起来也不会大喊大叫,可就是这幅模样才更让人心疼。
这一顿又是心伤,眼泪又一直落个不停,好一顿折腾之后季雨许是累极,竟不知不觉睡过去了,睡梦中的季雨也没有放松,眉头一直皱着,嘴角微微下弯。先前没发出什么声音,到睡梦中却是有了,一抽一抽的,像受了挺大委屈似的。
风邵怕院子里的风吹到季雨,着了凉就不好了,而且时辰也不早了,便安排了季敢住下,他自己也抱着季雨回到卧房,整个晚上,季雨都抓住他的手没有放开过。
那边风邵和季雨睡下了,这边季敢却是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他想到自己亲生的阿爹阿嫲,他们早早地离开了他。后来是大伯和大伯母收养了他,还把他当自己的亲生孩子一般对待。小时候的自己总是怕黑,不敢一个人睡觉,那个时候是季雨一直陪着他,自己因为胆子小被欺负、被嘲笑时也是季雨安慰他。
阿爹阿嫲还有哥哥对自己那么好,可他竟像是个灾星一样带给他们灾难。他记得的,自己阿爹阿嫲是为了保护他所以才去引开那只凶兽,最后丢了性命;他也知道,季雨那时会跟他们分开其实是为了找他,所以才会被人流冲散;后来,明明他已经不是那么软弱无力,可他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爹阿嫲在自己面前死去。
他没告诉哥哥,阿爹阿嫲是在找他途中碰到当初袭击兔族部落的人,好巧不巧正撞上了那些人在密谋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所以才招致杀身之祸。他怕哥哥会自责,也更加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被阿爹禁锢住,藏起来,只能看着他们战斗,看着他们身上布满伤痕,看着他们死去。双目充血,却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尤记得自己挣开禁锢的时候摸到阿爹和阿嫲冰凉的身体时,自己的心也如寒冬里最冷硬的坚冰一般。利爪划破爪心的软肉,任鲜血流出,心中的恨意滔天却限于实力而不得其解。
摸出身上的两颗源晶,紧紧握住。这是他逃出烈阳部落时从他的仇人那里偷出来的,那个人将它们当作微不足道的战利品,还是捡了人家不要的,于他却是再宝贵不过。这是阿爹阿嫲留下的唯一的东西。
装作奴隶被烈阳部落的人抢进部落,要不是看他即将成年,估计他当场就被那些人直接杀了,当作一只普通的狼那般吃掉了。白天被人带着出去捕猎,看着他和那些野兽搏斗,在生死边缘挣扎一向是那些人的乐趣,也只有在夜里,他才可以歇下来舔舐身上的伤口,靠着回忆从前的那些幸福日子撑下来。
他们以为自己是被驯服的努力,可知兽人的本性永运也不会被束缚,他只是在潜伏,伺机而动,一旦抓准机会定给那些人重重地一击。
缚印枷锁又如何,他想挣脱,自是拼了性命也会挣脱的,更何况成年之后的他与先前力量远远不能比较,可那蠢货也不知是太大意还是看不起他,完全没想到这一点,也没想过要换一换施加在他身上的缚锁。
意外逃出,只可惜自己的力量仍是不足,不能手刃仇人为阿爹阿嫲报仇。他不敢在一个地方长待,更不敢留在烈阳部落附近,成为游兽是逼不得已,也是因为他心中尚怀着一线希望,遵着阿爹阿嫲的遗愿继续寻找哥哥。
季敢双掌合起,将那两块源晶包裹其中,闭上眼,心中默默道,“阿爹阿嫲,你们看到了吗?我已经找到哥哥了。他现在过的很好,你们也可以放心了。”
阿爹阿嫲的仇,季敢一开始打得主意就是自己去报,完全没想过要告诉季雨。在这世上,他如今唯一的亲人也就是季雨,他想要好好保护他,再让季雨受一点儿伤害。而且,哥哥现在已经成家,有了另一个兽人来保护他,季敢原先心中的那点担忧也没了。既然无所牵挂,他便能全心全意地复仇,没甚顾虑。
打算是这样打算,但刚刚与哥哥重逢的季敢也没想着立刻离开,他们能相处的时间就这么点儿,以后也不知还能不能再见,现在不珍惜更待何时。
季敢不愿打扰季雨平静幸福的日子,但现实却没能让他如愿。有些事情果然是早已注定好的,而这又偏偏非他之力能阻止。
次日季雨醒来,眼睛红肿,跟毛团看上去还挺像。一晚上过去,他也算接受了季敢带来的噩耗。看似平静地做饭,跟风邵和季敢说话,做事,乍看上去还真是没一点儿异样,也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心中还未过去的悲伤了。
毛团起来时风邵已经出门,没办法,家里多了一个人,不努力点怎么行。别跟他说季敢也是个兽人,可以自己捕猎。他没那个脸,小舅子住自己家还得让人家自备食物,这让别人知道了得怎么看他,且还不得让季敢小瞧了他,怀疑他养不活阿雨可怎么好。
大魔王不在,怎么又添了一个小魔王。顶着季敢不善的眼神跳到季雨身边,缩小身子紧挨着他,头面向季雨,躲开对面的季敢。
“阿敢,你别吓它。”摸摸毛团的毛毛,季雨出言拯救它于水火,“这是我和阿邵养的,叫毛团。”
“嗯。”季敢嘴都没掌,只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嗯声,跟风邵差不多,不太待见毛团。
季敢不喜欢毛团,季雨也不能勉强他,转了一个话题问道,“我昨日没来得及问,你说阿爹阿嫲……”
知道他想问什么,但季敢还没想好怎么编,在季雨问出来之前便打断了他的话,“我昨天还没来得及看呢,现在才发现哥你住的地方跟我们以前的家有很大的不同,哥你带我参观参观呗。”
“……好吧。”拗不过小弟,季雨无奈应了。
第41章 第 41 章
看过屋子里的一些摆设还有屋子的建构格局,季雨领着季敢前院后院一一看了个遍。
季敢初始时也不过是随意找了个借口,待真看了心里却起了兴味,眼里也不自觉地露出惊起。季雨观察到他的好奇,便对他一一加以说明,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这些都是阿邵想出来的。”
听了季雨最后那一句话,季敢停下打量的眼神,仿若之前的那个人不是他一般,漫不经心地四周瞟了瞟,自己往外走,“这也没什么?我之前在烈阳部落见的东西可比这些好多了。”话刚出口季敢便意识到不对了,自己这不是说哥哥家里不好嘛!窘迫的摸摸后脑勺,像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站在季雨面前嗫嗫道歉,“哥,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误会。”
“没事,走吧,我带你去别处看看。”潜意识里季雨仍将季敢当作那个爱粘着自己的小弟,刚刚他说的那些话季雨也只当小孩子的无心之言,根本没放在心上。
所谓言多必失,季敢性子直,自小便不怎么会说话,这些年来他独身一人,起先也因为这个受了不少苦,后来倒是慢慢地磨练出来了。作为一个奴隶能在烈阳部落生存下来,懂得忍辱负重,安然长到成年,讨得了主人的欢心,怎么看如季敢原本的性子都是做不来的。事实也正是如此,初时他因着自己的直性子也是受了不少苦,到后来才学乖了。